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夫可以理解,自古兵災才是最可怕的災害,旱災雖然可怕,總是還有一口吃的,兵災是要死人的,要是沒有個頭,遭殃的是老百姓。
這一次方臘造反,廣南地帶都受到了牽連,牽一發而動全身,尤其是鑽在山裡的山民,乘機下山打劫,已經給老百姓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如果在這樣下去的話,整個淮南道都要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了,老夫身為淮南路轉運使,這些事情見的多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這樣做,說實話,老夫的心裡是贊成的,就是含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對你的前途不好,如果是别人站出來當這個出頭鳥的話,老夫也不會匆匆敢來阻止你了。”
看的出來,這才是真正心系天下的人啊,吳熙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恭敬的起身給李祉添上了茶水,笑嘻嘻的說道:“小子這也是借着打仗整頓朝廷的奸佞,你看吧,要是朱勔這次不死,方臘被剿滅之後,他就會用另一種身份重新出現在百姓的面前,那個時候,想要再扳倒他,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這種人喜歡獻媚,幾乎成了一種嗜好,達不到目的誓不罷休,可偏偏我們的官家又是一個喜歡面子的人,有這樣的人在身邊,大宋遲早要完蛋的。
金人已經崛起,朝堂蔡京專權,雖然退居二線,但是,早朝堂上依然有話語權,聯合金國去攻擊我們的盟友遼國,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決策,這很明顯,就算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的,你說他自己心裡不知道麼?
那麼是什麼讓他義無反顧的選擇童貫的獻計,非要聯合外人來欺負自己的兄弟呢?
那就是虛僞,他就是要看看能有多少人支持他。
他的如意算盤成了,直接把大宋送進了萬劫不複的地獄,小子也上過奏折,但是石沉大海,小子知道官家根本就沒有看見這份奏折,或者說,以小子的資曆,這種大言不慚的奏折,恐怕都到不了中書省就已經被丢進了火爐裡燒毀了。
小子我也是退而求其次,既然正常的程序沒有辦發辦到的事情,那麼就要劍走偏鋒,别人害怕得罪人而不敢出手,那麼這件事情就由小子來做好了。
小子的志向不再官場,也不在朝堂,說是來救大宋于即倒,話有些大,反正我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直到我自己覺得應該緻仕的時候,絕對不會占着茅坑不拉屎。
如果到時候官家還念舊的話,随便劃拉個小山讓小子奉旨搶劫,那就最好不過了。”
吳熙說完之後,笑嘻嘻的等着李祉表揚。
表揚沒有換來,後腦勺上挨了幾巴掌之後就徹底的乖了。
李祉聽完吳熙的長篇大論,興緻很高,吳熙就讓衛兵把茶水撤下去,換成吳家專門的釀的酒,這酒阿貴才剛剛卸車,喝起來似乎有些旅途勞頓的意為。
“好酒啊!如今大宋對于商人的政策實在是好,你的這酒要是敢上市,那别人家的酒就是馬尿了。”
“官家不允許商家做酒的生意,如果要做的話,就要把釀酒的秘方上繳,然後他們釀制出來,我們拿錢買回來,才可以到市場上做買賣。
小子就算是膽子再大,也不會觸動朝廷的律法。”
“你還真是一個怪人,金錢的事情你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事關原則的事,寸步不讓,一方面讓老夫欣喜,一方面又讓老夫為難。”
吳熙端起酒在桌子上随便敲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李祉不明所以,吳熙亮着空杯子意思就是我喝完了,該你了。
李祉哈哈一下笑,覺得他就是一個小孩子,不管多麼隆重的場合做事随本心,從來都不會趨炎附勢。
就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剛才這小子說的話,多半都是正确的,有很多事情正在無情的發生,這就不得不引起李祉的注意了。
“你說大宋會有危險?一群山裡的野人,能翻起什麼浪花?”
李祉說的自然是白山黑水間猛然崛起的金人。
“野人?你小看他們了,你别看他們現在在你的面前唯唯諾諾的把你奉為上國,等到他們看清了宋朝的實力之後,就會調轉槍口,來對付我們了,遼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如果現在朝堂上的那些人還執迷不悟,等到遼國滅亡之後,下一步就該是我們大宋了。”
李祉自然知曉裡面的道理,但是他始終不認為十幾萬的金人敢南下攻擊大宋。
“你小子是不是有些言過其實了,即便是他們殺過來,人口的嚴重不足,就足以讓他們不能縱深攻擊,戰線拉的太長,對他們也不利。”
吳熙突然想起了後世的日本,這個小國家面積不大,人口不多,卻是二次大戰的主戰國,要不是戰線太長,自身無法消化的話,幾乎就要勝利了。
人家比拼的是實力,和人口多少沒有關系。
“大人說的又道理,但是你想過沒有,人家根本就沒有占領的想法,而是扶持一個自己人當皇帝,那個時候的大宋還是大宋麼?”
