第370章 柔然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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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4年冬,柔然俘虜們即将被押解至姑臧。
由于柔然人在沙州造孽深重,引起河西上下一片喊打喊殺聲。
甚至有人提出将郁久闾社侖傳首漠北,以儆效尤。
隻有少數目光深遠之輩,覺得殺之不絕,建議大都護招撫柔然人。
盡管衛朔心中已有定論,然面對外界洶洶民意,他也不好‘一意孤行’。
為了統一上下思想,衛朔在都護府内召開了一次大會議,專門讨論柔然可汗命運。
在大多數人發表過自己看法後,衛朔不置可否,反而扭頭看向了崔浩。
“伯淵向來見識深遠,不知對此事有何看法?”
崔浩早已深知大都護心意,馬上聞歌而知弦意,道:“諸位,恕浩直言,平柔然易,服柔然難哪!”
衛朔微微颔首,不愧是曆史上才智高絕的白馬公,既知君意,當替君言。
有時候,一些話上位者不便開口,就需要有人主動站出來。
曆史上,凡能體會聖意者,甭管是忠臣還是奸佞,無不平步青雲,享盡榮華富貴。
“請伯淵細言之,朔洗耳恭聽。”衛朔配合道。
“主公、諸位同僚,須知柔然僻處漠北,仰仗騎兵之利,草原之闊,不服久矣。”
“今雖輕易破之,卻未使其心服口服,縱然殺掉柔然可汗,也難保柔然不繼續為禍。”
确實如此!衛朔暗暗點頭,崔浩所言皆是心中擔憂所在。殺掉一個柔然可汗,并不足以平定柔然。隻要河西不統一北地、不拿下漠南草原,對漠北終究卻少威懾力。
派兵直接占領更不現實,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征讨柔然吧?!
更别說,與柔然陷入紛争,還會讓北魏坐收漁利,完全是損己利人之為。
崔浩見大都護眼角帶笑,曉得說到了對方心坎兒上,遂精神一震,又道:“況且,柔然與拓跋魏關系複雜,雙方既有血海深仇,又有很深聯系。”
“若河西逼迫甚深,柔然無路可走之下,必南投北魏。”
“而柔然一旦得北魏相助,将如虎添翼,若再騷擾北疆,河西後顧之憂将終不得解。”
“與其如此,不如安撫郁久闾社侖,讓其為河西所用,以借柔然之力牽制北魏。”
“柔然野性難馴,恐不易招撫,不知伯淵可有對策?”
“依在下之見,今宜效仿諸葛武侯伐南蠻,以攻心為上。”
“隻要能服其心,定可令柔然奉河西為主。”
“攻心為上……嗯,知我者伯淵也!”
……
從被河西俘虜,一路走來,郁久闾社侖覺得生不如死。
此刻,大名鼎鼎的柔然可汗正披散着頭發,赤着雙腳,斜靠在囚車内。
他雙目無神地望向天際,看着囚車外與漠北截然不同的風光,到處是一望無際的綠洲與沙漠。
夕陽透過雲層迸射出來,散發着金晃晃的亮光,給茫茫山巒增添了絢麗色彩。
然而他卻無心欣賞周邊風景,直到現在他還無法接受柔然失敗的事實。
誰能想到,隻在旦夕之間,數萬柔然鐵騎煙消雲散。
大量部落貴族、長老、将領被俘,而他本人也由高高在上的部落之主,淪為階下囚。
河西擊破柔然大軍後,将一衆俘虜紛紛遣送姑臧,交由大都護處理。
記得剛被俘虜時,部分柔然人不服管教,結果吃了一頓殺威棒後,全老實下來。
後來他們被用繩索捆綁成一串,在皮鞭驅趕下,徒步前往姑臧。
途中,但凡稍稍有一絲不軌之意,負責看守的河西人将毫不猶豫地揮舞起橫刀。
“可汗,可汗。”
聽見有人小聲叫他,郁久闾社侖扭過頭,正好看見國相正徒步跟在囚車旁。
隻見國相和其他俘虜一樣,被捆着雙手,身上衣服也被鞭子抽得破破爛爛。
郁久闾社侖認了半天才認出來,眼前狀如乞丐者,竟是原部落中的國相大人。
“國相?”他輕聲問道。
國相點點頭,緩慢的挪到囚車邊,滿臉凄慘地問:“可汗,咱們要被押去哪兒啊?”
