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馬上就到了收獲的季節。楊谌也憧憬着收獲的景象,他現在期盼着有一天能榮登榜首做到這一行的極緻。他把夢想埋在心底默默用功,這幾天廢寝忘食的研習着補試的策論内容。雖然自己走的是後門但是最起碼還要對得起老丈杆子的面子不是嗎。
楊谌趕得時候還是比較好的,曆史上弘治十七年兵部尚書劉大夏上書請言,建議将武舉六年一試改為三年一試,而且還對武舉的規格提出了改變,将武舉制度改革的更是符合這個朝代的發展需要。說實話科試就相當于海選,選取精通武藝善于韬略者再參試會試,而楊谌隻不過是求得一張直接晉級的直通票而已,而且還要自己還要下一番力氣。這隻是剛剛開始,以後的路還遠着呢。
弓馬的練習着實讓楊谌費了腦筋,弓沒有,馬倒是有卻是一匹氣喘籲籲一步三搖的老馬,也就是前幾日楊谌坐的馬車所套用的老馬。當王大海将馬從鄉裡家牽來到楊谌面前的時候,楊谌瞬間覺得自己的希望破滅了,那匹馬瘦的跟一頭驢的身形差不多,走了幾步路卻是看着氣喘不已。那馬身上傷痕累累的,毛色斑駁,又好像是脫了毛的騾子,一副讓人見了就惡心的感覺,楊谌覺得自己若是騎在它身上還沒等自己開弓拉箭呢肯定先摔個大馬趴再說。
楊谌有心想到每次李絡秀都是騎高頭大馬來的,但是李絡秀可能是因傷心過度了已經很久沒有來上班了,自然她的交通工具是指望不上了。楊谌想着去李家去借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不能太依賴李家,不然自己會被扣上小白臉吃軟飯的帽子,雖然自己的臉的确是有些白。所以楊谌還是妥協了,他忍住兇腹之中的湧動上前伸手摸着那老馬醜陋的身軀,但是很快就被它不友好的嘶鳴聲吓得縮了回來。
“老叔,馬是有了,雖然是那麼的不盡人意但有總好過無。但是弓箭從何處得來?”楊谌撇過自己的眼睛忍住不去看那匹醜陋卻自戀的老馬。
老叔卻沒答話一個轉身回自己的房裡翻箱倒櫃去了,過了一會了手裡拿着一張簡陋布滿灰塵卻無弦的弓身心滿意足的走出房門炫耀似的擎在手中,還風騷無比的做了一個射雕英雄傳裡經典的射雕動作。楊谌滿懷希望的心又是頹廢的不得了,身子瞬間就垮了下來。自己不是要飯的好不好,自己要去考試,難道讓自己騎着這匹像驢的破馬再拿着這無弦的破弓去參試嗎,到那時自己肯定是旗開得勝,因為考官們都被自己帥的一地的造型吓暈過去了。
楊谌沖着正在擺造型的老叔默默地伸出中指,慢慢地靠近很溫和的給了這個不着調的老夯貨一腳,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就要出門去,走至那匹正在撅着屁股找東西吃的“驢子”身後時賭氣的也給了它一腳,但是畜生的思維方式跟人是不一樣的,它興緻盎然的回應了楊谌,撩起後腿也給了楊谌一腳,好似夥伴間勝利的擊掌一樣,直接将楊谌很幹脆的撂出去很遠重重的撲在地上濺起一團團缭繞的塵土。
王大海趕緊的扔下手中的破弓前去查看,但是當他來至楊谌身前時卻愣住了,隻見楊谌臉上布滿了淚水,一副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樣子。
“老叔,我看我是躲不過這一劫了,你要照顧好我的母親,順便告訴秀兒我來世再娶她。還有替我把黨費交了,告訴祖國和人民我犧牲的消息。”說完楊谌做作的一仰頭閉眼過去,後仰在漫漫的塵土之中。
王大海不解的看着楊谌,他沒功夫去拉他起身卻消化着楊谌話語,他複讀機似的念了一遍又一遍,遠遠看去像是在為楊谌超度一樣。楊谌見他沒搭理自己哀怨的起身撲打着身上的塵土,而且眼睛滿含着對王大海的鄙視之情。
“讷言,你這是戲耍我吧,我知道條件是有些不盡人意但是将就些吧,我也沒能力給你找來。”王大海臉上一臉的失落,那深深的自責之情看的楊谌有些動容了。
“老叔不必自責,我還是知道深淺的,來我們這就練習。”楊谌打定念頭換上一副興緻勃勃急不可耐的樣子,惹得老叔也歡欣鼓舞起來,急忙拿了弓身去尋弓弦去了,但他的身形依然有些落寞,行進間還有微微讓人不查的抹臉動作。
