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和王大嬸幾天前就來到了南京城。
他們一是來看望女兒,
二是過完年就是女兒的婚期,他們打算在南京城過些日子,等女兒出嫁了再回青田村。
一處宅子的後院客房内,
王婉清幹完一天的活有些累了,四肢酸痛無力躺在床上,
王大嬸心疼的看了眼女兒,
哎,
孩子就是父母的心頭肉,在自個兒家都沒舍得這麼使喚過。
“來了,來了。”
王大叔雙手端着一盆熱水一路小跑過來,他怕跑的慢了水會涼透勁,腳底下一絲不敢耽擱,又怕跑的太快水晃的厲害冷下來,手上吃勁兒的穩住盆盡量不動。
“閨女,把腳洗洗,累壞了吧。”
王大叔蹲下來把盆放好,伸手就要把王婉清的腳放進水裡。
“爹,我……我自己來吧。”
她快出嫁了,總要避諱一些,
隻是,心頭顫動,
眼睛裡突然之間盈上些許淚花,
她把腳放進水裡,王大叔蹲在一旁給她抄着水,才幾天的功夫,女兒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
他不禁有些心疼。
“要是累,我跟你姑姑說說,少幹點活。”
“不累。”
王婉清倔強的搖搖頭。
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她快速的伸手抹掉,又把手迅速的收回背後。
“你的手怎麼了?”王大嬸眼尖,問道。
“沒……沒怎麼。”
王婉清有些慌,身子往後挪了挪。
“你給我看看,看看。”
走到她的身旁,王大嬸把她的手拽了出來,隻見白皙的手上起着一個又一個紅彤彤的水泡。
有幾個已經破了,
凍的發紫,
王大嬸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碰,“呲……”王婉清倒吸一口冷氣,忍着沒有叫出來。
“疼不疼……”
“不疼。”
她咬着嘴唇搖頭。
“王八蛋,我去找他們!”
王大嬸臉色鐵青,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做父母的看到女兒受這份罪,心如刀割。
“娘……”
哇的一聲,王婉清哭了出來。
郁郁幾日的心情,仿佛在這一瞬間得到釋放,王大嬸見女兒哇哇大哭,連忙回來哄她,拍着她的後背讓她趴在自己懷裡哭。
肩膀濕了一片。
王大叔仍舊在一旁蹲着給女兒抄水,隻是抄水的手隐隐發抖,他有種揪心疼的感覺。
仿佛哭通了氣兒,
王婉清聳動着肩膀,抽噎幾聲,從王大嬸懷裡出來,
雙目通紅,
哽咽的問他們,
“小洛哥……他真的……真的死了嗎……”
……
醉仙樓,
陳小洛悠閑的望着窗外的月光,翹着二郎腿兒,啃着醬豬蹄兒。
好吃,
酒樓生意不好,醬豬蹄不能一直擱着,隻能便宜了陳小洛。
大概前些日子被王家的案子壓在心頭,如今難得清閑,沒有任何事要去做,樂得自在,每天走走逛逛,看看大明朝南京城的風土人情,吃一吃南京城的點心小吃,掃一掃大街上的古代的女人。
至于酒樓生意的好壞,他看在眼裡,不過……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姑爺?
你見過和娘子不睡一張床上的姑爺?
相對于他的悠閑,馮瑩瑩就顯然很忙很忙,每天興緻勃勃的出門,然後垂頭喪氣的回家,每天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挑起話題的也總是陳小洛。
馮瑩瑩總是随意敷衍兩句,
月光如水,今天吃完飯卻是有幾分奇怪,馮瑩瑩居然沒有同往日一樣直接去黃湘雲的房間,而是走到他的身邊,坐在石階上。
“你……有事?”
陳小洛嘴裡的豬蹄兒啃了一半,怔住。
馮瑩瑩搖搖頭,
從荷包裡掏出一張紙,陳小洛看得有些眼熟。
“你寫的?”
陳小洛恍然,那不是前幾日無聊寫的歌詞嗎……
“聽栗子說,這是一首歌兒,你能……唱給我聽聽嗎?”
馮瑩瑩的眼睛沒有看他,
望向一旁,
陳小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喉嚨中發出沙啞的聲音,
歌聲在小院子裡回蕩,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好嗎……
“瑩瑩,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是阿爹的聲音。
“我要去救爺爺,我不能看着爺爺出事兒。”馮瑩瑩倔強的搖頭,眼淚在眼眶打轉。
母親拽着她的手都沒留下她,手心上殘留的溫度是母親的挂念。
雖然我很少寫信,其實我很想家……
馮瑩瑩腦海裡浮現臨别時候阿爹說的話,
“我已經快要失去父親,我不想再失去女兒。”
她低頭,
肩膀聳動,垂泣,
爸媽,你們還好嗎?
她也不确定因為爺爺的事情她的爸媽有沒有受到牽連,從家中偷偷溜走已有月餘,沒了盤纏便想辦法去掙錢,餓了就忍着,一路走到南京城。
醉仙樓是爺爺早年在南京城置辦的家業,隻有馮瑩瑩知道,爺爺說這是給她留的嫁妝。
每天,
她早出晚歸四處碰壁,求爺爺告奶奶都沒用。
畢竟她爺爺的案子牽扯太大,
馮瑩瑩咬緊牙關,
“我一定,一定要救爺爺出來。”
能求的人都已經求過了,爺爺的老部下,朝中的好友,馮瑩瑩這段時間基本都拜訪了一遍,閉門羹吃了不少,勸誡的話兒也聽了不少,
可就是沒人能幫得上忙。
無助,
此緻,那個敬禮……此緻,那個敬禮……
陳小洛唱完,見馮瑩瑩低頭哭泣,也沒有去安慰,有的時候心裡的那種一絲愁緒安慰不了,你沒有站在她的處境,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過了許久,
馮瑩瑩擡起頭,擦了擦淚水,仿佛從未哭過一般,
微笑,
“真好聽,沒想到你會的還挺多。”
陳小洛謙虛的笑了笑,“那是,就這種歌我這有一籮筐。”
“……”馮瑩瑩。
嘚瑟,
陳小洛覺得自己會的歌都能在大明朝出N張專輯了,以後還做什麼大明小廚師啊,
大明大歌星得了。
“酒樓的生意……你有什麼看法?”馮瑩瑩問。
一首歌仿佛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陳小洛伸了個懶腰,長哈一口氣。
“生意?不是挺好的嗎?”
“你沒覺得這兩天不太對勁?”
“沒啊,不過晚飯豬蹄兒多了倆。”
“……”馮瑩瑩。
她突然覺得和陳小洛聊天真是對牛彈琴,不對,是對豬彈琴,一頭整天除了吃啥都不會的豬。
“走吧,回去睡吧。”
兩人轉身,回房間。
房間内,
地上鋪了一床褥子,陳小洛詫異,
“你……要到我房間睡?”
馮瑩瑩的臉瞬間垮掉,
“這一直都是我的房間。”
前幾天她睡在黃湘雲的房中,今天她突然發現朱允炆身旁的太監在監視自己,隻能回來做戲做全套。
“那你睡地上也不合适啊……”
“……”馮瑩瑩。
半晌,
陳小洛歎了口氣,
“哦,是給我的啊……早說……”
哎,
深秋的天,着涼了可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