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是替死鬼
王五沖他輕輕擺手,張有為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臉上竟然浮現出笑意。
許春花擡眼看向大刀王五。
雖然她沒和王五直接接觸過,但是和他手下的人接觸不是一次兩次了。
之前她爹因為她大伯借賭債故意誣陷,王五手下的人就不分青紅皂白,把她爹打了一通。
之後,她開面館,把許氏面館做出了特色,王五的管家吳文福也跟風開面館,為了搶生意,無恥地掐斷許氏面館的貨源,逼迫許氏面館停業了一段時間。
許春花不得不開發出雞蛋炒面和大肉面條,在和吳文福的較量中扳回一局,吳文福狗急跳牆,竟然用上放火這樣卑劣的手段。
說白了,大刀王五的人之所以敢這麼嚣張,全是因為有王五的庇護。
對于王五這樣的惡人,許春花沒一點好感,目光憤恨地瞪着王五。
她目光又轉移到王五身後的吳文福身上。
吳文福也跟着王五來縣衙了,他臉上還帶着一模笑意,看到許春花看他,挑釁地笑笑。
許春花有些意外吳文福在王五眼裡的分量,按理說她面館縱火案的罪魁禍首是吳文福,王五作為他的主子,主動為他出面,看來他在王五心裡有很重要的位置。
陳文寬坐在大堂之上,沒好氣地瞪了這王五一眼,“你來做什麼?”
王五打了個哈哈,說道,“陳大人,我來自然是有事,我聽我賭坊的人說,張管事張有為被大人抓走了一夜,我擔心張有為的安危,特意來問問這是為什麼呢?”
張有為配合地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為什麼?”陳文寬冷哼一聲,“我抓他,自然有原因,你沒看我現在正審問他呢。要不你也聽一聽?”
“我自然要聽。”王五掃了張有為一眼,“可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審問歸審問,為何張有為被打成這個樣子呢?你這事做不對呀,雖然你是縣令來着,但是審案時也不能這樣的粗暴啊。”
他竟然開始教訓陳文寬。
陳文寬不屑地瞥他一眼,“審案是我的事,該怎麼做,本官自然明白,不需要你來指指點點,你想聽就老實地閉嘴,要不然就離開。”
王五眼裡閃過一絲陰霾,說道,“陳大人,你要再這麼不講理,我就要向上級告狀了,雖然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但是,我認識咱們省的巡撫朱大人,并且,朱大人對我的意見很重視哦。”
這時代的巡撫,相當于現代省級的大領導,掌管一省的軍政與民政。
許春花恍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王五敢如此的嚣張,原來他上面有關系。
陳文寬沒被他的威脅下到,“究竟是我屈打成招還是張有為罪有應得,你先不要着急下結論,由我審問一番,自會有結果。”
王五說道,“好,這樣的話我就靜等結果。”
他身後的吳文福沖張有為眨眨眼,給他一個含有深意的眼神,張有為會意地輕輕點頭。
陳文寬輕咳一聲,準備開審張有為。
吳文福突然說道,“大人,且慢,我有話說。”
衆人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向他,吳文福自從進入大堂後,沒說過一句話,怎麼突然主動要求說話了。
陳文寬道,“你講。”
“陳大人,她怎麼出現在這裡?她不是你們縣衙的人,在這裡做什麼?”吳文福指指許春花。
他主動挑釁許春花,想以此證明,自己比許春花牛逼。
陳文寬瞥了他一眼,說道,“她就應該在這裡啊,因為許氏面館是她的,面館被燒,她損失慘重,作為受害人,你說她不應該來旁聽此案嗎?”