楊谌也不好說些什麼,他能明白老叔地心情就好。他看了一眼那匹老馬然後搖晃着身子一副要賬似的的潑皮模樣走近它身後,他小心翼翼的扽住那老馬的尾巴一使勁就薅下了幾根然後快速的閃身開來,那老馬卻是不慢的又撩起後腿卻沒得手,氣鼓鼓的嘶鳴不已。
“叫你陰我,以後你就是本少爺的坐騎了,雖然級别還有些低,但等我到了大神一級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也一定給你配身好的防護裝備的。”楊谌得意的揮舞着馬尾低低的跟老馬說話。那老馬也像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似的心不甘情不願的繼續撅着屁股找草吃去了。
“讷言你看!”老叔進屋隻待了片刻便又跑了出來,手中仍是拿着那張弓,不過卻已絞上了弓弦。楊谌急忙迎了上去看着老叔的傑作但心中還是有小小的不甘,但老叔卻像寶貝一樣輕輕地撫摸着躬身,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過往,眼睛中閃動着異樣的光芒。
看着老叔的模樣楊谌不想再勾起他的傷心事,試探性的問道:“老叔,我們開始練習把,早早地做好準備才好。”
王大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沒有擡眼看楊谌仍惋惜的看着弓箭說道:“好,那我就給你展示馬上的功夫。”說完王大海拿着弓箭走到那老馬身邊,伸手摸了摸馬的鬃毛拍了拍馬背轉身看了楊谌一眼便翻身上馬,他一帶手中的缰繩那老馬卻往空中一仰脖頸秃噜噜的鳴叫不已。
王大海意氣風發神情卻好似閑庭信步,他慢慢的磕着馬腹溜走在院中。“讷言,看好了。”王大海沖着楊谌大喝的同時卻狠狠地一磕馬腹,那老馬登時嘶溜一聲鳴叫在院中撒蹄奔跑起來。楊家院子雖說是大但作為跑馬場地來說就小了,但王大海在馬上一手擎弓一手提缰掌握着奔馬在院中來回的遊弋,好似驚險卻能堪堪躲開院中的各種障礙。突然王大海卻撒了馬繩開弓拉箭側身瞄準将弓弦抻的大開,雖說有弓無箭,但那氣勢端得卻是威風凜凜,瞬間氣場爆棚。楊谌眼睛都看直了,他不明白平日裡默默無語老實巴交就是有些無良的老叔怎麼上了馬背卻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這難道是他從軍時長時間軍伍氣質的沉澱嗎。
王大海縱馬在院中跑了很長時間,那馬的嘶鳴聲和王大海的喝叫聲交織在一起刺激得楊谌熱血上湧腦子迷迷糊糊的。楊母也是聽到院中的聲音出門觀看,臉上帶着平靜的笑容看了看意氣風發的王大海,又是看了看目不轉睛口涎直下的楊谌,搖着手臂揮去漫散的塵土回屋去了。
王大海意猶未盡氣喘籲籲地下得馬來,牽着那匹同樣氣喘不定的老馬來到楊谌身前。楊谌早已成了雕像一般,呆呆的眼睛依然注視着前方,直到王大海在他眼前晃了幾晃才驚醒了他。楊谌一回過神來直接跳起抱住王大海激動不已,一個勁的直喊老叔威武,老叔威武。
還不帶王大海表示慚愧之情,楊谌卻一手奪過馬缰,一手從王大海手中扯過大弓風風火火的去的院中,他不待愣神的王大海回過神來就笨拙的爬上馬背,那老馬卻一絲情面也不講一下子撩蹄而起就将正準備也風騷一把的楊谌摔在當場。楊谌噗噗的吐着口中的塵土毫不氣餒的又要往馬背上爬,但那老馬卻機靈的閃身躲過,直接閃了楊谌一個狗吃屎。楊谌卻又很幹脆的起身,氣憤的将弓狠狠地摔在地上扳住馬背仍要向上爬。那老馬可能是被折騰的有些無語了,這次卻很配合的站定讓楊谌得手。
“哎哎,老叔給我把弓拿上來,我夠不着。”楊谌灰頭土臉卻一臉興奮地露出潔白的牙齒遠遠地喊着一臉黑線的王大海。
“讷言,小心了,還是下來我沉住氣教你,别摔了身子才好。”王大海急急地趕到馬前拾起地上的弓卻沒給楊谌。
“沒事,快些給我,我還要顯擺顯擺呢。”
王大海還是執拗不過楊谌有些擔心的将弓遞給楊谌,楊谌接弓之後一夾馬腹學着老叔地模樣就要開始自己的風騷亮相,那馬像是被折騰煩了幹脆的跑将起來,喜得坐在馬上的楊谌大呼小叫,全然沒有剛才王大海威風的模樣,跟像是馬戲團裡猴子騎馬的戲份一樣。
