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魏安騷亂
公元393年開春,随着衛朔從建康歸來,河西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
除了都察司上下蠢蠢欲動,正忙着為整頓吏治做準備外。
整軍已悄然拉開序幕,衛朔通過監軍署、軍法署下令各級護軍使、監軍使開始巡查各地駐軍。
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吓了衛朔一大跳。
不到五天,監軍署就揪出一位違反軍令的将領,且此人級别還不低,擔任軍候之職。
接到監軍署禀報,衛朔當即帶着康龍、王鎮惡、劉穆之等人趕赴魏安大營。
此刻魏安大營已被戒嚴,康龍早帶着侍衛營接管防務,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
許昭低着頭走進中軍大帳,輕聲細語且詳細地向衛朔以及衆将彙報整事件的來龍去脈。
“大都護,末将奉命整頓軍務,片刻不敢耽擱,親率二十名監軍使趕赴魏安大營。”
“經末将仔細勘查,軍候蘇震到任魏安之初,悉心管理軍營,功績顯著。”
“但近來其行事多有不法,無故肆擾民政。”
“魏安地處朔涼交彙之所,多為商賈彙集之地,來自各地的奇貨異珍是琳琅滿目。”
“有不少豪商富賈為低價購買市中珍貨,紛紛行賄當地官府或駐軍,以期托庇于對方。”
“其中富商錢氏,親自奉女至蘇軍候府上為妾,而後氣焰嚣張,不可一世。”
“由于此人多次欺行霸市,當地縣府欲拿其定罪。”
“不料,蘇軍候公然為之辯護,緻使此案遲遲不能完結。”
“此人如此嚣張,為何之前沒人向上禀報?”
“還有……許昭,你手下那些監軍使都是吃素的麼?為何不依軍法治其罪行?”
面對大都護質問,衆人紛紛低頭不語,唯許昭猶豫片刻解釋了其中原因。
“大都護有所不知,蘇震原是高昌起事時最早參加河西軍的青壯。”
“後來他又因表現突出,被保送至武備學堂進修。”
“進學期間蘇震成績優異,畢業後被分到魏安大營擔任軍候之職。”
一聽此言,衛朔登時恍然大悟,怪不得監軍署遲遲沒将其定罪,原來是顧忌蘇震背景。
以前,河西軍中沒有高昌故舊這一說法。
而今随着衛朔地盤越大、權勢越重,内部成員背景也越來越複雜。
不管是為了保護自身利益,還是出于其他考慮,總之使得不少人開始自覺得抱團在一起。
細數軍中各個派系,當屬高昌一系實力最強。
當初參加河西軍的高昌青壯,在經曆過無數次戰火後,雖已有相當一部分人不幸戰死,但仍有不少像蘇震、許昭這樣的幸運兒活了下來。
但凡有幸活到今天,最低也是都伯一級,手底下管着百十來人。
假若認識幾個字,又參加過武備學堂培訓,那隻能用前途無量來形容。
好比蘇震,假若不是卷入此案中,等再過幾年至少也能當上個指揮使。
面對不斷有新人加入進來,高昌故舊擔心利益受損,逐漸團結在李暠、段業、許昭等人周圍。
下面監軍使一看蘇震背景,哪敢輕易上報?
萬一被頂頭上司惦記,日後還怎麼混?
正當衆人眼巴巴看着衛朔,等着大都護決斷時,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淩亂腳步聲。
隻見一侍衛匆匆奔了過來,嘴裡嚷嚷道:“大都護,大事不好啦!”
“什麼事?”
“有百十名當地駐軍嚷嚷着要見大都護論理說公道,帶着兵器直奔這邊而來。”
“康統領正帶着侍衛前去攔阻,命在下先行前來禀報大都護。”
王鎮惡聞言不由臉色大變,狠狠跺了一下腳,怒罵道:“蘇震,真是好狗膽!”
得知有人搞事,衛朔也不拖沓,當機立斷開始發号施令。
“王仲德。”
“末将在。”
“本都護授權爾接管魏安大營,連同府兵、廂軍、侍衛一并歸你節制,立即将不這群宵小之輩全抓起來!”
