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正是草木瘋長的季節,這一點在大甯城外體現的是淋漓盡緻。
大甯都司位處塞上自然不能像内地一般都是耕田,在大甯都司境内除了朵顔三衛之外,各衛也多以放牧為生,不過在大甯南邊靠近北平都司的地界卻也是以耕作為主。
也是正因為這個特點,所以往年朝廷都要從山西都司和北平都司向大甯調運糧食,而大甯都司則将出産的牲畜及戰馬調運到内地。
大甯地廣人稀,這一點從大甯城便可以看出來,按照大甯都司的戶口統計,整個大甯都司地界除了各衛所,大甯都司境内民戶有五萬戶,至于賤戶也有近萬戶。
人口雖說少了些,但是得益于與草原交界,往日裡大甯來往的人倒也不少。
這一日,朱權起了興緻便帶着兩位王府長吏及一衆近衛前往大甯城外打獵。
草原上或許物産沒有内地豐富,但相對的,因為人口并不多對草原的破壞也少些,草原上不乏野物。
“嘿,張大人,你那兒子真讓本王刮目相看啊!”
遠遠的朱權看到王府長吏張群的庶子張戰射中了一隻野羊,便對着身旁的張群說道。
聽了朱權的贊譽,張群的臉上也是與有榮焉,隻不過口中還是謙虛道:
“哪裡,王爺誇贊了,臣那逆子,也就會這一手粗淺的功夫”
張群帶來大甯的兩個庶子中,年紀大些的是張戰,這張戰倒是人如其名,人長得便是虎背熊腰,手上也有些力氣,與其父文雅的樣子倒是相去甚遠。
“呵呵,張大人,話不能這麼說,這大甯可是北邊重鎮,不比内地太平,有一手好武藝便是大大的人才了”
“哈哈”
朱權和張群相視一笑。
此次打獵,自有李雲帶着一衆親軍從四面将獵物向中間趕,而朱權等人隻需要安坐在此,自有獵物慌不擇路之下送上門來。
“馮大人,令公子怎麼也不露一手?”
和張群說了一會之後,朱權便轉頭對另一邊的馮成問道。
張群和馮成既然已是王府長吏,那麼不管他們是否是金陵方面的眼線,朱權起碼要保持對他們的尊敬,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位也是他的老師負責為朱權講學。
馮成聽了朱權的話卻是說道:
“讓殿下見笑了,臣那兒子四體不勤,往日連馬都沒騎過,又怎敢說什麼露一手”
聽了馮成的話,朱權往他身邊一瞧,可不是嗎,馮成的兒子正廢力的拽着缰繩,臉上滿是緊張之色。
“呵呵,人各有所長,聽說令公子在算數一道上頗有造詣,來日本王還要請教一番!”
朱權的話剛說完,隻見一群黃羊正向他奔來。
見到這群黃羊,朱權頓時技癢了,連忙讓王靖遞來一張長弓便策馬迎了上去。
看到朱權帶着兩個親衛沖向了那群黃羊,張群笑呵呵的對馮成說道:
“馮大人,咱們這位殿下可是好武藝,對了,聽說令公子平日裡都閉門讀書,回頭我讓犬子前去和令公子一同學習可否?”
“張大人家學淵源,兩位公子也是不凡,若是如此,下官自然是同意的”
說完,兩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之中暗有深意。
雖說是藩王,但朱權也不能太過放肆,因此像今日這般酣暢淋漓的策馬在草原上行獵卻也是難得的。
往日裡,除了跟兩位長吏進學之外,朱權還需要處理一些大甯都司的政務。
朱權剛剛獵了兩隻黃羊并幾隻野兔正在興頭上的時候,大甯城内便有快馬前來尋他。
“參見甯王殿下,秦同知請您回城,有要緊事”
快馬手持令旗一路奔到了朱權面前而後說道。
聽到此言,朱權臉色一愣随後臉色便不大好看了,任誰在興頭上的時候被人打斷,恐怕心情都不會太好。
不過朱權倒也不會公私不分,再說秦虎既然知道他在打獵還派人前來尋他肯定也确實是有要緊的事情。
想到這裡,朱權便大聲招呼衆人返回了大甯。
朱權走進大甯都司衙門。
衙門裡面秦虎當先迎了上來
“殿下,剛剛接到新城衛的消息,克汁旦部突然侵入新城衛,新城衛猝不及防大敗!”
朱權聽到這個噩耗般的消息,頓時惱怒了起來
“新城衛幹什麼吃的,不是早就告訴過他們要多加戒備嗎!”
新城衛在大甯都司與北元交界處的最前線,往年也是北元侵犯的重災區,為此在四月份的時候,朱權還特意調集了木榆衛的部分兵力協防。
“殿下,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新城衛既然大敗,那麼克汁旦部要麼會繼續向内深入搶掠,要麼眼下便會裹挾劫掠新城衛所得退回草原,殿下需拿出章程!”
“不需要什麼章程,都司立即下令備戰,大甯留大甯中衛、大甯前衛守備,其餘三衛立即随我前去新城衛!”