“老叔,看我引弓射雕。“楊谌大喝一聲也撒開了缰繩,但是突然間就悲催了,正好行至一處障礙處再加上楊谌突兀的撒開了缰繩那老馬頗通人性的一下子就止住了奔跑的腳步,結果正如楊谌想的那樣風騷異常,不過卻是楊谌風騷的飛了出去,飛行的過程中還依然保持着引弓射箭的姿勢。
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楊谌有些哀怨的看着急急趕來的老叔,也哀怨的看着一臉無害口中嚼着白沫的老馬,狠狠地又将弓扔了出去。
王大海将躺在地上抽搐了半天的楊谌扶起來就要将他扶向房中,楊谌卻掙紮着出身子又跑到馬前又要提缰上馬,王大海飛也似的跑到他身後一把就将他提在身前直接帶到了房中,“讷言,這事急不得,咱們還是慢慢的來,你好好休息一下。“
“老叔,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我再不練習的熟些可能連資格參試都沒有呢。你還是讓我再練一些時間吧。”楊谌被王大海放到榻上卻還是不死心的要起身卻被王大海定住在上面。
“好好,你休息一會咱們接着練,不過可要聽我的不能再魯莽行事了,不然真的會出事情的。”
楊谌一見老叔松口卻再沒掙紮,他躺在榻上輕輕的活動者腰部,那驚豔的一摔把自己的小腰硬是給扭了。
過了一會楊谌覺得無礙了便起身招呼回房的老叔練習弓馬,老叔見到他那毅然決然的模樣苦笑的不住地搖着頭。王大海很是有效率的給楊谌說着騎馬的要領,不過卻舍了弓箭讓他專心騎馬一樣事物。楊谌在自己院中學騎馬學的興緻盎然,一直到了夕陽西下才住了手。
“讷言,我看你還是到李家去再借匹馬吧,還要再借一張弓和一壺箭,想來他們家定是有的。”王大海便給楊谌撣着衣服上的塵土邊對楊谌說道。
“老叔,我是什麼性子你明白,這個路子還是李絡秀的父親給求來的,再去要東西這怎麼叫我好開口啊。”
“也沒什麼大事,過些日子就是一家人了,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還是想想再說吧,不一定就去求他。”楊谌自顧自的說着進屋去了。
看着路兩邊随風搖擺的稻谷,聽着其中的不知名的蟲兒的鳴叫,楊谌早早地趁着黎明的夜色趕往紹興府,這次去有兩個目的,一是去找李絡秀以解自己多日來的相思之苦,二則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向未來的嶽父大人借點東西。他的腳步時走時停看樣子他心裡也是在思量着做着激烈的鬥争。
人的自尊有大有小,楊谌絕對是最大的那種,他覺得去求人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有違自己的本心。再說若是将來李大小姐再以此做要挾那自己可就真的進到墳墓裡了,雖說李絡秀不是那樣的人。
楊谌在反複的走走停停之後終于下定決心欣然前往,未來的嶽父說得對大丈夫能屈能伸誰能保證一輩子不求人呢,他急忙趕上一輛路上前往紹興府的騾馬車在搖搖晃晃之中心情忐忑的前往紹興府。
來到李府門前已然很晚了,最主要的是楊谌還是有些猶豫,可能是心中的那點僅剩的小自尊還隐隐作怪的緣故。他若有所思的啃着手中的大肉包,這次他吃得很文雅難得沒有狼吞虎咽的。早市之上楊谌無精打采的路過包子鋪時那熱情的老闆吩咐夥計硬塞給他三個大肉包子以此來打發這個瘟神,生怕他近前鬧事再掀了自己的鋪面。老闆強擠着滿臉的菊花褶一個勁的沖他傻笑,但楊谌連理他都沒理失魂落魄似的拿着包子直直地走了。老闆奇怪的撓撓頭又看着自己的包子發呆,卻是從籠屜之中取出一個狠咬了一口并沒有感覺到口味有什麼不對,但是他就奇怪今天這個瘟神怎麼沒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嚼呢。
此刻楊谌斯文的吃着包子打定主意就要向李府門前闖去,但卻被門前的府兵很客氣的制止住了。
“哪來的呆子在此撒野,這裡是你能随便闖的嗎?小心爺的刀不長眼剁了你。”
楊谌此時的形象确實有些不是很可觀,雖然沒大吃大嚼的但是手上也是汁水淋漓。再加上晨起沒洗臉又是趕路風吹日曬的臉上滄桑的很,白色的衣服上滿是灰塵灰白一片,頭發也是散亂異常,一副遭了大難的模樣。
“我要見你家小姐,我來過一次了你不認識我?”
