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北上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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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衛朔策劃長途奔襲長子之際,王鎮惡已盯上并州北邊門戶——雁門關。
魏晉時雁門郡,不僅位置比秦漢時大幅度南移不少,連面積也少了足足一半以上。
雁門關以北大片領土,今已系數歸屬北魏,原本屬于境内城池之馬邑,更是完全淪為境外之地。
奪取雁門關,守住北邊門戶,防止北魏鐵騎南下三晉,乃北路河西軍頭等大事。
占據晉陽之後,王鎮惡遂分出三千鐵騎,交由檀道濟、薛彤倆人統領,以長途奔襲雁門關。
鐵騎偏師由晉陽出發,進入後世忻定盆地,一路曉行夜宿,途經陽曲、狼孟、九原(非河套九原)、原平等縣城,直奔雁門關而去。
長途奔襲最基本要求便是快、準、狠,因此凡沿途所遇城池,大軍一概不入,全繞城而過。
雁門關号稱天下九塞之首,乃長城上的重要關隘,以險著稱。
曆代曾有無數名将,在這裡譜寫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動人篇章。
戰國時,名将李牧奉命常駐雁門,曾“大破匈奴十餘萬騎,其後十餘年,匈奴不敢寇趙。”
西燕立國後,雁門關成為其與北魏交界之地,由于兩國曾一度交好,使得近來雁門關甚少發生戰火。
……
“道濟,不愧是北地邊郡,雁門郡果然荒涼。”
“還不都是胡虜造的孽?每每胡虜入侵,雁門便是胡漢沖突最激烈所在。”
“從早期林胡、樓煩,到後來匈奴,再到今日之鮮卑,都曾破雁門關入三晉劫掠。”
“邊地之民不堪胡虜侵擾,除了逃亡之外,大多皆已躲進深山老林當中。”
“連安全都無法保證,繁榮自然無從談起。”
“此次若有幸收複雁門關,必讓這座古老關隘,成為保護邊民不受胡虜侵害之堅固屏障。”
與雄心萬丈的檀道濟不同,薛彤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道濟,你覺得此次行動能成功嗎?作為邊境重鎮,關内足足有三千兵馬。”
“而你我手中皆是騎兵,不可能從正面攻下雁門關,看來得動一番腦子才行。”
“眼下雁門守軍尚未獲知晉陽之變,定不會想到有人偷襲。隻要策略得當,必能出奇制勝。”
對于如何拿下雁門關,檀道濟十分有信心。
他一向喜歡用奇兵,以前隻能紙上談兵,今日難得有機會實戰,自然是躍躍欲試。
“薛兄弟,你去通知大家,讓大家再辛苦一下,争取早日趕到雁門關,”
“諾,我這就去下令讓大家加快行軍速度!”
河西騎兵多是歸化而來的各族胡人,在騎射方面,比一般漢人有先天性優勢。
而這也是河西騎兵在面對胡族騎兵時,不落下風之重要因素。
高素質兵源,配合上嚴格、合理的軍事訓練,讓河西騎兵迅速成為一支鐵軍。
當命令一下達,行軍速度陡然加快。
……
經過沒日沒夜趕路,這日下午時分,大軍悄然抵達雁門關外不足二十裡處。
果如檀道濟所料,由于關内守軍還不知道晉陽已落入河西之手,故防備十分松懈。
大軍一路走來,竟然沒有發現一個斥候。
“前面便是雁門關,唯順利拿下雁門關,才能确保襲取并州計劃順利實施。”
“大家來合計合計,看看怎樣才能拿下此關。”
檀道濟可不是危言聳聽,雁門以北乃強大的北魏。
一旦拓跋珪發現河西軍沒有按計劃出擊河北,而是搶占并州,很有可能會派大軍前來阻止。
“校尉大人,不如直接強攻吧。”
“趁胡人還沒反應過來,大軍突襲雁門關。”
“混亂之下,敵軍必然毫無防備,說不定便能一鼓而下。”
“不行,如此太冒險。”
“此關險峻,萬一突襲不成,反被敵軍拖住就麻煩啦。”
“大家别忘了,除了雁門關外,當地還有不少駐兵。”
“大軍久攻不下,必然引來敵重兵圍攻。”
檀道濟打仗喜歡用計謀,卻不會輕易冒險。
且越是到了最後關頭,他越是冷靜,越要将一切不利因素考慮到。
身為主将他十分清楚,有時他一個決定很有可能葬送掉數千人性命,由不得不謹慎。
“不知道濟有何高見?”