吳文福尴尬的笑笑,他本想讓許春花難堪,結果卻讓自己丢人了。
王五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他連忙低頭,縮到王五身後。
王五擡頭看向許春花,咧嘴一笑,“許春花是吧,久聞大名。”
實際上,通過最近發生的這些事,他多次聽到關于許春花的傳聞,對她有所了解。
許春花冷冷一笑,“不敢不敢,還是五爺你名氣大,無數人聽到你的名聲,吓得膽戰心驚,寝食難安。”
“你……”王五氣的想罵人,他隻是輕微諷刺許春花一句,許春花卻加倍諷刺他,他心裡不爽啊。
“行了,都安靜,我要開始審案了。”陳文寬打斷王五的話,不讓他和許春花鬥嘴。
他開始審問張有為。
可能是因為王五在場,給了張有為狗仗人勢的資本,他這次更加的嚣張,一口咬定,許氏面館失火一事絕不是他指使人做的
陳文寬氣的怒聲呵斥道,“哼,張有為,你死不悔改,既然如此,那麼我隻能用重刑了,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縣衙的闆子硬。”
陳文寬對衙役們示意,讓他們掄闆子打張有為。
“陳大人,不可以打人。”王五直接站出來,怼陳文寬,不讓用刑。
“哼,這裡是我的縣衙,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陳文寬瞪了王五一眼,接着說道,“我再說一遍,不準插嘴,影響我斷案,要不然我就把你趕出去。”
五毫不相讓,對陳文寬針鋒相對,“陳大人,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又死不悔改,那麼我隻能去上級告狀了,我這就讓人給巡撫送信。”
“你盡管告狀。”陳文寬并不怕,“現在是我在審案,一切都要聽我的,即使我說的是錯的,也要聽我的,這就是斷案的規矩,即使巡撫來了,也不會插手我審案的。”
按照朝廷的規定,無論哪一級的官員,隻要在審案,那麼就要一審到底,即使審錯了,也不可被幹擾,除非等審核完畢後,上級部門重新複核。
這是為了确保官員們審案時,不受外力幹擾,坐到公正公平。
“不行,絕不能打張有為,陳大人你要是讓人打張有為,實際上就是打我的臉。”王五阻止道,不允許陳文寬的人杖責張有為。
他站在張有為面前,張開雙手,頓時身上散發出一股兇悍之氣。
别讓他身處高位,養尊處優,但是早年養成的飛揚跋扈的性格,撒潑耍賴的混不吝作風,依然存在他骨子裡,此刻爆發出來,看起來挺滲人的。
“王五,你這是要當衆和我對着幹是吧?”陳文寬冷聲說道。
王五搖頭,“沒,我絕不敢和陳大人你對着幹,但張有為是我的人,我必須保護他。”
他的話軟中帶硬,表明态度,堅決保護張有為。
陳文寬怒極而笑,“哼哼,王五,既然你要撕破臉面,那麼,我就不客氣了,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衙役趕出縣衙。”
他指了指王五,讓衙役們把他驅逐出去。
畢竟這裡是縣衙,他是絕對的主宰。
“我看誰敢抓我,誰抓我我就打斷誰的腿。”王五毫不示弱,大喝一聲,“來人呐。”
立刻從縣衙外跑進來一群黑衣人,個個手持大刀,氣勢洶洶。
他在松江城經營這麼多年,勢力龐大,即使和縣衙正面怼,他也不處于下風,所以他根本就不把陳文寬放在眼裡。
他先前之所以做足姿态,是因為明白陳文寬代表的是朝廷的力量,他不敢得罪朝體。
但是,如果把他逼急了,他真可能做出反抗朝廷的事。
畢竟,現在朝廷不太平,内憂外患嚴重。
時不時就有一些土匪惡霸或者貧苦農民起義反抗朝廷,鎮壓叛亂的事一直在進行着。
縣衙大堂上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衙役們緊握武器,全神貫注對視着大堂外的黑衣人。
陳文寬指着門外的黑衣人,手指顫抖地說道,“你們太放肆了,狗膽包天,既然敢帶刀闖進縣衙,這是要殺頭的重罪,你們不想活了是不是?”
黑衣人們不為所動,依然舉着刀,刀尖對着陳文寬等人。
陳文寬何時被人用刀尖指着過,怒喝一聲,“來人,把他們給我打出去,我看誰敢在縣衙行兇。”
衙役們領命,拿着武器驅趕黑衣人。
可是,黑衣人毫不相讓。
雙方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火藥味在空氣中彌漫,流血事件随時有可能發生。
許春花見到這一幕,心知自己不出馬不行了,她連忙說道,“兩位,都别着急嘛,聽我說幾句,其實這就是一件小事兒,你們至于這樣劍拔弩張嗎?”
“這裡沒你的事,你快離開,春花。”陳文寬對她說道。
他趕許春花離開,不想她摻和此事。
畢竟,王五這些人都是窮兇極惡的人,萬一他們動手,誤傷了許春花,她就有罪受了。
王五卻似笑非笑地看着許春花,“許春花,你有什麼想說的呢?”
許春花瞥了他一眼,“我有很多話要說,你們都别沖動,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她轉頭看向王五,王五緩緩點頭。
她再看向陳文寬,陳文寬眼裡寫滿擔心,也點點頭。
許春花接着說道,“剛才你們都答應我了啊,在我沒說完話之前,不準動手,你們現在争論的這件事呢,其實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說白了全是因為張有為不肯招供導緻的,那麼現在咱們就把這件事解決了,那麼你們對峙的事不就好解決了。”
他們現在相鬥的症結是,陳文寬要對張有為刑訊逼供,王五不同意,事情就這麼簡單。
王五和陳文寬都沒說話,依然冷冷地對視着。
許春花見此,隻好那王五作突破口,因為陳文寬攻克難度更大,至少從表面上來說是這樣的。
畢竟陳文寬做為朝廷的命官,被人威脅了,他豈能善罷甘休。
畢竟,他代表的是朝廷的臉面,他決不能率先屈服。
許春花眼珠轉了轉,對王五說道,“五爺,你現在錦衣玉食,過着榮華富貴的生活,多舒服呀,你何必和朝廷對着幹呢。哪怕你真的有力量和朝廷掰手腕兒,那也不能動手啊,畢竟一動手就是反抗朝廷,要被朝廷鎮壓的,你就要和朝廷打仗了,打打殺殺的日子你願意過嗎?”
