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東郡附近,勢力最大的就是于毐(注:發音是“ai”)、白饒、眭固三個渠帥的三方,一方大約一萬人,加上黃巾家屬,以及依附他們的一些山賊、百姓,總人數有二十多萬。憑借自己人數的優勢,倒是經略了不少小縣村,手中的人馬也越來越多,現在三個人都從殺破城鎮的大戶家裡強搶了些女子,都納了七八房妾。野心也越來越大,已經盯上了城高池堅的濮陽。
離狐此時,一面臨水,三面環山,雖然不甚高,但地勢也是算是險要的。一座由巨木制成的山寨就建在那臨水的小小三角裡,天然的險要環境使得北面根本無人防守,寨門放置着三層由木頭簡單紮成的鹿角,兩個高高的瞭望塔各有四名黃巾軍在警戒。
此時寨門大開,一隊隊的車馬都急着往裡趕,上面裝着搶奪而來的金銀、糧食,一隊隊未加入他們的百姓被一根長索捆住手腳,慢騰騰的往寨子裡挪,旁邊有一隊手持長鞭的黃巾“義士”,如果發現誰走得慢一點,弄得隊形混亂,就會大聲呼喝着一鞭子抽過去,本來百姓的衣服就不怎麼結實,這裡放眼望去看不到頭的隊伍,沒有幾個人的衣服沒被抽成一條條。地上每行一步的淺淺痕迹,都伴随着一條線的淡淡血漬,混合着些許的血肉,引得蚊蠅不斷。
不時的還有幾個騎馬的黃巾将領,馬上或載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或一名面朝下伏與馬上的女子,那女子的手足還不住的徒勞掙紮,可是被馬上之人一手就按得死死的。
寨子的正中一間最大的帳篷,四個火盆使得裡面是溫暖如春,厚厚的牛皮毛氈起到良好的保暖作用,雖然外面的秋風還有一點蕭瑟,裡面幾個大漢卻是熱得都流出了汗。
正中從的就是于毐,天生便是稀發,碩大的腦門上隻有幾辔發黃的卷毛無力的貼伏着,頭上骨形突顯得很明顯,中間微凹,兩邊卻凸起如兩座小山,好象傳說中的山魈一樣。如果放在今天,肯定會有人覺得這人就是一個畸形。
眭固也有一個特點讓人見之不忘,兩個眼珠子大得處于随時讓人擔心會掉出來的位置,他的眼睑根本無法完全容納它們,如果别人進門有可能是鼻子,換了是他則一定是那對眼球。雖然天生容貌如此,他卻不準任何人談及他的這個特點,隻要讓他聽見,就唯有一個下場——死。
三個人裡,容貌普通如一個老農的白饒算是個帥哥了,可是他的皮膚跟白卻沒有一點關系,倒黑的象是長年從事煤礦開采工作的從業者。
三人懷裡各自摟着一個搶來的女子,身上的布加起來還不夠做一雙手套的,在他們的魔爪之下,發出悲婉的呻吟。
可是這嬌弱的呼聲在這些殘虐成性的人耳裡,卻更有一種激發腎上腺分泌的作用。
“娘的,這小蹄子腿夾得這麼緊做什麼,又不是第一次被老子玩。”白饒用緊力氣還分不開懷中那女子夾得生緊的大腿,也不知道就這身力氣怎麼混到堂堂天公将軍手下一方渠帥的位置上去的。
“真沒用!一個女人都擺不平,想想那濮陽城裡,有多少大家之女?到時候玩得你那玩意都磨平了,都沒玩個遍。”眭固的聲音很大,門口兩個守衛的黃巾軍士兵都聽見偷笑起來。
“眭帥,聽說濮陽城裡有一個叫張府的家裡,有兩個水靈靈的小女人,是不是真的?”常聽說張鋒府裡那兩個女人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妖娆,隻有眭固混進城裡的時候才得已驚鴻一瞥,從此就念念不忘。
“一說老子就來了勁,當然是真的。那臉蛋,那屁股圓的,想想就上火。聽說那張鋒就是那新任的濮陽令,哪天點齊弟兄們去抄了他的老家,如果他識相,把那兩個女人乖乖奉上,就饒他小命,如果敢說半個不字,哼哼。”說到這裡,手下得重了些,懷裡的女子哎呀一聲慘叫。
“那事不宜遲,明天就去抄他奶奶的。”
“放屁!那濮陽城高池堅的,上次去打的時候張鋒還不在,不是連個毛都沒撈到一根?還白白陪了一兩千弟兄進去。現在城裡守得甚嚴,不許進出,硬打雖然也會拿得下來,但是肯定傷亡會太大。嗯,讓我想想,也許可以從張村下手……”
說到張村,三人立即想到裡面賣的高價酒,同時咽了一口貪婪的唾沫。有次他們打劫到一個揚州的酒商,這才有機會嘗到這種把他們賣個一百次也換不到的好酒,至從那之後,他們就一直想再嘗到這個味,後來又得知,這種售價高達三百金的酒,居然是在自己眼皮裡底下的張村裡釀的。