李祉倒吸了一口涼氣,涼氣鑽入牙縫,涼飕飕的吸的牙疼。
“小子你異想天開,想法自由無拘束,看上去天馬行空的沒個正行,但是字字珠玑,仔細想來都是金玉良言,可惜,朝堂上的一言堂,害苦了天下的百姓。
小子,你的身份和地位不足以讓你的言論在朝堂上有分量,要想扭轉整個戰局,你應該往上爬,等到你的言論能和他們開始對抗的時候,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了。”
“多謝李大人的美言,小子誠惶誠恐,不過小子正在往那個方向努力,雖然不留戀官位,但是不得不上位,就是為了博得一個說話的機會。
朝廷封了小子長安縣男,就是小子自己争取的結果。”
“話說的很大,好像你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能得到似的。”
李祉喝的有點多了,說話也在向兄弟之間的言語靠近,心裡想的和嘴上說的基本上都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後世喝醉之後鬧事的時候不少,很能體會六十度的二鍋頭下肚之後,嘴上就沒個把門的。
“你也不要激将我,就算是喝醉,心裡面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大宋朝除了皇帝的那個位置之外,就沒有我得不到的,但是小子我根本就不屑一顧,自由自在才是我的本性,你覺得一隻翺翔的鴻鹄會被家雀留在身邊麼?”
李祉笑吳熙這個比喻好。
一個人的理想放大之後,生活裡的那些不如意馬上就會煙消雲散了。
這其實就是一個心裡暗示的作用。
“還有一件事情,老夫要問你,在京城的時候,聽人你在沂州使用的火藥和大宋的火藥不一樣,為此有人還派出了殺手,有沒有此事?”
“有啊,怎麼了?但是,你不要擔心,火藥是宋朝的将作監做的,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小子我隻不過是使用了朝廷的火藥而已,就算在金銮殿上對質,我也沒有任何的壓力。”
“終究還是年輕啊,宋朝自己的匠人知道自己的水平有多少,火藥有多少威力他們再清楚不過了,辯解是沒有用的。
皇帝最忌諱這種事情了,老夫勸你把火藥的配方交上去才好,要不然就算是你有天大的功績,好事也不會落到你的頭上,相反還處處給你使絆子。
個人是沒有權利掌握這種大殺傷性的武器的,隻有權利達到一定的程度,才能掌控,你的行為已經觸動了皇帝利益,所以這一次你隻是得到了一個縣男的爵位。
本來按照你提供的土豆和玉米這種利民于千秋萬代的好東西,一個侯爺的爵位是跑不了了,這分明就是有人從中作梗,不想讓你冒的太快而已。”
李祉的話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不過縣男的職位,本來就是吳熙實現目标的第一步,他已經很知足了,一下子跳到侯爺的地步,對他真的沒有好處。
聽了太多的好話,吳熙自我感覺有些良好,多喝了兩杯,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好在三天不開戰,睡一覺也不會耽誤什麼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李祉已經走了,轉運使的責任重大,協調各地的糧草,運送到最該去的地方,稍有疏忽,戰争的走向就會發生反轉。
吳熙知道這老頭再也不會來淮陽軍的營地送糧食了,因為吳熙不需要,就昨天晚上喝的那種酒,都不知道要糟蹋多少糧食,李祉沒有批評他浪費糧食,因為這酒确實很好喝。
一邊吃狗肉,一邊宣傳愛護動物的良善人士,李祉不準備做。
吳熙随便洗了一把臉,喝了一碗飯,看了一眼包子,根本沒有胃口,昨天晚上的酒勁還沒有過去,挂在胃上很難受。
二狗子押着朱勔剛進入大軍的牢裡,後腳盛章聽到風聲過來了。
不僅盛章到了,宣撫使大人童貫,在宜州戰場也派人來過問此事。
派來的人是方臘進攻杭州時逃走的知府趙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