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谌這個叛逆的孩子又被看慣了起來,李父作為一名家長要比老管家要盡職盡責的多了,行軍期間時時刻刻守護着楊谌不讓做這不讓做那的讓他更不自在了。
但是被家長寵溺着好處多多,楊谌和小夥伴們都配上了馬匹,剛開始那些個手下還樂得屁颠颠的但是隻行了半天的路程就被颠的呲牙咧嘴痛苦不已的。作為步軍他們很少騎馬還沒等楊谌和他們交代什麼他們都一個個摩拳擦掌的上馬狂奔,好在沒出什麼交通事故但還是受了大腿被磨得皮開肉綻的苦楚。
在枯燥無味之中行了近七天紹興衛才到達目的地,長興島。長興島為崇明三島之一,北眺崇明島,東南臨橫沙島,卻是離松江府最近的一個,由諸沙洲并連而成,得天獨厚物産豐富。紹興衛兵士被命在此禦敵,務必抵擋登陸倭寇,而海甯衛卻是在位置較前在崇明島布防。
看着營盤即起,帳篷紮定,周邊架起圍欄,楊谌此時隐隐感覺到了戰争的魅力。他可能本就是為此而生的,自然是能嗅到其中的味道的。
斥候乘小船出海探敵,來來往往的軍漢忙碌備戰,氣氛沉默壓抑,都是在靜等着暴風雨的來臨。中軍大帳中站定數人正在一張被挂起的海圖前商議軍務,那幾人楊谌并不熟悉,但是從穿戴做派上來看既有軍中上官也有文官軍監,也可能是當地知府軍官什麼的。
遠遠站定,楊谌以侍衛的身份領着手下七人默默地看着他們為戰事争執不休,但他卻是恨不能跑到他們中間去和他們一同讨論,見他們一個個神情凝重争得面紅耳赤的楊谌眉眼卻是跳得厲害。
原來沿海防線過長,他們隻能将有限的兵力集中投到幾處要害之地,但是這樣一來兩衛之間協同性便大大降低,一有戰事終将落得個首尾不接協同不力的下場。
但是如果分兵過多那防禦力就會過于薄弱,難當倭寇侵襲。最後一番讨論之後敲定将大批兵力置于崇明橫沙兩島之上,長興島作為後備自是留少數兵力,因為他們認定前兩者必會是先受到攻擊的而且是猛烈異常。
崇明島的地理位置必定首當其沖,崇明失守橫沙必會遭殃。如若讓倭寇沖擊到長興島來那就更是萬萬不妙了。長興島離着松江太近了,所以這可能是最後的一道防線。
斥候回歸未發現倭寇蹤迹,是夜派出警戒巡邏四周,海上也布置了哨崗,當下緊急斥候自然也是不歇分批次出海探查。一夜無事,但是可能由于太過于擔心而失眠的緣故,兵士們精神匮乏得很,已近黎明時營中已是沒有了任何響動,靜谧的吓人。失眠的人中自然也有楊谌,而他是因為激動所緻但心中并無懼意。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能隐藏住邪惡的所在,戰事也是在這最令人壓抑困倦恐懼的時刻來臨。狡詐的倭寇并沒有首當其沖的攻擊最前沿的崇明橫沙兩島,而是趁着夜色将其饒過直奔長興而來。海上的斥候可能過于大意悄無聲息的被淹沒在這茫茫大海和無窮無盡的黑暗當中去了。
首先發現敵情的是岸邊的巡邏隊,但是發現時已經晚了,倭寇已是棄船趟着淺水攻擊上來。
“敵襲!敵襲!”
巡邏警戒的兵士用力的敲打着銅鑼,号角也是吹了起來,但是僅僅嘈雜了片刻便被敵人擊殺與海岸之上。但是起營之時經驗豐富的衛中将領将營地紮得離海還有很遠的地方,倭寇暫時也沒有沖擊到近前。
警報響起,和衣而睡早有準備的楊谌領着被他熬了一晚上鷹的七人沖出了營帳。看着即将殺到近前的倭寇楊谌沉穩的下着命令。
“小安子,趕緊的通知迎敵,快!”