三個人想到這裡,也不顧繼續在自己這幾個姿色平庸的女人身上上下其手,不耐的揮揮手,三個女人于是光着幾乎全裸的身子逃出帳去。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本着三個臭黃巾,賽過諸葛亮的精神,漸漸讨論決定了一個自以為全無一失的計謀……
天色剛亮,張村厚重的城門吱吱呀呀的帶着刺耳的摩擦聲被慢慢打開,一隊身着不同顔色的民兵,手持同樣的長矛,左手臂一個小小的護盾,首先從城裡走出,然後四散分開,确認四下沒有問題時,三三兩兩舉着鐮刀,推着雙輪車的村民們才從城裡走出,各自向自己的田裡走去。雖然張村有着外人不知的力量和财富,但在這個亂糟糟的局面裡,就連他們出城門也要小心不被大隊黃巾賊遇到。
雖然他們的張村目前還不能叫做城,但是論規模和城防,甚至從濮陽有過之而無不及。
秋收時節,是農民們一年中除喜慶的日子,往年四處肆虐的旱災并沒有踏足到這裡,就算來了也不用太擔心。張鋒把張村設計出了一套這世上最先進的供排水系統,隻需少許的人力就可使水源源不斷的供應到田裡。
農民們正在樂呵呵的揮動手裡的鐮刀,把象征收獲的粟一茬茬的割下,放倒,碼成一垛整齊的小山。民兵們的任務是保證這些農民在勞作時的安全,他們沒回城之前,自己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秋天有時會出現霜霧天氣,今天就是如此。能見度也不到五百米,隻盼這太陽快點升起來,趨散該死的霧吧。民兵頭伸長脖子四處看看,心裡祈禱千萬别遇上大隊黃巾才好。
往往就是這樣,越怕鬼就越會遇到鬼。
視野裡模糊的出現幾道人影,随即出現更多,突然從霧出湧入一大批頭系黃巾,手持各種武器的隊伍來,口裡大喊着:“蒼天已死,黃天當日。”目标直指這些民兵。
伍姓民兵頭忙大喊:“敵襲!向我集結!”四處警戒的民兵迅速而不亂的向他靠攏過來。然後他舉起兇前挂着的牛角号,吹了三聲短而急促的号角,沉悶的号聲并不會因為能見度的下降而影響傳播有效距離,很快城裡傳來三四聲長而悠遠的号聲回應。
三聲短号象征着敵襲,請求支援。長号聲一聲代表馬上就來,同時響聲三四聲,說明至少有三支部隊會在最短的時間裡來支援己方。
伍兵頭大喊:“兄弟們!城裡的兄弟馬上就來支援我們了,給我列方陣,緊湊隊形,在騎兵來支援前一定不能丢了臉,給我死死頂住這些狗雜碎的!”
民兵大喊一聲:“諾!”訓練有素的集合成五人一排,十人一列的三個方隊。
伍兵頭知道,這些民兵雖然訓練的是有素,但是從未真刀真槍的在戰場上幹過,何況面對的是兇名遠近聞名的黃巾軍!
必須要給他們一些鼓勵,要不然一打起來就亂了。
“兄弟們,想想平時鋒少是怎麼對我們,給我們地,給我們活路,如果沒有他老人家,也許大夥都已經埋在這裡幾年了也說不定。還有黃頭兒、文頭兒,平時是怎麼訓練你們的,今天就怎麼給我表演出來,誰他媽演砸了,讓黃巾匪給搶了糧食,餓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餓死了自己的老父老母,就自己去找根女人的腰帶上吊吧,我們張村的人沒有這種孬種!”
一番半是鼓勵,半是激将的話,讓這些新兵蛋子很快用一種熱血和報恩的情緒取代了不安和緊張,腿也不發抖了,臉也不發白了,腰挺的也直了,眼神裡被一種誓死捍衛家園、親人、收獲的信念所取帶。
沒錯!如果不是張鋒,自己一家人早就餓死在濮陽街頭了,那姓喬的胖子對自己這些低賤的流民不聞不問不管,可張鋒分了自己地,把自己小舅子召進酒廠和紙刀做工,那頭一個月拿回的不是幾匹破布,而是黃澄澄的一串銅闆啊。想想自己現在有了有了石頭房子,成了親,還有老婆孩子,一定不能讓這一切被對面這些殘暴的狗崽子給毀了!
伍兵頭看着手下的變化,心裡也有了底氣:“來吧,雜碎們!看看爺爺們新發下來的武器是怎麼個鋒利法!”
黃巾軍領頭的就是眭固,仗着他一雙兇眼,往往一個照面就能吓得别人掉頭就跑,兵器都不要了。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這些明明就是一幫子農民的家夥看見自己帶着這麼多人來,居然不跑,還組成一個陣勢,想反抗麼?手上的槍倒是蠻铮亮的,該不是木頭的再刷了一層銀漆吧?
