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威逼利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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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元年,開春以來,河北風雲變幻,局勢跌宕起伏,讓人應接不暇。
時間很快到了五月中旬,當關中漸漸恢複平靜時,河北局勢卻日益緊張起來。
為了跟河西争奪邺城,魏王拓跋珪下令拓跋烈率軍五萬陳兵冀司邊境。
如此一來,燕魏之間劍拔弩張,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魏郡滑台(即今滑縣),漢末以來為軍事要沖,與金墉﹑虎牢﹑碻磝合稱河南四鎮。
自決定割據齊地,慕容德就從邺城遷到了滑台,而滑台也随即取代邺城成了南燕中心。
這天,從滑台西南方向來了一隊人馬,十餘騎正護着個中年文士向滑台疾馳而來。
不多時,衆人來到滑台城外,城門将上前攔住了他們。
“爾等是何人?來這裡作甚?”
中年人不慌不忙道:“在下乃大都護麾下特使,奉命來見你家大王。”
得知中年人是河西使者,城門将不敢怠慢,當即将一行人引入滑台縣城。
這個中年人非旁人,正是中山人李先,為人精明強幹,被衛朔派來與慕容德接觸。
不得不說,李先來得很是時候。
就在八天前,魏王拓跋珪在司冀邊境陳兵五萬,擺出一副不拿下邺城絕不罷休之态。
面對魏國咄咄逼人之勢,南燕深感壓力重大。
此時慕容德正和謀士韓卓、劉藻等晝夜謀劃,商讨怎樣才能緩和當前壓力。
因之前燕軍一連串失利,讓慕容德心中多少有了一點陰影。
他擔心再次被拓跋珪擊敗,屆時别說割據齊地,恐怕連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作為慕容德心腹謀士,韓卓自然明白慕容德心中顧慮。
于是他笑着安慰道:“大王務憂,今邺城局勢看似危機重重,實則很安全。”
“今河北局勢複雜,河西與魏國互相牽制,再無完全把握之前,誰也不會輕易動手。”
“别看魏王陳兵邊境虎視眈眈,其實他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隻要大王保持頭腦清醒,耐心等待,轉機一定會出現。”
“先生說得不錯,現在河北局面确實是似危實安,隻是這轉機會出現嗎?”
“會的,一定會的。”韓卓斬釘截鐵道。
慕容德沉默良久,忽然道:“假若我們與魏國和談如何?”
說着他從旁邊案幾上拿起一封書信遞給韓卓道:“這是拓跋珪寫的信,他想聯合寡人對抗河西,其中細節你看過就知道了。“
韓卓接過書信仔細浏覽了一遍,拓跋珪在信中表示,隻要慕容德轉投魏國,他将全力支持南燕,并願贈送三千匹戰馬以示誠意。
韓卓眉頭一皺,憂心忡忡道:“大王可知信中深意?”
慕容德冷冷道:“他不就想做那個漁翁?跟那個衛朔沒什麼區别,都是拿大燕當槍使。”
“唉,說句老實話,寡人對目前身不由己的局面感到厭惡,但又深知不這樣不行。”
“沒有河西背後支持,我們早被魏國撕成碎片了。”
望着滿臉疲憊的慕容德,韓卓頗有感觸地歎了口氣。
别看慕容德還控制魏郡、汲郡、廣平、河内、頓丘、陽平六郡之地,但因處于河西與魏晉三方重圍當中,整體形勢可以說是危如累卵。
慕容德行事不敢有任何差池,生怕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大王,與魏和談決不可取,一旦被大都護獲知,下一刻河西軍就會越過太行山。”
“更可怕的是,劉裕跟大都護交好,若其配合大都護封鎖黃河一線,那我等恐怕真将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不管是為了制衡魏國也罷,還是為了日後南下考慮,大王都隻能依附河西。”
正當慕容德與韓卓長籲短歎時,忽聽門外侍衛來報,“河西使者求見大王!”
