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即便是這北地的大甯也洋溢這快活的氣氛,街上的行人明顯比平日間多了不少,街道上處處可見穿着明軍戰袍陪着家人購買東西的大甯衛所戰士。
大甯除了當值的衛所軍士,其他的士卒在城内是不允許佩戴武器的,而在臘月又會有哪個士卒陪着家人還帶着武器。
朱權這日倒是起了興緻要去街上瞧上一瞧,陪伴朱權的除了十來個侍衛之外便是兩位王府長吏。
張群的精神倒是不錯,雖說最近操勞了不少,但是整個人依然顯得溫文爾雅,倒是馮成馮大人,臉上還挂着兩個黑眼圈。
“殿下,白龍魚服最為危險不過,微臣覺得您還是多帶些侍衛”
“馮大人,這喜慶的日子怎能掃了殿下的興緻,再說這大甯乃是都司所在,倒是稱不上白龍魚服”
看到張群作為王府左長吏不僅不幫着自己反而反駁自己的話,馮大人頓時變得吹胡子瞪眼起來。
看到馮成這幅模樣,朱權心中一樂。
三人走在大甯街上,而那十幾個侍衛則遠遠的吊在了身後。
這大甯城内軍戶與民戶各半,因此每家店鋪裡面都能看到身穿明軍戰袍的士卒們樂呵呵的走進走出。
看到這一幕,張群朝着朱權拱了拱手道:
“都是殿下仁厚,這大甯上下軍戶們手中寬裕了不少,這個年也好過了不少”
對于張群的話,朱權臉上笑了笑而後道:
“張大人,不是和你說了嗎,到了外面,叫我朱公子就行,不瞞張大人,這次王府的内典寶也是空空如也,說不得我過年要去兩位大人那裡打打秋風喽…”
“哈哈,殿下真乃爽真之人,微臣自然是再為歡迎不過了”
不一會,三人便來到了大甯城内的一處街上,這處街市倒是與旁處不同,街上并沒有多少行人,雖說兩邊的商鋪高大不凡,卻沒有開門做生意。
朱權看不到這些商鋪的招牌,他前後看了看,感覺這處街市有些不同。
看到朱權當步向着這處街上拐去,馮成老臉一紅連忙趕到朱權身邊道:
“殿下,呃,朱公子,我們還是向西走吧,這裡實在是…..”
聽到馮成這話,朱權卻是有些好奇了起來,沒等他開口說話,隻見張群也跟了上來而後指了指那些商鋪門口旗杆上挂着的紅燈籠。
順着張群的手,朱權也看了那些紅燈籠瞬間也是臉色一紅。
在大明除了節慶之日,平常是不會挂紅色的燈籠的,而如果一年四季挂着紅燈籠的地方那就是青樓妓坊之類的地方。
不過令朱權感到好奇的是,這裡一條街雖說都挂着紅燈籠,但是馮成怎麼會知道這裡便是青樓所在,現在可是臘月,街上也有一些商鋪挂起了紅燈籠以示喜慶。
似乎是注意到了朱權那探詢的目光,馮成臉色紅的似乎能夠滴血,好一會之後才說道:
“這個,朱公子,我也是聽别人說的……”
“呵呵,馮大人雅興,果真是性情中人!”
說完之後,朱權也沒有再說什麼,而後又拐回了剛剛的那條街上。
大明官員是禁止PIAOCHANG的,不過有的時候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黃與賭都是一本萬利的生意,這些生意的背後無一不是地方上的達官顯貴,更不用說大明最大的青樓連鎖集團便是教坊司,而且文人雅士要的便是依紅傍粉憐香玉的這個調調,要不怎能與凡夫俗子不同。
重新回到之前那條街上走了不一會,朱權看到有家茶樓生意不錯便邀請兩位長吏入内坐坐,對此張群和馮成自然是一口應下。
畢竟他們的年紀不如朱權年輕,走了這麼一會,确實也是累了。
這茶樓打掃的還算幹淨,茶樓内人不少,朱權三人走進一看,隻見一樓大堂内正中擺着一張台子,正有一說書人在台上激情昂揚的說着,而台下則是擠得是滿滿當當。
“客官幾位?”
“三位,找個清淨的地兒”
“呦,客官不是本地人吧,二樓有雅間,還請三位客官跟小的來”
一個小二迎了上來,随後便将朱權三人帶上了二樓。
“三位客官裡面請,不知三位是聽曲還是聽書?”