王五眼裡露出不舍的神情,他哪願意放棄現在的生活啊,他恨不得一直過這種富足的有人伺候的好日子。
他幾經考慮,終于擡起手,緩緩揮了下,大堂外的黑衣人們把大刀收起來,低頭退出去。
這時候陳文寬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
許春花轉而做陳文寬的思想工作,“陳大人,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切也不容易,想想寒窗苦讀的日子,想想戰戰兢兢做官的日子,現在能做到縣令,肯定是花費了無數的心血,你怎能和王五硬拼呢,萬一把你自己弄死,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陳文寬臉色變了變,雙眼瞪大,責怪許春花說話太難聽,可仔細想一想,确實是這麼個道理。
“行,春花,我聽你的。”他讓衙役們各回各位。
許春花化解了緊張的氣氛,大堂内一時安靜下來。
王五看了看陳文寬,又看看許春花,說道,“我先說好,陳大人審問張有為可以,但是絕不能打他。”
陳文寬冷聲道,“那不可能,除非他招供。”
“陳大人,你要是這樣說,那咱們隻能繼續打架了。”王五不服氣地說道。
“打就打。”陳文寬也硬氣地說道。
他們兩個的争論又回到事情的起點,矛盾的根源依然在張有為身上。
許春花想了想,說道,“兩位你們别吵了,我來說個辦法,接下來由我審問張有為,如果張有為說出實情,那麼陳大人就繼續追問放火案的事,如果他還是不肯承認,那麼你們就把他帶走好不好?”
“不,春花你不能這麼做。”陳文寬迫不及待阻止道。
好不容易抓到張有為這麼一個有效的線索,如果再把他放走,那豈不是白忙活了。
許春花沖陳文寬眨眨眼,“陳大人,請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
陳文寬看着許春花明亮的大眼神,緩緩點頭,“行吧,我聽你的。”
“五爺你同意嗎?”許春花問。
王五還沒回答,吳文福搶在王五前面,迫不及待地說道,“好好,就按照你說的做。”
他對張有為有絕對的信心,因為張有為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對他忠心耿耿,他讓張有為做的事,從來沒有一件辦不妥,有一次有人刺殺他,張有為替他擋了一刀。
一個甯願用命保護他的人,怎麼可能背叛他呢?
他們雙方都同意了,許春花緩步走向張有為。
張有為靜靜地看着許春花,眼裡閃爍着戲谑的光芒,他自認為自己嘴巴嚴實着呢,絕不會被許春花這麼一個小姑娘撬開。
然而,許春花張嘴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張有為愣住了,她沒有直接問問題,而是說道,“哎呀,張有為,你這骨頭夠硬的,都快被打死了,還是不肯說實話,真有骨氣。”
“那必須的,也不看看我是誰,骨頭硬着呢,人送外号張大骨。”張有為頗為自豪地說道,他隻顧自誇了,絲毫沒注意許春花話語裡的語言陷阱。
“張大骨?”許春花呵呵一笑,這個稱呼夠别緻。
她繼續說道,“你有骨氣是好事,但是也要看你這骨氣有沒有用對地方。有句話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如果你是為家國利益而死,那麼你的死重于泰山,這樣即使你死了,别人也記着你。可是,如果你是為了逞匹夫之勇,甘願為惡霸主子裝有骨氣,那麼,你的死就沒有一點意義。”
“你……”張有為忍不住要反駁許春花。
許春花打斷他的話,接着說道,“還有,你自認為特有骨氣地死去,他們就會真的惦記你嗎?他們可能假裝哭兩聲,說你是個好人,而後就把你忘在腦後,繼續他們花天酒地的生活,隻有你自己屍骨未寒,可能連埋你的人都沒有,直接把你仍到亂墳崗被野狗吃掉,你覺得這樣逞強,裝作有骨氣,有用嗎?”
張有為被許春花反問的,說不出話來。
吳文福忍不住了,連忙大聲呵斥道,“許春花,你胡說。”
許春花瞥了他一眼,“我胡說?呵呵,前兩天被打死的另一個賭徒究竟是怎麼死的,你們都比我清楚,他幫你們做事,還被你們殺死,你說以你們這樣的做事方式,一旦這人沒了利用價值,可能就直接被你們害死了。”
她掃了一眼張有為,接着說道,“我嚴重懷疑,你們假惺惺來救張有為,真實原因是怕他說出實情,給你們自己找來懲罰,因此,你們把他救出去後,很可能他就直接被殺死了。”
張有為臉色變得煞白,許春花這話由不得他不多想,一多想就覺得吓人。
“你胡扯。”吳文福語無倫次地反擊道。
許春花指着他,笑道,“看看你現在激動的嘴臉,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又不敢承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她單手一直吳文福,“吳文福,還有王五,你們别裝了,你們這些人隻是表面上對手下的人好,其實你們心裡想的隻有你們自己,你們平時對張有為好,給他好吃好喝的,其實隻不過為了收買他的心,到了關鍵時刻,讓他自願替你們去死,也就是說,你們現在這樣做,隻是給自己培養了一個替死鬼,根本不是真心真意對他好。”
“胡扯,才不是呢。”吳文福吼道。
張有為也點頭附和。
許春花笑道,“這樣,我問你幾個問題,就知道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