慕容德先是一愣,立馬又恢複成那個人人敬畏的燕王,喝令道:“請特使進來。”
不多時,李先在侍衛引領下快步進了房間。
他躬身施禮道:“河西特使李先拜見大王。”
“特使不必客氣,請坐!”
李先坐下後,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慕容德,道:“這是大王侄兒慕容超家信。”
“什麼?!”慕容德大驚失色,急忙接過書信浏覽起來。
信果然是他侄兒寫的,信上還有提到了其心腹趙融。
手上拿着侄兒書信,慕容德隻感覺重若千鈞,冷汗一下子浸透了後背。
他很快從得知親人下落的喜悅中清醒過來,今河西人拿着書信過來,不正明白無誤地告訴他慕容德,慕容超已落到河西手上。
由于搞不清河西真實态度,慕容德沉聲道:“不知大都護意欲如何?”
李先淡淡一笑道:“請大王放心,待時機成熟,一定把您侄兒安安全全送還回來。”
李先說得很含蓄,但慕容德卻猜透了話中深意,所謂時機成熟,不就是要南燕滿足河西要求麼?
慕容德強忍不滿,勉強笑道:“還請特使明言,但有所求,寡人定當盡力滿足。”
“好!大王痛快,那在下也不廢話啦。”
“臨來之前,大都護特意叮囑在下,說大王苦守邺城十分辛苦,我河西身為盟友,理應為大王解憂。”
“不過,之前因關中戰事牽制,大都護一直抽不出精力關照大王。”
“而眼下關隴戰事結束,大都護表示願意替大王分擔一部分壓力。”
這時,韓卓在一旁問道:“怎麼個分擔法?”
“如今南燕實力弱小,根本無暇顧及南北兩個敵人,不如将河内、汲郡割給河西。”
“如此一來,南線交給河西負責,而大王則專心緻志北上與魏國争雄。”
“難道這就是河西對待盟友的态度?乘人之危?!”慕容德強忍怒火道。
面對慕容德指責,李先絲毫不以為意。
他喝了口茶,淡淡道:“大王不用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什麼盟友?呵呵,你我之間關系究竟如何,難得大王心中沒數麼?”
“假若您願效仿吐谷渾、柔然等勢力,河西自會真誠以待。”
“至于你我雙方關系,說白了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沉吟片刻,慕容德面色陰冷道:“原本寡人以為你我兩家乃盟友,應真誠以待,殊料你們不但不盡盟友責任,竟還妄想占我土地。”
“我南燕是很弱小,但假若河西如此欺淩,那就休怪寡人翻臉無情。”
“真逼急了,寡人立即配合魏軍南下中原。”
“大王,你這是在威脅河西嗎?”李先語氣瞬間變冷了下來。
“哼!寡人也是現學現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李先定定地看了慕容德一眼,忽然笑道:“哈哈哈,看來沒有自知之明是你們慕容家的光榮傳統,從慕容永到慕容麟、慕容寶,再到閣下,一個比一個自命不凡。”
“大王,您不會以為這樣就拿捏住河西了吧?”李先滿臉嘲諷道。
不知為何,慕容德忽然感覺自己被李先看透了,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秘密,一股強烈的不安正從心底湧上來。
“近來,大王将兵力暗中集結于滑台,不知是不是打算舉兵南下?”
“臨來之前,大都護曾暗中告訴我,稱若是鮮卑餘孽不識好歹,枉顧河西好意,那李某也不用再跟你們客氣。”
“在下當立即南下去見劉刺史,讓他封鎖黃河一線,以配合河西滅掉南燕。”
李先輕描淡寫地話語,聽在慕容德、韓卓眼中猶如炸雷一般,将他們震得暈頭轉向。
如今他們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既河西是如何知道了南燕南進策略?
剛剛還強裝鎮定的慕容德,這下徹底亂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