“不知道,本汗猜應該是姑臧。”
“那……那咱……咱們會被斬首嗎?”
“不知道,一切聽天由命吧。”
與國相隻聊了一會兒,便被河西人強行分開。
郁久闾社侖隻好又蜷縮在囚車内,任由風吹雨淋。
他還算是幸運,大部分人連囚車都沒有,還被綁上雙手徒步走,頂着寒風瑟瑟發抖。
俘虜們在皮鞭鞭打下,踉跄着前行。
中間有不少柔然人因為承受不住艱辛,倒下後再也沒站起來。
正是靠着嚴苛虐待,改變柔然人心中漢人形象,頭一次讓他們對漢人心生恐懼。
一路上走走停停,中間不斷有新俘虜加入,還有人被挑選出來帶走,也不知去了何方。
直到抵達姑臧,俘虜待遇才有所改善
……
這日,牢獄内,忽然來了位盔甲鮮亮的将軍,他指着郁久闾社侖道:“來人,将柔然可汗帶出來。”
不多時,郁久闾社侖便被侍衛推搡着進了一間大房子,當中坐了一個年輕人。
還不等他作何反應,卻聽那個将軍喝道:“跪下!”
聞言,郁久闾社侖面容一陣抽搐,最終還是強忍屈辱跪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衛朔暗暗點頭,覺得這個柔然可汗不算廢物,還算有點兒心機。
既然打算讓柔然人充當河西手中的刀,頭領沒點本事可不行。
不過,為了控制柔然,還得先懾服眼前這個柔然可汗。
想到這兒,衛朔陡然喝道:“郁久闾社侖,爾為何犯我邊境?”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我柔然地處偏寒,為求生存,不得不為之。”
“好個不得不為之!不愧是蠻夷之輩,連這等無恥之言,居然也能說的出口。”
“大都護此言偏頗,在下所言皆事實,何來無恥之談?”
郁久闾社侖滿臉不忿道:“大都護久居富饒之地,自然體會不到柔然人苦楚。”
“爾等有何苦楚?”
“大都護有所不知,柔然備受鮮卑侵淩,丢了漠南草原,無處容身,隻得北上漠北。然漠北酷寒,生活艱難。”
“為求生計,不得已冒犯了大都護虎威!懇請大都護大人不記小人過。”
“如此說來,你倒也不是誠心與河西為敵?!”
“大都護英明啊,小的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對您妄動幹戈,實為生活所迫。”
“漠北太窮了,柔然人除了放牧外啥也不會,連鹽巴都吃不起。”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味哭慘的郁久闾社侖,衛朔心中冷笑不已。
不過,他也沒打算拆穿對方鬼把戲,同時河西也需要一個赦免柔然可汗的借口。
“也罷,既然你非有意侵犯河西,且又誠心誠意悔過,本都護願再給柔然一個機會!”
郁久闾社侖聞言強忍内心狂喜,原以為要多費些口舌,沒想到竟如此輕易過關。
當下他也忘了屈辱,不斷向衛朔叩頭表示感謝。
“謝謝大都護寬宏大量,以後我柔然将永遠臣服河西,再不敢侵犯河西邊境。”
“呵呵,可汗且先别忙着謝恩,本都護還有話講。”
“大都護但講無妨,本汗一定照辦便是。”
“此言當真?”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好,可汗果然爽快,隻要你答應本都護條件,朔立即釋放你與衆柔然勇士回歸部落。”
“若得如此,柔然将終生不反大都護。”
如果郁久闾社侖能看透未來的話,他一定會後悔今日所言。
因為正是今日一番承諾,将柔然人永遠綁在了河西戰車上,成為河西終生打手,為河西一統天下付出了巨大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