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光照大地,沉睡的大地蘇醒了,樹葉從沉睡中揚起了頭,江河湖海沉睡的水波與寂靜中緩慢的睜開了眼睛,一切曾經被黑夜掩藏的,都露出姹紫嫣紅的笑容,花朵兒帶着晶瑩剔透的露珠,在第一線的陽光中顫抖着興奮着...
陽光投射進大堂内,大堂内的人,都洋溢着那張滿足的笑容。
三方間都想相互的滿意。
人生中,若是有幾次重要的儀式,除卻結婚時,或許就是拜師的時候。
三叩九拜!
這一叩就确定二人今後的關系,牢不可破的關系。
“好!好!好!”
坐在上位的張璁見向自己行拜師大禮的趙禅,不知不覺中略微有點熱淚盈眶。
他已經有四十六,當年的同窗早早高中,兩鬓間也未曾見到一絲的斑白,但他不同了,兩鬓發白了...
或許對于那些高中進士的士子而言,四十來歲還不算老,甚至可以說未來的大好時光才剛剛的起步,正政治生涯還一片光明。
可張璁心頭郁悶啊。
他也隻是剛剛中舉人,結果正德皇帝就駕崩,他這個舉人朝廷認還是認了,可認歸認可,他的殿試何時舉行,是不是遙遙無期了。
誰也不能保證...
等!
是最折磨的人,張璁的這一頭白發就是被這樣折磨出來的。
“好,你既然拜我為師,你今年十之有無,可有長輩賜字?”
“無。”
姓名乃是父母所賜,字大部分是有族中的族老亦或是先生老師所賜。
聞言,張璁微微一颔首:“仲湛就是你的字,仲湛為師希望你萬事莫要做守居中即可,做學問也好做人也罷,需深入了解,不能隻能明白其表面上的意思,而不解深意,如果有一日,你能步入仕途,為師希望你不要忘記初衷。”
仲湛二字
乃是張璁這一生的總結,同樣的也是一個美好的念想與對于自己這名弟子,有可能是第一位,同樣的也有可能是最後一位的弟子。
告誡與他。
“弟子謹遵師命,不敢忘記。”
師長賜字,當行一禮。
“起來吧。”
張璁起身,上前把趙禅給攙扶起來。
“随為師走一走。”
既然為師徒關系,趙禅也不含糊,等張璁扶他起來後,就緊随在張璁的身後。
至于張璁要帶他去那裡,趙禅也是一頭霧水。
目送着張璁、趙禅師徒二人離去,關常也不惱,反而開懷大笑:“關統吩咐下去,老爺我要大擺宴席三日,請左右的街坊過來熱鬧熱鬧。”
關家在應天府南京城中,雖然算不上什麼高門大戶的,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等大喜事冷冷清清的豈不是丢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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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新河與秦淮相接連...
與另外一條與秦淮河相接名喚胭脂河少了一分胭脂水粉氣,而是多了一份猙獰傲骨,平靜的上新河下面,激流暗湧着,狂驟起時,水波蕩漾...
江堵中的礁石忽然激起萬丈的浪花,瞬間啪的嘩嘩作響。
“仲湛,你可知為師帶你前來這裡所為何事?”
這一問,倒是把趙禅給問到了,他要是能知道還需要你這個老師作甚....
趙禅心裡隻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這樣很容易失去我這個學生的。
也不得趙禅開口,張璁自顧自的說着:“為師生在一個最好的時代,也錯過一個最好的時代,弘治十三年,為師平生第一次來到着南京城中,來南京求學了....”
站在上新河畔,趙禅似乎可以看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張璁,但時過境遷,當年意氣風華的青年,不知不覺中經曆了三代帝王,不知不覺中,人即将踏入知天命之齡,也可以說半隻腳踏入了棺材裡面。
“年少輕狂笑權貴,到頭白發一場空。”
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但同樣的也要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慘烈的代價。
張璁付出過了...
所以他後悔了,正德十五年的光陰中,他碌碌無為,等正德掉入水中後,他才考上舉人,正以為他即将時來運轉時,熟料正德皇帝駕崩。
前途又開始變得昏暗起來。
“為師的意思你明白嗎?”
趙禅不語,靜靜的等待着張璁的下文,果不其然,張璁呵呵的笑道;“不要學為師啊,仕途上該低頭的要低頭,要你不要初心是對的,但未掌大權在手,且能不要初心。”
望着茫茫上新河,再聽聽張璁的那些話,趙禅忽然有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觸景生情...
趙禅說的小聲,但站在趙禅身邊的張璁卻愣在了那裡...
應景嗎?
應景!
應景嗎?
不應景!
但是那句是非成敗轉頭空,卻直接觸及他内心深處,不知不覺中,老淚縱橫...
或許,恰好印證了那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哈哈哈~~好啊!好啊!不曾想到我張璁碌碌無為一生,到頭來老天爺還是待我不薄。”
或許是悲極而泣,亦或是喜極而泣..
張璁的臉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良久後,張璁深吸一口氣道:“仲湛,這詞可有詞牌名。”
詩詞,如何分别,張璁作為舉人這點辨别能力還是有的,未等趙禅開口,張璁便捋着胡須琢磨了一下道:“比如就叫臨江仙...”
聞言,趙禅刹那間愣在那裡,本來這首詞就是叫做臨江仙...
“這首詞,僅限于你我師徒二人知曉,其餘的不要傳了,未中舉人,名聲太大,太招搖了,莫要走了弘治年的江南解元唐演的老路。”
“弟子明白。”
聞言,趙禅倒是無所謂,直接答應了下來。
“仲湛你覺得為師如何?”
師傅收徒弟看的是弟子的資質與品性,同樣的弟子拜師看的也是同樣的東西。
之前,張璁還不擔心自己配不上趙禅,但是剛接觸沒有多久,再加上剛才的那首詞,張璁突然有點擔心了。
“老師乃是非常人。”
“哦?”
有點沮喪的張璁有點訝異趙禅的話。
“非常人非常事,熬過去了,今後必定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望着翻翻滾來的江浪,趙禅自信的笑道:“老師要在弟子身上押寶,弟子何嘗不是在老師身上押寶,韓信劉邦之流能有如此之大的名聲,他們經曆的是尋常事?”
“非也!”
“弟子隻認為欲成大事,先曆常人不曾受過的苦。”
“自古以來封侯拜相者非是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