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前途未蔔
告别桓玄、殷仲堪等荊州衆人,衛朔一行再次踏上前往建康的路程。
十幾艘高大樓船從江陵揚帆起航,沿着長江航道直奔建康。
船上除了原河西衆人外,還多了個人。
正是桓家猛虎――桓振。
桓振雖然性子蠻橫了些,但也是個講信義之人。
在比武輸給衛朔後,他當即辭去參軍之職,堅持要追随衛朔左右。
對于桓振離去最不爽者,當屬荊州刺史殷仲堪。
今後少了桓振牽制,桓玄恐怕會愈發強勢,他的日子也會愈發不好過。
隻是對于敢暗中算計自己的敵人,衛朔自然不會有好感,也懶得去管對方死活。
事後衛朔也曾對桓振旁敲側擊,差不多也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無非是見桓玄與衛朔倆人打得火熱,殷仲堪擔心對他不利,這才暗中挑撥桓振鬧事。
誰知最終結果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未能讓桓衛斷交,反倒又搭上一個桓振。
此次荊州之行,要說誰給衛朔留下了最深印象,還是非桓玄莫屬。
經過一番接觸,排除桓玄野心勃勃這一點,其實這個人還很可愛,也值得交往。
桓玄是一個典型的世家貴族子弟,哪怕他本身才華不凡,但性格中多少仍帶些纨绔習性。
為人比較簡單,愛憎分明,對看得上的人推心置腹,對看不上者眼則冷嘲熱諷。
另外,桓玄此人缺乏耐心,做事相對急躁,也有些婦人之仁。
曆史上,桓玄如果能夠稍有耐心,先挾天子以令諸侯,将恩惠普及廣大民衆,夯實民衆基礎。
再逐漸打擊和分化、拉攏北府軍勢力,将軍事勢力深入滲透到江淮利益集團内部。
最後在掌握整個東晉中央和地方權勢後,關注北方各族勢力的破綻,順勢北伐,取得功績之後,再采取禅讓,估計成功的可能會大些。
即使桓玄迫不及待地稱帝,最初他的勝算也完全勝過劉裕。
曆史上桓玄在聽完劉邁關于劉裕起義的告密後,幾乎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傻傻地等着劉裕來進攻。
戰争打的就是人心、士氣。
戰争之初,荊湘勢力肯定是支持桓玄的,三吳勢力中立,江淮勢力觀望稍偏劉裕。
在這種情形下,桓玄呆守建康,無疑在給外界示弱,将對劉裕的恐懼寫在了臉上。
既然你都那麼恐懼,那些中間派還有什麼理由跟你去賣命呢?
等劉裕靠雙手在覆舟山擊敗桓謙,江淮勢力與三吳勢力瞬間易幟,由此局勢大變。
……
深秋的建康,大街上彩葉缤紛,落葉鋪地,一片片金色映入眼底,美景如畫。
一處風景優雅的園林内,相王司馬道子和數名心腹正在密商。
司馬道子身材颀長瘦削,鼻梁挺直,唇上有短須,着一身寬大的儒袍,俊逸潇灑。
但其眼睛渾濁而且陰鸷,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他是簡文帝司馬昱幼子,母親為孝武文太後李陵容,與孝武帝司馬曜是一母同胞。
八歲時被封為琅琊王,後徙封會稽王,青年時以恬靜寡欲而受謝安稱許。
十九歲錄尚書事,總攬朝務,權力僅次于當朝第一人謝安。
謝安逝世後,司馬曜為了鞏固皇權,将朝政大權一股腦交給了弟弟司馬道子。
自東晉立國以來,王、庾、桓、謝等世家大族,相繼把持朝政,将司馬家擠兌得不成樣子。
皇家在各大世家眼中,有時就是個屁。
然随着謝安一死,皇家總算是熬出了頭。
這是司馬皇家第一次全面掌權,從這點來說,司馬曜也可以說是一個“中興”之主。
“相王,王恭那厮總攬揚州軍政,且手中握有北府軍,對咱們威脅甚大,不如先設法剪除了劉牢之,以去其羽翼?”