“王老哥也去,若是耽擱軍法從事!”
“老趙,趕緊發信彈通知兩島官兵!”
楊谌的屬下也是平常人,有着再平常不過的思維,那就是怕死。他們幾個聽慣了倭寇的兇名自然是心中有些膽怯,但在楊谌一番開導教育之下他們自然而然的充當起了自己的角色。
此時營地中已是響起王老漢的敲鑼聲,信彈也是騰空而起,聽到警示營中一下子就炸了營。但是那些個剛才還喊打喊殺的倭寇并沒有迅速的沖上來,而是耀武揚威的在岸邊嬉笑叫嚷,還有就是将手中的火把遠遠地扔過來,更有甚者還拿起衛兵掉落的銅鑼擊打起來。
“這是些作死的玩意啊,太他娘的高調了,待會看你們怎麼死!”
老順手握長槍躬身準備迎敵,看着這些個倭寇們竟然是如此的嚣張氣的都有笑意了。他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楊谌一臉的殺意也是又回過頭去直愣愣的看着那些個不知死的貨。
不能怪倭寇們太嚣張隻能怪大明士兵的懦弱給他們慣下了毛病,他們頻頻得手之下便不把這些個隻會喊叫着逃跑的士兵當回事了。
的确此時營中并不是隻有楊谌幾人醒來,也是有聽見警示的,但是他們并沒有通知他人或是迎敵在先而是偷偷地溜了溜得速度之快堪比牙買加的黑人短跑冠軍。
有一個蹽的必會引起潰逃效應,當李父領着将官侍衛們來到海灘之時身後的兵士已經剩的的寥寥無幾了。就是在這個當口仍還是有不知死的的士兵回身逃跑,但是卻是被也剛醒來的督戰兵們砍殺在了當場。
李父看着氣焰嚣張的倭寇,回頭又是看看四周那些個站立不穩腿抖得厲害的兵士,再看看遠處被砍翻在地的逃兵,頓時悲從中來臉色灰白。
“兒郎們,準備結陣迎敵!”
李父的聲音很大威武盡顯,但是卻是将身邊的一個千戶給吓得身子一個趔趄差點就跪倒在地。李父見此也沒生氣伸手在他的肩旁之上重重的拍了拍但眼睛卻一直盯着不遠處的倭寇。
身後潰兵已被壓制住零零散散的也是上前來迎敵,但是建制已被打亂再加上被敵人突襲的驚吓以至于陣型布置的過于慌張,稀稀拉拉的疏密不均。火铳手三三兩兩的跪與陣前,一邊填充着火藥一邊身子抖動的厲害,王老漢自是熟悉兵器也是拿了火铳并排着跪地但是面無懼色聚精會神的行動着。弓手也是與其混雜在一起,其狀态也是與火铳手一般無兩的。
李父居中站立手中擎着一把大刀,寒光閃閃奪人心魄。周圍皆是圍着稀疏的兵士,但是其神情卻是與他大相徑庭,那刀拿在手裡一個個軟綿無力的樣子。
楊谌領着除王老漢所有的六人卻是在陣前與倭寇離的很近的地方與其對峙,這樣一來身後的遠程攻擊武器必會傷了他們自然發揮不出完全的效力。
“楊谌,速速歸陣!”
嶽父的聲音急切而又高昂的響起,但是楊谌他們卻是不為所動依然站在那裡。
突襲的倭寇來的不算很多僅僅隻有三十幾個的模樣,這可能是他的先鋒大批的主力必定在後。但是就是這幾個倭寇就吓得大約有三千人的官軍瞬間潰敗,一比一百的比例啊,這讓楊谌心中不禁火起。
“同樣是人,都是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的為何怕他,誰先怕誰先死!”
“楊谌,你給我回來,快點,否則我軍法從事!”
