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擦了擦臉上帶血的吐沫,又擡起手,摸索着任素夕的臉蛋。
“呵,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她的臉。你這樣的花容月貌,一定有很多男人迷戀吧?”影佐冷笑一聲道。
他轉頭看了看柳雲龍:“柳桑,你的确很有眼光。這女人的确很漂亮。”
柳雲龍聳了聳肩膀:“機關長,我是一時看走了眼。不過我保證,在她那兒從來都是隻辦事兒,不說别的。您要是想處罰我,我沒有二話。誰讓我瞎了眼,迷上了個軍統的‘燕子’呢?”
軍統中,使用美人計套取情報的女特工,被統稱為“燕子”。
影佐對任素夕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有一分鐘時間考慮招不招供。一分鐘後,如果你還是不和我們合作。我會讓人拿燒紅的烙鐵,在你臉上留上十幾二十個标記。到那時,你将從一個能讓男人神魂颠倒的少婦,變成一個人人厭惡的醜八怪。”
任素夕笑了笑:“不需要一分鐘。我現在就回答你:我甯願做一個人人厭惡的醜八怪,也不會做一個背叛國家、背叛祖宗的漢奸!”
影佐揮揮手,吩咐手下:“按照我說的,給任女士的臉上留點紀念。”
一個76号行刑人,将一柄燒紅的烙鐵在任素夕面前晃了晃。
“刺啦~”
整個審訊室彌漫着一股烤糊了的肉味。
“啊~”任素夕失聲慘叫着。
李士群和丁默邨即便是老牌特務,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柳雲龍卻還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邊看着76号的人毀任素夕的容,邊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戒指。
幾分鐘後,任素夕的花容月貌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憎惡的一張臉。
審訊室的門開了,北川宮走了進來:“怎麼?我聽說義兄的情人是軍統特工?”
柳雲龍笑了笑:“你嫂子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
北川宮瞥了一眼任素夕的臉:“哦啊~”他竟然直接把早上在柳雲龍家喝的那杯牛奶全都吐了出來。
影佐命令道:“用冷水潑醒她!”
“噗~”一盆冷水澆在了任素夕的身上。
任素夕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影佐讓人拿來一面鏡子,放在任素夕面前。
任素夕失聲尖叫:“啊!畜生!你們這群畜生!”
影佐歎了口氣:“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骨頭比一般的男人都要硬!用你們中國話說,你是花木蘭、梁紅玉一樣的人物。好了,我給你最後最後一次機會。真的是最後一次啊!說出你的上線、下線。否則,五分鐘後,我會讓人槍斃你!”
影佐說完,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四分鐘後,任素夕突然開口:“好,我招供!我的下線代号魚腸。我是他在上海唯一的聯系人。”
柳雲龍心中疑惑:任素夕已經挨過了種種非人的酷刑。為何最後關頭,她要說出魚腸這個代号?
良久,柳雲龍便明白了:她這是在裝作污蔑自己!梅機關和76号誰不知道,魚腸是和平建國軍第二軍的軍需處長吳德?“魚腸”在跟軍統上海站站長覃人元接頭時,已被柳幹事長一槍擊斃!
影佐來了興趣:“魚腸?他是誰?”
任素夕道:“魚腸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坐在你身邊的柳雲龍。”
影佐冷笑一聲:“呵,你應該不知道吧。魚腸已經被柳幹事長擊斃了!跟魚腸接頭的軍統前上海站站長覃人元當時就在現場!覃人元現在是梅機關的副幹事長!你要栽贓,起碼也要栽贓的像樣一點。”
影佐說的話,其實是他内心的真實想法。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能夠挨過種種非人的酷刑,是絕對不會畏懼死亡的!因為76号的酷刑,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懼。到了這個時候,她開口說柳雲龍是什麼魚腸,一定是想在死前拉上柳雲龍墊背。
任素夕立馬改口:“哦,好吧。我承認,我剛才是想栽贓柳閻王。這樣吧,我說實話。不過這實話,我隻能告訴我的情人,柳雲龍先生。雲龍,我的情郎,你過來。”
柳雲龍走到任素夕面前,笑着說:“你有什麼悄悄話要對我說?”
任素夕虛弱的說道:“你靠近點。這悄悄話我不想讓别人聽見。”
柳雲龍将自己的耳朵附在任素夕的嘴邊。
任素夕猛然間張開了自己的嘴,死死的咬住了柳雲龍喉管側的一塊肉!
“啊!”柳雲龍疼的大叫。
幾個76号特工一擁而上,好容易才拉開了任素夕。
柳雲龍的勃頸上,生生被任素夕撕下了一塊肉!
李士群高聲喊道:“醫官!快叫醫官!”
幾分鐘後,76号的醫官走進審訊室,為柳雲龍包紮了傷口。
丁默邨關切的問醫官:“柳幹事長沒事兒吧?”
醫官答道:“皮肉傷,不礙事。幸好沒咬到動脈。那女人的嘴要是往右挪幾公分,傷了柳幹事長的大動脈,那就要出人命了!”
影佐現在已經完全相信,柳雲龍跟任素夕的的确确隻是情人關系。任素夕是在用美人計套柳雲龍的情報。軍統放“燕子”使美人計套情報,是慣用的手段。
影佐對柳雲龍說:“這個女人是不會招供了。你就在這裡處決她吧。”
說完,影佐掏出自己的手槍,打開保險,遞給柳雲龍。
柳雲龍接過手槍時,表情還是那樣的玩世不恭。可他的心卻在顫。
有什麼比親手殺死自己的戰友更令人痛苦的?
就在此時,北川宮卻突然掏出配槍。“嘭”一聲直接打在了任素夕的眉心!
北川宮今天帶的是一支美制點三八大口徑柯爾特左輪。點三八子彈直接轟掉了三十二歲的任素夕的半個腦袋。
“親王殿下,你這是做什麼?”影佐問。
北川宮道:“我的義兄畢竟睡了這女人好幾年。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我怕他行刑時手軟,影佐機關長你又要懷疑他對帝國的忠誠了。”
柳雲龍醒了醒神,道:“是啊,影佐機關長。雖然她對我有深仇大恨,欲置我于死地而後快。不過,念在我們也算睡過上百回的份兒上。。。我們中國有句話,叫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請求親手埋了她。”
柳雲龍說的倒是人之常情。影佐機關長點點頭:“好吧。”
三個小時後,黃浦江邊的某個地方。
已是深秋,天高雲淡。一陣秋風吹過,枯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音。
柳雲龍親手埋了任素夕,又在任素夕沒有墓碑的墳頭前插上了三根煙。
北川宮說:“這麼千嬌百媚的一個女人,真是可惜了。”
柳雲龍為自己點上一根煙,吐了個眼圈:“是啊,可惜了。”
任素夕,本名王梅芳。軍統上海站特工,少校軍銜。一九一零年生,祖籍四川。其父是川軍的少将副師長,徐州會戰時殉國。王梅芳一九三七年加入軍統。一九四二年秋被76号逮捕,堅貞不屈,死于獄中。
一九四五年秋,軍統解密了她的檔案。戴笠親自向軍政部為她申請追授了一枚青天白日勳章。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在回梅機關的汽車上,柳雲龍望着車窗外随風飄散的黃葉,随口哼起自己的聯絡人任素夕生前最愛唱的那首歌,周旋的《永遠的微笑》:
“心上的人兒,有笑的臉龐。他曾在深秋,給我春光。心上的人兒,有多少寶藏。他能在黑夜,給我太陽。。。。心上的人兒,你不要悲傷,願你的笑容,永遠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