“另外,但有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遵命。”領命後王仲德轉身離去。
待吩咐完王仲德,衛朔又端起桌上茶盞,喝了口茶水道:“接下來大家坐下來等吧。”
……
開始時那百十名驕兵悍将還氣勢洶洶,又面對着康龍這個老熟人,頓覺有恃無恐。
衆人紛紛表示隻是想到大都護面前申辯,以免被小人肆意污蔑。
很快王仲德帶着大隊人馬趕到,又毫不客氣地直斥衆人。
“奉大都護将令:全營戒嚴,爾等已暫被列為亂兵。”
“本将依令将爾等擒拿,誰再敢負隅頑抗,以叛軍論處!”
這群驕兵悍将雖然平日裡蠻橫無理,但也深知河西軍軍紀森嚴,非常清楚眼下及時收手還有一絲活路,真要被冠以亂軍被鎮壓,恐将死無葬身之地。
“爾等真要違抗大都護将令嗎?”見衆人還猶豫不定,王仲德又乘機大喝了一聲。
這一下衆人無不臉色大變,須知衆人自從軍時就受教誨,要無條件忠誠于大都護,無條件地服從大都護将令。
再加上衆人當中又有不少是新天師道信徒,更是将大都護當成神明一樣來崇拜。
故一聽大都護之名,衆人再無僥幸之心,紛紛舉手向王仲德臣服。
至此,騷亂得以順利平息,雖然除了部分人等受到些許驚吓外,再沒有任何損失。
可此事造成的影響卻遠未結束,随後整軍行動開始以無可匹敵的姿态推行開來。
……
要說騷亂事件中,除了蘇震以及部分亂兵外,最倒黴者當屬涼州都督段業。
不少人認為是段業沒有盡到應有職責,甚至還有人說是他在背後蠱惑。
客觀來說出現這種事,确與段業脫不了關系。
段業哪兒都好,偏偏性格偏軟,屬于老好人一類。
這種人很少與人紅臉,故人緣極好。
正因為他平時缺乏威嚴,才會有人铤而走險,試圖以下犯上。
當段業接到魏安大營發生騷亂消息時,整個人都吓傻了。
有人建議他即刻去魏安大營求見大都護,假如段業真聽了此建議,估計這輩子也毀了。
幸好關鍵時刻段業沒有昏了頭,果斷地拒絕了此建議。
之前大都護講得分明,整訓期間各級将領無權插手,他不得将令如何敢私自去魏安?
就在段業惴惴不安時,終于等來了期盼已久命他赴魏安的将令
二月底,在魏安大營中軍大帳内,坐滿了衛朔、王鎮惡、王買德等高級将領。
突然,大門被推開,段業滿頭大汗地從外面走了進來,渾身上下滿是塵土。
他一進來,大帳内瞬間鴉雀無聲,衆人目光全聚在他身上。
除了康龍、李暠、杜進等人略微擔憂地看了段業一眼外,其他人全都面無表情。
而段業也不與衆人打招呼,向衛朔施禮後,徑直走到一角坐了下來。
然後他默然地低着頭,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了,人都到齊了,下面開始議事。”
“蒙遜,你先把事情來龍去脈再講一遍。”
聽沮渠蒙遜将完,段業才對整件事有所了解,同時也輕輕松了口氣。
依軍法他頂多也就是領導不力,甚至連渎職都算不上。
“長緒來了嗎?”
見大都護招呼自己,段業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答道:“主公,末将在這裡。”
“來了就好,本來不該把你叫來,但我擔心你多想,才讓人把你找來。”
“也希望通過這件事告訴大家,全軍整訓不是整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冤枉軍中大将。”
“長緒你這次表現很好,沒有在情況不明時上蹿下跳,表現出一名将軍應有的鎮定與風度。”
“另外,這也說明了長緒問心無愧啊。”
“長緒追随我多年,他這個人我是了解的,能力不俗且脾氣最好。”
“這麼多年來,我從未見過他與别人紅過臉,更不可能煽動部下圍困本都護。”
段業聞言感動得熱淚盈眶,語氣哽咽。
“末将今生得遇大都護實乃三生有幸,無論怎樣末将也不會背叛大都護。”
衛朔笑着點了點頭:“這一點我毫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