“先上點茶水和小食,等會若是要聽,會叫你的”
“好勒,三位慢坐,茶水、小食馬上到”
說着,那小二便退出了茶樓。
這二樓與一樓大堂不同,被隔成了一個個包廂,雖說隔音不是很好,但總比下面吵吵鬧鬧的要好。
朱權三人的這個包廂正好在街道旁開了個窗,不過此時窗戶卻是關上的,而包廂内則有暖壺供客人取暖。
張群拿起一旁的一個手暖壺點燃了而後遞給了朱權,朱權接過手暖壺确實暖和了不少。
三人在桌邊坐下,正當朱權有心要問張群一些事情的時候,突然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一個臉上有些灰塵、衣着單薄卻滿是補丁的稚童闖了進來。
“三位大人,你們要聽曲嗎?我…我會唱曲”
這個稚童開口的聲音倒是清脆,隻是臉上卻是一臉的惶恐之色。
沒等朱權他們回話,剛剛那個小二端着茶水和小食走了進來,一走進來,小二便看到了那個稚童頓時苦笑道:
“三兒,不是讓你回去嗎,你再不走,要是讓掌櫃的看到了,他還不扒了我的皮啊,你也不希望哥哥我丢了這份工吧”
“鄧家哥哥,三兒謝謝你,可是家裡快要揭不開鍋了,我….”
那稚童有些糯糯的說道。
那小二轉過頭連連向朱權三人道歉,同時便伸出手去拽住那個喚作三兒的稚童便要将其帶走。
“算了,讓他留下吧”
看到這一幕,朱權不知怎地竟是動了恻隐之心讓小二将三兒留下。
那三兒看到眼前這客人沒有趕自己,頓時笑了起來,發自内心的笑容總是讓人看得順眼些。
小二聽到朱權開口留人,又見另外兩位客人沒有開口反駁便也順勢将三兒留了下來,畢竟他和這三兒也是鄰居,要不然若是兩人不相識,小二早就将他給攆走了。
小二離開了包廂,朱權看着三兒說道:
“你說你會唱曲,你會唱些什麼?”
“回客人,三兒會唱漢宮秋、青衫淚、翰林風月、周公攝政好多好多”
聽了這三兒的回話,朱權和張群他們相視一笑,而後還是朱權說道:
“那就唱一曲周公攝政吧”
“好嘞…..”
那三兒應下便從頭開始唱了起來。
雖說在皇宮中,朱權沒少聽教坊司唱的曲子,但是這三兒畢竟年幼,聲音卻是更加尖一些、脆一些,聽起來也是别有一番風味。
不過正當朱權聽着感覺不錯的時候,隻聽到兩聲咕咕的聲音,而那三兒也停了下來臉上滿是羞澀之意。
看到這一幕,朱權哪能不知道是為什麼。
“來,這盤糕點給你吃,吃飽了再唱”
“哎,謝謝這位大人”
那三兒向着朱權彎了彎腰行了一禮而後上前從朱權手中接過盤子,盤子上的糕點在朱權看來并不出衆,但是對于三兒來說似乎是難得的每衛,隻見他狼吐虎咽之下,一盤六個糕點瞬間便消失了兩個。
吃了兩個糕點,三兒有些噎住了,朱權看的好笑,又倒了杯水給他,三兒倒也沒客氣接過水便灌了下去,好一會才順了氣。
而後這三兒怯生生的對着朱權問道:
“這個客人,還有四個糕點,我能帶走嗎?”
“可以,我說了那盤是你的,那麼自然都給你了”
聽完朱權這話,那三兒頓時大喜過望連連向朱權道謝,而後隻見他鄭重其事的從懷中掏出麻布而後将糕點包好揣進了懷中。
小心翼翼的沒有将一點屑子落下,這才心滿意足的将糕點揣入了懷中。
做好之後,這三兒倒是唱的更加賣力了起來。
對于朱權的行為,張群和馮成一直在旁邊看着倒也沒有開口勸阻。
好一會之後,周公攝政唱了兩大段,朱權這便讓那三兒停下了,而後朱權又倒了一杯茶給三兒,等他喝下之後說道:
“唱的不錯,要多少酬勞?”
聽到朱權的話,三兒歪着頭想了一小會方才說道:
“客人,六個銅闆就行!”
五個銅币,三兒要的并不多,雖說朱權不知道物價,但是官方價格一兩銀子等于一千文錢,而兩文錢在大明也就買個饅頭。
“三兒,我看你也不容易,我多給你些如何”
說着,朱權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碎銀,看到朱權的碎銀,三兒卻沒有去接,而是開口說道:
“我娘告訴三兒,人可以窮,但是不能占人家便宜,客人賞三兒那麼多,但是三兒唱的曲卻不值這個價,所以三兒不能要”
此刻三兒的腰卻是挺得筆直,臉上的神情也很是認真。
一個稚童能夠說出這番話,可見家教還是不錯的,朱權在身上找了找卻是沒有找到銅闆,而後朱權向着張群和馮成看了看,最後還是馮成身上掏出了十來個銅錢。
朱權将十枚銅錢遞給三兒說道:
“六文錢是你唱曲所得,另外四文是賞你剛才那番話的,另外你為我唱了這麼一會,桌上的這些小食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都拿去吧”
小二剛剛端上了四盤小食,除了一盤糕點之前賞給了三兒之外,另外三盤也沒怎麼動,因此朱權便想着将剩下的這些小食都給三兒。
聽到朱權這麼說,三兒頓時變得雀躍了起來。
“客人,好勒,謝謝您了,三兒感激不盡!”
看到幾盤小食便能讓三兒開心起來,朱權的臉上也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