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昭業寺陰謀
公元389年三月,經過半月血戰,酒泉守軍終于‘不支’。
沙州都督杜進領着殘部,如鳥獸散‘倉皇’撤離。
至此,沙州東部屏障頓失,敦煌直接暴露在呂軍兵鋒之下。
消息傳來,各地一時人心惶惶。
在有心人鼓動下,不少人都覺得衛朔此次恐怕在劫難逃,最好結局不過是退守高昌。
連部分郭氏子弟也開始後悔與衛朔聯姻,紛紛跑到郭瑀面前倒苦水。
沒想到卻被郭瑀一通呵斥,勒令閉門思過。
劉昞見狀有些不解,遂問,“老師,如今外界都說三河王呂光将取得勝利,可學生為何看不出您有一絲擔心呢?”
“擔心有什麼用?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郭瑀沒好氣地回答。
然劉昞卻不相信老師這麼豁達,其堅信郭瑀肯定掌握了某些内幕,才表現得如此鎮定。
隻是老師不提,他也不好多說什麼,言多必失的道理,劉昞還是清楚的。
其實劉昞猜錯了,郭瑀雖說是衛朔嶽父,但因其出身世家,天然對看不慣衛朔。
故而一般情況下,衛朔很少将機密事情說與郭瑀。
而郭瑀之所以表現得異于常人,實在是他已别無選擇。
作為衛朔嶽家,不管他願不願意郭家與衛家早已是休戚相關。
若衛朔最終覆滅,郭家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可惜在敦煌城内,不是所有人像郭瑀一樣坐以待斃。
不少之前迫于形勢而倒向衛朔的世家,在令狐溢、唐瑤、法空三人撺掇下,紛紛暗中改旗易幟,又投靠了呂光。
半夜,夜深人靜之時,有幾道人影鬼鬼祟祟出現在昭業寺門前,很快有一沙彌将衆人引入寺内密室内。
走入密室内,令狐溢、唐瑤一眼便看到主持法空正盤坐榻上。
細看主持法空,雙眉甚短而濃,胡須濃密如墨,無半點老态,面相又過于威嚴,沒有一點兒佛門高僧形象,倒像個打家劫舍的強人。
“阿彌陀佛,兩位家主有禮了。”見衆人進來,法空口宣佛号。
令狐溢、唐瑤不敢怠慢,紛紛上前與法空見禮。
“此次借貴寺起事,大大驚擾了佛門清淨,還請大師見諒。”
“唉,為了降妖除魔,貧僧也顧不了那麼多,想來佛祖會體諒我等苦心。”
“嗨!不就是一座寺廟?隻要滅了衛朔,日後大師想建多少寺廟就建多少。”
“再者三河王與鸠摩羅什大師交好,可不像衛朔不敬佛祖。”
“唉,沒想到衛都護竟如此刻薄,連我等出家人都不放過,又是限制僧侶規模,又是照章納稅。”
“像這般貪婪暴虐之人,簡直聞所未聞啊。”
“誰說不是呢?若非其逼迫甚深,老夫何苦趟這渾水?”
“這倒也是,說起來世家與佛門乃同病相憐,都受那衛朔剝削、壓迫。”
作為同被衛朔打擊壓制對象,法空、唐瑤、令狐溢三人有太多共同語言。
三人聚在一起不由自主互相倒起苦水,過了好久才想起正事沒辦。
“行了,廢話到此為止,咱們還是趕緊商量一下怎麼幫三河王拿下敦煌。”
“不知唐兄有何高見?”令狐溢、法空首先将目光看向了唐瑤。
“城内守軍多是衛朔心腹,且廂軍、府兵又是泥腿子出身,世家對其影響力太小。”
“若想暗中奪取城門,唯有依靠在咱們心腹才有希望。”
“哼!眼下家中部曲已被收繳,我們拿什麼去打開城門?”令狐溢滿臉疑問。
不料,唐瑤卻信心滿滿道:“兩位,咱們手中雖然沒了部曲,但每家至少還有百十名家族子弟。”
“将這些人集中起來,再加上昭業寺内青壯,足以臨時組織起一支大約千人的隊伍。”
“靠這點兒人雖無法正面強奪城門,但卻可以趁亂起事。”
“另外,老夫再問大師一句,不知您是否舍得這座昭業寺?”