“啊呸,我家小姐宜家宜室賢良淑德的可人兒怎麼會認識你這種落魄的窮書生呢,給我滾遠。”一個滿臉絡腮胡子小眼睛大蒜頭鼻子的矮狀兵丁飛揚跋扈的說道。
宜家宜室?賢良淑德?我可能是走錯門了吧,這些描述和李家大小姐明顯的不符啊,一定是走錯門了,雖說這門匾上寫的清楚但楊谌覺得還是小心為好。
“這位大哥,請問這是不是紹興衛指揮使李大人的府邸?請問你家小姐是不是叫李絡秀。”
剛才的那個小個子兵丁眼睛斜斜的看着楊谌仔細的打量着他,是又怎麼樣?若是來鬧事的你這小身子是不禁抗的,老子定讓你舒服的直喊爹娘。滾遠些!”
楊谌此時火大了,不過卻忍住心中的起伏和顔悅的色的說到:“這位小哥,小子不才是你家小姐未來的夫婿,煩勞通禀一聲。”進自己老丈人家的門還要通禀楊谌覺得無語了。
“啊呸,就你這樣小身闆子還我家小姐的未來夫婿,你若是我還是你大舅子呢!”
“這小子着實是來找不自在的,别跟他廢話先揍他一頓再說。”另一個剛才不言不語的兵丁也忍不住了,招呼着小個子要揍楊谌。
楊谌舉着手中的包子連連告饒,他不想惹事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楊谌手中包子汁水飛散開來濺了那兩個士兵一臉,頓時惹惱了這兩個人。
“小夥你口味挺重啊,還豬肉韭菜餡的,我不揍死你我就是你大舅子。”兩人沒有拔刀卻拳腳上動了手,有好幾拳打在楊谌的身上但楊谌隻是連連告饒并沒有還手,真正的做到一副求人的低三下四的模樣。
正當楊谌被教訓挨揍的時候大門卻從裡開了一道門縫,門縫中伸出一枚蒼老的頭顱,“我說你倆幹什麼呢?小老兒我剛想在門房睡個回籠覺你們就吵吵鬧鬧的,真是欠收拾的夯貨。”
左擋右突的楊谌看到那蒼老的頭顱仿佛見了親人一般撇着嗓子高喊不止,“老管家,是我,是我啊,你不認得了嗎?”那兩個兵丁一下子就愣住了,真怕楊谌是自己人。
那老管家一聽楊谌高喊就走出門來,擦了擦昏花的老眼仔細的看了看挨揍的楊谌,“我認得你是那個,趕緊的轟走别打擾我的美夢。”李府老管家說完回身準備去睡覺,那兩個兵丁一見此情形又是扯住楊谌就要繼續。
突然那老管家卻急忙的一轉身來到他們的面前擦了擦老眼又是仔細的看着,看了許久老管家才雙眼一瞪抱拳作揖,“原來是未來的姑爺啊,小老兒老眼昏花的厲害剛才沒認出來,原諒則個,原諒則個。”說完還沖着那兩個府兵一瞪眼示意讓他們撒開楊谌。
那兩個府兵都傻了,根本不知說什麼好,一個勁地看着自己的傑作,衣衫褴褛甚至有些鼻青臉腫的未來姑爺老爺。
“走,姑爺随我進去吧,老爺早就吩咐過了你來不用通報的,怎麼着将來也是一家人不是。”楊谌委屈的跟着管家進門卻一步三回頭的看着愣在當場的府兵,那管家看了此情形隻是曬然一笑,“姑爺,别跟他們這些莽漢一般見識,他們都野慣了看我一會就好好教訓他們。”
楊谌聽完此話卻住了腳步,回到那兩個兵士面前将自己手中的包子一人一個放進他們的手中,“大舅子你請,嘿嘿……。”說完就跟着老管家進府中去了,不顧兩軍漢面面相觑一臉的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