“殿下不可,克汁旦部乃東察哈爾草原大部落,既然新城衛大敗,想必克汁旦部此次乃是來勢洶洶,三衛兵力是否少了些”
聽到朱權要立即出兵,秦虎立即開口勸道
但是此時,朱權的主意已經拿定了。
大甯都司乃是重兵集結所在,朝廷今年剛剛調撥兵力在大甯都司境内又設立了營州五屯衛,即便營州五屯衛暫時不堪用,朱權眼下也能夠調出四萬以上的兵馬。
“傳令全甯衛、會州衛立即調兵前往新城衛,立即傳令富峪衛堅壁清野,本王先率大甯三衛前去,大甯三衛精兵衆多,本王還怕一個小小的克汁旦部不成!”
說完,朱權不待秦虎再說便轉身離開都司前往王府。
大軍出征,一應事物繁雜,不過好在大甯五衛皆在大甯左近,調兵的話也快,朱權回到王府之後便立即換上了甲胄并下令大甯左、右、後三衛在大甯城外集結。
大甯五衛乃是精銳,朱權調兵命令一下,不過一個時辰,三衛大軍便雲集在了大甯城外,朱權身穿山文甲,頭上鐵盔紅色的帽纓高高的飄揚着。
情況緊急,容不得朱權訓什麼話,朱權一揮手,大軍便迅速向着新城衛看去。
此時的新城衛駐地已經成為了一片血海,無數的蒙古人在新城衛内大肆搶掠。
新城衛内原先的議事堂此時已經被一群蒙古人占據
“巴彥爾,搶到了東西就快撤吧,大甯離這邊不遠,快馬一晝夜便能趕到,若是不走,恐怕會被明軍纏住!”
“胡紮爾,你個膽小鬼,我們這次集結了兩萬兒郎,一個新城衛都不夠我們分的!”
“哈日巴日,你是不是被一個小小的勝利沖昏了頭!大甯那邊漢人的軍隊有五萬以上,他們得到消息肯定會立即趕過來,我們人少,還想和漢人硬拼不成!”
議事堂内,一衆蒙古人吵吵嚷嚷的,而坐在上首的一個大漢正是克汁旦部的首領,名叫巴彥爾。
此次克汁旦部出兵大甯,原本是想着突襲新城衛狠狠的撈上一票便走,但是誰知一切太順利了,很多人都起了原本沒有的心思。
蒙古人崇拜草原上的狼,而他們的性格之中也包含了狼性,對于蒙古人來說,他們不知道什麼是見好就收,貪婪是很多蒙古人的特性。
克汁旦部是東察哈爾草原數得上的大部落,但是在年前的雪災中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也正因此,克汁旦部上下才會想着前來新城衛搶掠。
勝利并沒有讓整個克汁旦部都沖昏了頭腦,胡紮爾便算得上是克汁旦部的一個聰明人,隻不過此時,在議事堂中,他一個人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
“我們不是要和大甯那邊的漢人軍隊硬拼,這次進展的很順利,以我看,新城衛旁邊便是富峪衛,我們人多,先搶了富峪衛再說!”
又是一個頭領開口說道。
聽了這話,帳中不少人都點起頭來。
為了這次入侵,克汁旦部集結了兩萬人馬,可以說将部落中的主力都拉了出來,雖說在新城衛中收獲不少,但顯然人人都想要得到更多!
“好吧,嘎爾迪說的不錯,讓兒郎們兩個時辰之後都集合起來,我們去富峪衛!”
想了一會之後,巴彥爾決定繼續掃掠。
眼見于此,胡紮爾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看着帳中一衆人心潮澎湃,他便沒有再說。
從大甯到新城衛足有三百裡的距離,朱權從大甯出兵後不過一個時辰便已經天黑了。
“殿下,天色已黑,我們還是先紮營吧?”
朱權馬側,大甯左衛指揮使田猛開口說道。
看了看天色,朱權心中有些猶豫,救兵如救火,這是他入住大甯之後遇到的第一次戰事,若是讓克汁旦部劫掠了新城衛溜回到草原上,那麼不管如何他的聲名肯定會受到極大的打擊。
但是田猛說的不錯,天黑行軍不僅會大量損耗将士們的體力,同時黑暗掩蓋了一切,若是克汁旦部存了夜襲的心思….
想到這裡,朱權決定還是聽從田猛的建議。
“不要紮營,搭些帳篷就行,一切從簡,讓将士們休息四個時辰,四個時辰之後我們便連夜趕路,另外傳兵斥候探查方圓五十裡的情況!”
“諾!”
田猛向朱權行了一禮便連忙去布置了。
田猛走後,朱權招來了李雲。此前李雲被朱權安置到了大甯中衛,但李雲畢竟是朱權從金陵帶來的近衛,因此往日裡的一般近衛雖說歸屬在大甯中衛,但還是時刻跟在朱權身邊的。
“李雲,你立即帶着人連夜趕往新城衛,遇到敵人便回來,我要知道新城衛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聽了朱權此言,李雲鄭重的行了一禮而後便帶着十幾個親衛離開了。
看着天上的繁星,朱權此時的心中并不平靜,新城衛遇襲,不管如何,作為大甯的藩王和大甯都司的主管,他都負有責任。
因此,隻有殲滅克汁旦部才能洗刷自己的恥辱,朱權心中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