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上的這封信,朱權卻覺得足有千斤之重,這封信是剛剛從金陵傳來的,信上除了提到了朱權在金陵城外安置的那個莊子外,也列了一張名單,這名單上都是錦衣衛安插在甯王府的人。
名單上面密密麻麻足有二十幾個名字,這些名字的主人都是跟随朱權離開京師就藩大甯的宮女近臣。
“呵呵,果然,隻不過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是錦衣衛的人”
朱權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将這張紙點燃了,紙張被火焰化為了寥寥青煙。
第二天,朱權如同往常一般起身洗漱之後便前往校場練功。
甯王殿下的毅力被不少人稱頌過,每日早上朱權都要刺槍一百下、而後騎馬近半個時辰,另外還要練習弓箭半個時辰,至于刀術更是要花上不短的時間。
往常射箭的時候,朱權都是向靶子上射,但是今日朱權卻是将李雲叫了過來。
“李雲,來,拿着這個,站到五十步外”
說着,朱權将一顆梨遞給了李雲。
李雲見狀一愣,不過随即還是轉身走了過去,走到五十步的外的時候,李雲轉身對着朱權站定。
朱權向着李雲揮了揮手而後将手虛握成拳放在了頭上,做完這個動作之後,朱權便舉起了強弓。
李雲此刻卻有些慌了,朱權的動作再明顯不過,那是讓他把梨放在頭上好讓朱權當靶子,而當他看到朱權平舉強弓,瞄準自己的頭顱之後,兩雙眼睛隔空對上了。
在朱權平靜的目光注視下,李雲有些哆哆嗦嗦的将梨慢慢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嗖….”
李雲剛剛将梨放好便聽到自己耳邊一陣尖嘯,一隻箭羽從自己頭上劃過将梨擊落了,回過神來的李雲隻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射完一箭之後,朱權又揮手讓李雲跑到自己跟前來。
李雲小跑到朱權跟前,心中還在為剛剛那一箭忐忑不已。
“去,這次到一百步外!”
說着,朱權又将一顆梨遞給了李雲。
聽到朱權此話,李雲慌得立馬跪了下來
“還請殿下饒命!”
“哦,李雲,你陪本王數年了,應該知道本王在弓馬一途的功夫還是不錯的,放心,不會射到你的!”
朱權笑着伸手将李雲扶了起來,而後在李雲身上拍了拍,不容李雲拒絕便将一顆梨塞進了李雲懷中。
李雲的目光飄忽不定,但是對于朱權的命令,他無法違背,李雲顫巍巍的走到一百步外站定而後将梨放在自己頭上閉上了眼睛。
校場上的氣氛很怪異,誰都不明白為何一向對下人還算親厚的朱權今日會如此為難李雲,但是朱權乃是藩王,除了王府長吏之外,誰又能在這個時候規勸他。
朱權的準頭很好,一百步外依舊射中了李雲頭上的那顆梨,隻不過李雲的頭皮卻是倒了黴,被朱權射出的箭隻上的尖子劃出了一道印子,隐隐的還能看到血迹。
這一箭之後,李雲啪嗒一下跪坐了下來,頭皮上的疼痛告訴他,他剛剛真的是在鬼門關門口逛了一圈。
不過,這個時候,朱權并沒有放過,而是讓李雲繼續過去他身邊。
朱權身旁有一個盤子,盤子上面原先擺着五顆梨,射了兩顆之後,盤子上面還有三顆梨。
等到李雲走的近了,便看到朱權又從盤子拿起了一顆梨。
“殿下,殿下,看在小人多年服侍的份上,您就饒了小人吧!”
“李雲,我記得你是普通軍戶出身,怎麼就和錦衣衛扯上了關系”
朱權手中拿着梨,臉上挂着招牌般的微笑說道。
李雲心中一亂,他不知道朱權為何會知道他是錦衣衛的人,但是這個時候他又能說什麼。
沒錯,錦衣衛是官身,是洪武帝設立用來監察天下的機構,但是這些像李雲這種被錦衣衛收買的探子,他們根本沒有錦衣衛的正式身份。
若是有錦衣衛的正式身份,即便是朱權要殺他,隻要他拿得出錦衣衛的令牌,那麼便沒有人能夠明着動他,畢竟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
但是李雲沒有錦衣衛的告身,他現在隻是朱權的王府親軍,藩王要殺一個自己的親軍護衛,誰又能說什麼。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李雲的頭不停的在地上磕着,額頭上很快出現了血絲。
“這次便一百五十步吧,拿着這顆梨去吧”
朱權拿起着笑了笑。
聽到這次要走到一百五十步外,李雲更是膽寒不已,頭更是如同搗蒜一般不停的磕着。
“殿下饒命,小人,小人是被逼的”
“被逼的?本王記得你家中也一起遷到大甯了吧,你給錦衣衛賣命,難道就不怕本王殺你全家?還是說你更怕錦衣衛?”