很快他就知道是貨真價實的鐵了,身邊兩個沖在最前面的黃巾用自己身體綻放的血花給了他答案。
惱羞成怒的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目的:“媽的個b的,給老子把他們圍起來!一個個都殺了!”
仗着人多勢重,層層疊疊的黃巾把這一百五十人的小隊伍圍了個水洩不通,雖然手中的武器被人家的槍一碰就散,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啊,一下子民兵隊伍就出現了傷亡。
那些本來在收割的農民早就撒腿跑到城裡去了,他們知道這些民兵會為他們殿後的。
“大家不要急,增援馬上就到了,給我在騎兵兄弟面前掙個臉啊!”伍兵頭一面大聲喊着,生怕這些新兵蛋子堕了士氣,那搞不好騎兵出來的時候隻能給自己收屍了。
他心裡清楚,雖然增援的信号已經傳來,但是根據鋒少的訓練,就算是再緊切的增援,也必須要集結以後才來趕來,老黃頭兒說過,不準三三兩兩亂糟糟的上戰場,那就是送死。
再說其實這些家夥也沒什麼可怕的,還不是肉做的?自己長槍一刺過去,馬上就捂住肚子倒下了,呸,老子還以為是什麼狠角色呢。
“大家放心,這些家夥也是他媽生的,他爹我養的。一槍下去就是一個,沒什麼好怕的,還難道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成?”
瞪着一雙兇眼看着這喊話之人的眭固,知道此人就是這一百多人的頭,于是大聲喊着:“給我上,殺了那個帶頭喊話的。”
衆黃巾聽得,于是更加兇悍的往民兵隊伍裡沖去,一面高呼着大賢良師佑我之類的口号,一面用手裡的木棒、糞叉等千奇百怪的武器向民兵中招呼過去。
第一次真格的,又加上是腹帶受敵,人數又遠遠居于劣勢,雖然伍兵頭鼓起的士氣很快就又堕了下去,整個一百多人的隊伍一下子岌岌可危。
這時,不管是黃巾軍方面,或是民兵方面,腳下突然都感到一絲震動,先是一絲,然後那震動的感覺越來越密集,最後就象是地震一般,地上的小碎石都為之跳躍不止。
在衆人的驚訝聲中,一隊大約二百人左右的騎兵,揮舞的手中的武器,向衆人交戰之地拍馬而來,隻不過他們頭上并沒有黃巾裹頭,也不是自己人,因為騎兵武器也是長矛。
難道是敵人的另一撥援軍?
民兵們都快要崩潰了。一個民兵被三個敵人的武器一起砍到自己身上,在倒在地上之前,悲憤的大喊了一聲:“怎麼援軍還不來?”
令他們意外的是,那二百人的騎兵居然不是敵人的援軍,他們一頭狠狠紮進黃巾軍的隊伍裡,令他們立即後背大亂。
“是我們的人啊,兄弟們,配合他們殺出去啊!”伍兵頭驚喜的高喊,也不管是不是,反正先哄了自己人再說。
民衆們脆弱的鬥志又被激發起來,一排排閃着寒光的長矛有如死神之指,點到誰的身上,誰就死,他們殺紅的眼中居然有了一絲對血的渴望,雖然那是求生的意志在支撐着。
這下被殺退的倒是被裡外全圍的黃巾軍了,眭固也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退出了戰圈。這裡,一東一西兩個方面響起悠長的三聲号角,張村裡的騎兵援軍終于來了。
從東牆角和西牆角幾乎同時轉出一隊騎兵,馬上橫挂的是跟被圍的民衆一樣的長矛,所不同的是他們似乎沒打算用這個當武器,兩隊騎兵跑到離大隊人馬還有五六十歲的距離,各自分成兩列,一列往左,一列往右,摘下自己身後的騎弓,對着外面身無片甲的黃巾軍們開始了中原地區很難見到的騎射!
這是張鋒所授的奔射,跟騎射有區别的是對付大數機動力不強的部隊或是攻城時使用。
被圍的民兵大聲歡呼起來,現在沒人懷疑自己可以活下去,于是身子似乎已經疲憊到底的時候又注入一針強心針。他們手中的矛好象沒了一絲重量,他們可以輕易的揮舞起來一個漂亮的槍花,然後把面前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敵人挑飛,慘叫,然後從空中掉下一灘子熱乎乎的臭血,或是一兩段花花綠綠的内髒。
根本沒有什麼訓練,隻不過人多才是唯一優勢的黃巾軍徹底亂了,他們丢下武器四散驚慌的逃開。遠處觀望的眭固見時機到了,大喊一聲撤退,然後帶着大隊潰衆又急急忙忙的消失了霧中。一地的殘肢斷臂,加上四處散亂的屍體或傷者的哀号,讓那些幸存的新兵蛋子們失去了得以支撐身體的力量,大多數人都蹲下嘔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