“此事先不急,大家一路辛苦啦,先下去休息片刻再說。”
“等下我會讓斥候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當地人,準備向對方詢問一下當地情形。”
……
士卒們紛紛坐了下來休息,喝水吃幹糧。
不一會兒功夫,隻見斥候引着幾名衣衫褴褛的當地漢民歸來。
原本見士卒拿人,衆人全吓得遠遠躲開。
後來見河西斥候并無傷害衆人之意,才在半強迫半自願下,被斥候‘請’來。
幾名漢民見一群人簇擁着兩名将軍走來,吓得他們紛紛跪在地上,全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檀道濟、薛彤見狀,趕忙上前安撫衆人。
“各位莫怕,在下隻想和大家聊一聊,沒有惡意。”
一名老者鼓足勇氣,戰戰兢兢地問:“敢問兩位将軍是何方神聖?”
“我等乃河西校尉,奉大都護之名,前來收複并州,解救落難漢民。”
一衆漢民這才知道,眼前這幫人竟是威名赫赫的河西軍,一時間驚得他們目瞪口呆。
過了好半天,他們才紛紛跪倒,拱手行禮道:“草民不知王師駕到,多有冒犯,還請将軍恕罪!”
檀道濟連忙扶起衆人,笑道:“大家快快起來,爾等也聽說過大都護名号?”
衆人見檀道濟和藹可親,沒有一絲架子,更不像胡人那般兇神惡煞,逐漸放開束縛,人也變得健談起來。
有人笑道:“前些年,曾有一道長到此間傳教,我等從道長那裡聽了不少河西傳言。”
“道長說大都護專愛替庶民打抱不平,還給普通庶民分田地,減免稅賦。”
“從那之後,我等便一直盼着大都護能早些收複并州,不成想今日竟真遇見了王師。”
聽了老農之言,檀道濟、薛彤互相對視了一眼,全然沒想到天師道竟已悄悄将影響力擴展到并州。
檀道濟欣然笑了笑,盤腿席地坐下後,又對衆人擺擺手道:“大家也坐下吧!”
衆漢民依言圍着檀道濟、薛彤坐了一圈。
待衆人坐定,檀道濟又向衆人請教起來。
“确如天師道道長所言,大都護的确非常關心庶民疾苦。”
“此次本将奉大都護之命北上,專為收複雁門而來。”
“這些年大家淪落胡人手中,肯定受了不少苦。”
“不過,等河西拿下雁門關,大家将不用再遭劫難,好曰子很快也将來臨。”
老農歎息一聲道:“唉,這些年賦稅越來越重,以前勉強還能接受,現在基本不給人活路啊。”
“以田租而論,無論夏秋,每畝七成以上,雷打不動。”
“遇到災難會略略減少,但最少也要比照豐年的五成交,交不起就得向豪強大族借糧。”
“可一旦舉債,隻會是連本帶利,利上加利,你就是想還也還不上。”
“最後不是舉家逃亡,就是全家賣身為奴,比如他.....”
老農一指那名年輕漢子道:“他原本也有幾畝薄田,隻因遭了災,不得不賣身為奴。”
“一年到頭沒死沒活地幹,娘子還得去給人家洗衣做飯,一天到晚非打即罵,慘啊!”
那名年輕漢子聞言頭深深低下,幾乎要觸到地面了。
檀道濟默默點了點頭,除了河西外,天下間幾乎都是這種情況。
各地百姓除了受胡虜擄掠之苦外,還要受各地豪強欺詐壓迫。
在這一刻,檀道濟愈發覺得河西真好,大都護提出的均田地、減稅賦之策,實乃天下萬民之福音。
忽然之間,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燒灼着他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