“殿下,小人是無奈的,小人沒有出賣過殿下,殿下明鑒啊!”
“呵呵,有沒有出賣過本王,你心底是清楚的,若是真的出賣了本王,你的腦袋早就不在你頭上待着了”
“是是是,殿下說的是”
“這件事情隻是給你一個教訓,看在你往日盡心盡力的份上,本王還不想要你的命,不過你也清楚本王真要你的命的話,還真沒人攔得住,去吧,去找王靖說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他,本王會盯着你的”
“謝殿下不殺之恩!”
說着,李雲又向着朱權行了一禮而後失魂落魄的便去找王府總管王靖了。
等到李雲走後,繼忠有些戰戰兢兢的上前遞給了朱權一張溫水泡過的手絹擦手。
“繼忠,你說本王待李雲也不錯,他為什麼會投靠錦衣衛了”
“這個,奴婢不知”
“算了,不想這麼多了,去将楚毅叫來,本王有話問他”
“諾”
李雲心中有些蕭索,他身邊值得信賴的人并不多,李雲算是一個,但是李雲居然是錦衣衛的人,确實讓朱權心中很是憤然。
不過現在除了李雲還太早,畢竟朱權眼下并沒有太多的機密需要瞞着錦衣衛,而若是朱權真的殺了李雲,那麼肯定打草驚蛇之下會讓錦衣衛懷疑他從而派遣更多的探子到朱權身邊。
朱權在承運殿見到了楚毅,這位大甯中衛的指揮使依舊還是老樣子,渾身上下收拾的一絲不苟,就連胡子都打理的很好,這一點讓朱權很欣賞,畢竟雖說是軍中漢子,但是幹淨清爽些總是好的。
“人都安排好了嗎?”
“回禀殿下,都安排好了,大甯中衛三千騎兵已經調撥到位,一人雙馬都備好了半個月的糧草”
“嗯,很好,這次去朵顔三衛畢竟不是去玩的,準備還是要做充分的,對了等到這次從朵顔三衛返回之後,由你主持從親軍之中抽調五百十六到二十歲的軍士充當本王的近衛”
“呃,殿下,平日裡不都是李百戶帶着人跟着您的嗎”
突然聽到朱權有些吩咐,楚毅很是驚訝。
朱權自從就藩大甯之後,雖說有大甯三衛親軍,但是往日裡離朱權最近的還是朱權從金陵帶來的一衆侍衛,大甯三衛隻是負責王府的防備以及朱權外圍的防護。
“沒什麼,總是要讓本王看看這親軍都指揮使司的年輕人不是,至于李百戶他們,本王還有别的安排”
聽到朱權這番解釋,楚毅自然也就不多問了。
再者說,對于朱權這個安排,楚毅也是歡迎的。若是朱權身邊總是他從金陵帶來的人,三衛親軍之中肯定有人不滿的,畢竟作為親軍,誰不希望自己被這位年輕的王爺看中從而得到重用。
就拿楚毅來說,他自己也有一個兒子今年不過十八,要是能送到朱權身邊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
“回禀殿下,廣甯來的消息,遼王殿下放人了,不過貨物都被收押了”
北平城内的燕王府中,朱棣的一個心腹向着朱棣彙報道。
聽了這個心腹的話,朱棣卻是笑了笑,似乎對那些價值兩萬多兩銀子的貨物并不是很在乎。
“人回來就好,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殿下真乃雄主,對商人都如此厚待…..”
聽了朱棣這句話,朱棣身旁的道衍和尚便笑着贊道。
朱棣笑了笑揮了揮手道:
“哪裡,大師太過誇獎了,這下子倒是可以讓遼東那邊彈劾本王的那位好弟弟了”
“呵呵,殿下神算!”
朱植扣押燕王府的商隊并對商隊中的人施加刑罰,如此打臉的行為,要說以朱棣的性子能夠忍了那才是奇怪。
朱棣和道衍和尚所說要彈劾遼王并不是空穴來風,遼東都司那邊十幾個官員奏折都寫好了,就等朱棣發話便上折子要彈劾遼王。
彈劾的内容朱棣也知道。
武定侯郭英督造遼王府,在廣甯内外大起勞役,無數忙着秋收和不在勞役名單上的百姓都被郭英派人從家中抓到了王府中做工,而因為趕工的原因,更有幾個百姓因為勞役而死。
廣甯城中早已失一片沸騰之色,偏偏朱植和郭英對此并不在意,這就給朱棣留下了一個大把柄。
“大師,你這步可是臭棋啊”
“呵呵,殿下,是不是臭棋,您要接着走下去才能看出來”
朱棣和道衍和尚兩人相視一笑而後繼續下起了面前的這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