“隻要能除去衛朔,别說是一座昭業寺,即便要老衲性命也無妨。”法空斬釘截鐵道。
“好,大師果真爽快。”唐瑤忍不住為法空的果決鼓起掌來,這才覺得大事可期。
“唐兄,你别賣關子啦!趕緊講,到底該怎麼做?”令狐溢不耐煩道。
“其實在下謀劃很簡單,待三河王大軍兵臨城下,我等于夜間先将昭業寺點燃……”
“什麼?!你要燒了昭業寺?”令狐溢不等唐瑤講完,便大呼小叫起來。
“令狐老弟,你别着急嘛,聽在下把話說完。”
看着唐瑤一臉無奈的樣子,再看看無動于衷的法空,令狐溢曉得自家小題大做了。
他連連作揖,不好意思道:“唐兄請講,請講,是在下多嘴了。”
“之所以将昭業寺燒掉,是因為昭業寺恰好毗鄰敦煌東門。”
“隻要這裡發生混亂,近在咫尺的東門守軍豈能不管不顧?”
“待守軍稍有異動,事先集結起來的家族子弟趁勢殺出,打開東門以迎接三河王入城。”
“着啊,唐兄此計甚妙!”
聽了唐瑤謀劃,令狐溢興奮地手舞足蹈,連法空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最後三人腦袋聚在一起,對計劃進行最後查漏補缺,待計議已定衆人才有悄悄離去。
可惜唐瑤、令狐溢卻不知,在二人剛剛離開昭業寺不久,一道黑影迅速離開……
……
當天夜裡衛朔接到許昭密報,正好宋繇在身邊,便向衛朔請示抓人。
“先不要急着抓人,敵人才剛剛跳出來,再等等,等更多敵人現身。”
“主公是要将其一網打盡?”
“嗯,城内這些不過是跳梁小醜,若非呂光大兵壓境,憑區區數百世家子弟,豈能動我分毫?”
“關鍵是呂光大軍,隻要解決掉呂光,這些人不足為慮。”
宋繇擔心道:“怕就怕城内這些叛賊與呂光勾結在一起,那樣恐有失城之危。”
衛朔冷笑道:“哼,朔就是要讓他們勾結在一起,不勾結如何才有機會破敵?”
“看來主公已成竹在兇啦,破敵隻在翻手之間。”
“哈哈哈,之前朔已與衆将計議妥當,定下引蛇出洞、将計就計之策,接下來就看呂光是否上當啦。”
……
“父親,剛剛接到世家密報,敦煌城内已是人心惶惶,不少世家抛棄了衛朔,重新投靠了我們。”
正閉目養神的呂光,忽然被闖入的呂纂驚醒。
看着兒子滿臉興奮地樣子,他不禁冷哼一聲訓斥道:“一群牆頭草罷了,有什麼值得高興?”
呂纂接到索承明彙報,遂急急過來向呂光報喜,本以為會得到父親誇獎,卻不料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
“世家不是準備了内應?怎麼現在沒消息啦?”
正當呂纂左右為難之際,忽聽呂光提起内應一事,立時來了精神,詳細地向呂光介紹了一下世家謀劃。
呂光聽完半響無語,過了許久方出言:“以你之見,此計有幾成勝算?”
“至少也有五六成吧!”呂纂砸吧着嘴回答。
“五六成……”呂光喃喃自語。
“怎麼?父親擔心情勢有變?還是不信任世家?”
“走到今天這一步,世家已别無選擇,為父隻是擔心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就算内應不成事,大不了再舉兵攻打就是。”呂纂不以為然道。
“哼!幼稚,你以為敦煌是好打得麼?”
“之前老夫已在酒泉城下丢下近兩萬大軍,若再不顧一切狂攻敦煌,我軍又該付出多少代價?”
“兵馬都打光了,日後拿什麼威懾他人?”
“這件事你給老夫好好盯着,一有消息立即禀報,不得有誤。”
“諾!孩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