司馬道子沉吟道:“劉牢之乃北府之膽,隻要能将劉牢之除去,王恭不足為慮。”
“不過,此事急不得,要周密布局、徐徐圖之,才能一擊而中。”
“另外,記住,千萬不要被陛下察覺!”
聞言王國寶等心腹心領神會般點點了頭,如今朝中主相之争已達白熱化。
這一次司馬道子與其心腹暗中算計王恭,不光是因為王恭乃天子心腹,更因其屢屢與司馬道子作對。
當時袁悅之為司馬道子親信,不但能言善辯,又常勸司馬道子專掌朝權,備受司馬道子親待。
不料,王恭将此事向司馬曜進言,結果沒多久,袁悅之就因他事而被天子誅殺。
又一次,因淮陵内史虞珧兒媳婦裴氏喜服食丹藥,又常常身穿黃衣,樣子如天師道道士一樣。
因司馬道子對其十分欣賞,下令裴氏與衆賓客談玄。
然王恭認為裴氏此舉乃降節之舉,當衆抗議道:“未聽聞過宰相座上會有失行婦人。”
此言一出,不但令坐上衆人無地自容,也讓司馬道子顔面大失,也因此而嫉恨上王恭。
在議論過朝廷裡的大事後,衆人漸漸談到了即将抵達建康的衛朔身上。
“諸位,爾等有誰了解此人?”
見司馬道子動問,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後,紛紛搖頭表示不了解。
唯王國寶興緻勃勃道:“相王,卑職府上有一人,此人深知河西底細。”
“您有什麼疑問,隻需将其招來一問,問題定會迎刃而解。”
“哦?江東竟有此等人物?寡人怎麼不知?”司馬道子驚問道。
“非也,非也,此人非江東人士,乃數年前南渡而來的河西子弟。”
“河西子弟?他如何會來江東?”
“禀相王,說起此人來曆,跟即将抵達建康的大都護脫不了關系。”
“此人姓索,名承明,原是敦煌豪族索氏出身,隻因得罪了衛朔,不得不棄家逃難。”
“所以說,目前江東沒有人比索承明更了解這位大都護。”
“既如此勞煩國寶将其請來一叙如何?”
“謹遵王命。”
不一會兒,接到邀請的索承明,迅速來到了會稽王府上。
他擡頭看着門匾上金燦燦幾個大字,心神不由一陣恍惚。
當初他曆經艱辛逃到江東,曾幾次三番想結識當朝宰輔司馬道子,無一例外全都失敗。
别看索氏在河西威名赫赫,可在江東這等豪門遍野的地方,根本不值一提。
連大名鼎鼎的範陽盧氏子弟盧循都得不到重用,更别說索承明了。
在經過一連串打擊後,索承明終于認清了事實,選擇也更加務實。
後來他很快在王國寶府上站穩腳跟,成為王國寶十分器重的幕僚。
近年來,索承明不但從未忘記仇恨,還因吃足了苦頭,愈發痛恨起衛朔來。
每每聽到衛朔打了勝仗的消息,總恨不得将其碎屍萬段。
自從得知衛朔将來建康陛見,索承明就激動不已,日日夜夜盼着衛朔早點兒來建康。
不過,索承明也清楚,如今衛朔已是今非昔比。
别說他這個孤苦無依的世家子弟,就是丞相司馬道子也不會輕易拿對方怎樣。
須知如今朝廷上下都在關注河西入藩,天子司馬曜更是将此事視為國朝中興的象征。
但索承明覺得,即便真不能把衛朔怎樣,他也得給對方找些不痛快,好狠狠出口惡氣。
可想找衛朔麻煩并不容易,僅靠他自己肯定不行,即便加上其恩主王國寶也不行,除非司馬道子也參與其中。
作為目前東晉實際掌權者之一,司馬道子勢力龐大,連天子司馬曜也忌憚不已,足以收拾一個外藩鎮将。
索承明再細細看了一眼頭頂門匾,重重吸了口氣,昂首挺兇地邁步向會稽王府内走去。
即将抵達建邺的衛朔目前不知道,在建邺正有人滿懷惡意地等他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