李父的聲音此時已是聲嘶力竭的了,“怕什麼來什麼,要是揚塵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如何向女兒交代啊!”
楊谌仍是不聽号令站立不動,就在李父又要叫喊的時候卻是傳來了楊谌凜冽如這冬日海風般的聲音。
“弟兄們,殺賊,殺賊,沖啊!”
激昂的聲音頓時充斥在這空蕩的海灘上,倭寇的笑聲也是被壓制了下去。喊聲剛落但見楊谌一馬當先的向着那些仍是嬉笑玩鬧的倭寇沖去。
“死就死吧!沖!”
剩下的六人一聽得楊谌的聲音血液亂撞頭腦發熱也是跟着他沖了上去,身後的軍陣見到此情形都是愣住了,傳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李父此時已是瞋目裂眦,他來不及說什麼一揮手中大刀也是從人中躍了出來遠遠地跟上前去。
指揮使大人都親自上了你有什麼理由不上,那些負責保衛的護衛們此時正跟着李指揮使大人屁股後面一個勁的直追。他們身後是悍不畏死殺氣徒生的衆軍士,再後卻是揮舞着火铳高喊殺敵的火铳兵,在其中也能看見腳步蹒跚但神情激烈的王老漢。
弓箭手卻是依然還跪在地上,一是他們不明白為何剛才還戰戰兢兢地人們是怎麼就士氣大漲敢主動沖敵的,二則他們根本沒有什麼趁手的武器可以用來殺敵火铳兵至少還有一根純鐵打造的火铳可以揮舞呢。
“還呆愣着幹什麼?沒看見李大人都沖上去了嗎,給我沖!”
身後的督戰軍監提着一把寶劍來到傻楞在原地的弓手身邊大喊大叫,他的身邊已是有督戰隊的兵士沖了過去,一見此情形弓手們不敢懈怠一手舞箭一手持弓也是跟着高喊着沖向前去。
拿嬉笑怒罵當武器不是倭寇們第一次了,以前他們連這個武器都不用使出來隻要往那裡一站就能潰敵千裡。但是今天的情況就不一樣了,秘密武器一用卻迎來的是憤怒的回應。那當先的倭寇還沒擡起剛笑彎的腰就被當兇一槍紮了個通透。
這夥倭寇還沒從鮮血中驚醒過來,就看見一個文弱的大明兵士已是擎槍殺了過來。他們紛紛反應剛要迎敵卻是迎來了更多的武器,有雙刀,有大槍,有火铳,有弓身,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好揍。戰鬥結束的很快,結果也很明顯,倭寇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送去祭奠海龍王了。
群毆完這群倭寇李父很是幹脆的踹了楊谌一腳,“他娘的,你不要命了,你若有個好歹秀兒怎麼辦?”
楊谌隻是一個勁的讪笑,同時還在給小安子包紮着胳膊上的傷口。他是被拼死掙紮的倭寇給咬了一口,生生的被咬下了一塊肉,疼的做哥哥的老順用槍将那倭寇直接捅成了螞蜂窩。
“大家趕緊的包紮傷口原地休息一下,待會還有惡戰要來呢!”
李父望着灰暗發白的天空,嘴中發出了命令。他又回頭憂慮的看着海灘上的為數不多的兵士心中不安起來,他默默地在心中祈禱崇明橫沙的衛所官兵能及時的回防不要釀成大禍才好。
他的眼睛巡視人群卻看到楊谌盤腿坐在人裡嬉笑,瞬間臉上便有了慈祥溫柔的模樣。他老懷甚慰的長舒了一口氣,心裡暗暗為楊谌高興。今日若不是楊谌激起大家的殺敵之心,那自己真的就不好交代了,本來官兵潰散就讓自己的老臉不堪了,若是再畏敵不前那就鬧了更大的笑話了。
“楊谌,你這小兔崽子,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父的眼中愛意盡顯但是心裡卻是不承認似的想着,當他再看楊谌的時候,楊谌已是和他對上了眼,臉上盡是笑意,還有滿滿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