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清并未随劉東廣走的很遠,出了酒樓沒走多久,便停在一處橋頭。
這座橋名叫青溪橋,也叫淮青橋,
因位于秦淮河與青溪的交彙處而得名,依着桃葉渡,卻是秦淮河邊最繁華的一處所在。
兩人在橋頭的茶肆坐下,
王婉清身材修長,樣貌清秀,往茶肆一坐倒是引得四周的老男人頻頻回首,
“大人,你想問些什麼?”
剛剛在萬福居她也聽到有人叫對方一句佥事大人,想來應該是朝廷官員,隻是不知對方為何會找到她,還事關陳小洛。
劉東廣等小販把茶水放在桌上,給王婉清倒上一碗,
“姑娘先喝口水,你就不好奇為何我也叫劉東廣嗎?”
王婉清一怔,
猛然想起那個白衣如雪一般的俊美男人,
眉頭微蹙,
“我剛才還在想竟然會遇到同名同姓之人,而且我還都認識,天下間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劉東廣微笑,
“姑娘在瓜洲鎮碰到的,是舍妹劉月如,女孩子家出門不方便便用了我這個當哥哥的名字。”
王婉清恍然,
難怪當初見到她的時候便覺得怪怪的,哪有長得這麼俊俏的男人,原來是女孩子,
“那你找我是為了……”
之前劉東廣說找她事關陳小洛,可講的這些與陳小洛毫不相關。
劉東廣很欣賞王婉清這樣的女人,
如果說她妹妹口中的王婉清是個農家小姑娘,不知愁苦,那麼眼前在萬福居李家呆了些時日的王婉清顯然成長的很迅速,
現在的她成熟穩重,性格堅韌,
他呷了口茶水,掩飾自己的觀察,
口中說道,
“其實小妹自從上次一别,對姑娘同村的陳小洛一直念念不忘,我托人打聽了,陳小洛聽說落水下落不明,不知姑娘是否有他的消息。”
王婉清微微有些詫異,
當初她還真沒看出來那個白衣公子是因為看上陳小洛才三番兩次死皮賴臉的往她們村跑,甚至有時候她都以為那白衣公子是為了追求自己。
汗……
她的臉微微有些臊紅,
輕咳一聲,道:“我也是後來聽說的,我爹說小洛哥隻怕兇多吉少……”
想到陳小洛很可能已經死了,
不禁黯然,
劉東廣道:“可是整個茱萸灣下遊,并未發現陳公子的屍體,很有可能他還活着,如果姑娘有了陳公子的消息,還請及時到鎮撫司告訴我。”
“好。”
王婉清點頭答應,抿了一口茶水,站起身來,“店裡還有許多活沒幹完,小女子先告辭,多謝大人今天出手幫我,下次如果大人再碰上,還請裝作沒看見的好。”
說完,
也不管劉東廣微怔的神情,轉身徑直走了。
劉東廣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似乎呆了呆,這個女人,脾氣倒是倔的很,有點意思。
忽然,
他的身後飄來一個戲谑的聲音,
“沒想到兄長也有動心的時候。”
卻是他的妹妹劉月如,
劉月如一襲白衣如雪,站在茶肆裡比剛剛的王婉清還要惹眼,她旁若無人的坐在劉東廣身旁,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噜一口喝下。
“我說哥哥,你不會真的看上這個王婉清了吧……沒想到你把我關在家裡自己卻出來沾花惹草,咦……”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一副鄙夷的表情。
劉東廣的臉頓時一冷,
“誰讓你從家裡出來的,關你禁閉的時候說好了一個月的,這才幾天?”
對于這個妹妹,他也很無奈。
劉月如一聽不樂意了,
“我再不出來你還指不定怎麼敗壞我的名聲,什麼叫我對那個臭小子念念不忘,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劉東廣讪讪,他也是一時權宜才這般說的,而且這般說法也符合他妹妹在瓜州鎮的所作所為,老鬼在上報的密信中把劉月如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已經交代的清清楚楚。
“你要是不給我說清楚,今後你就别想能招惹人家王姑娘一步,不然别怪我壞你好事。”劉月如威脅他,
劉東廣苦笑,
“除非……”劉月如話頭一轉,附在劉東廣耳邊低聲道,“除非你帶我去見老鬼,我……我都不知道他傷的怎麼樣……”
她說完俏臉一紅,
對于妹妹的心思,劉東廣可謂是一清二楚,劉月如對老鬼有好感也不是一天兩天,不過他不希望妹妹把心思放在老鬼身上,
因為老鬼和他一樣,誰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還活着,
他搖搖頭,
起身,
也不理會劉月如在身後大呼小叫,提着繡春刀離開茶肆,
氣的劉月如直跺腳……
他們兄妹二人和王婉清都不知道,就在青溪橋不遠處的桃葉渡上,陳小洛帶着馮瑩瑩和栗子正在悠哉悠哉的乘船遊湖,
酒樓最近定的兩百多桌酒席自然有黃湘雲去張羅,武大郎剛剛也悠悠轉醒了,對于自己見義勇為的事兒他還有些腼腆不好意思,
馮瑩瑩最近似乎有些累了,所以當吃完午飯陳小洛提出來要出門遊船的時候,她倒也沒有拒絕,
此時在船舫内,她正有些疑惑的望着坐在對面的陳小洛,這個男人似乎對酒樓的所有事物都不感興趣,唯獨喜歡遊玩,
如果不是知道陳小洛曾經赢過江南名廚羅大米,她甚至都以為陳小洛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
這個時候叽叽喳喳講話的一直是栗子,
她不停的說着對面萬福居的李玲玉是多麼的刁鑽刻薄,如何欺負新來的丫頭,如何的惡性競争搶奪客源,
還不停的在馮瑩瑩跟前誇陳小洛厲害,認識的朱公子竟然定了百多桌的酒席,幫酒樓多賺了許多銀子,
潛在的意思是,“别看姑爺整天遊手好閑,其實也是幫了醉仙樓的大忙的哦。”
栗子這個丫頭倒是可愛的很,
陳小洛的腦海中浮現另外一個可愛的丫頭,也不知道婉清丫頭怎麼樣了,聽說她來到南京城投奔她的姑姑,如果有機會倒是想見上一見,
過了片刻,
耳中隻聽馮瑩瑩問道,
“相公……可知道朱公子的身份?”
陳小洛點點頭,“倒是聽他說過。”
其實哪裡還用得着朱高熾說,若是連後世大名鼎鼎的明仁宗朱高熾都不曉得,陳小洛估摸着自己來到大明朝肯定活不過三集。
見陳小洛知道,她倒是放心下來,她本來還擔心陳小洛因為不曉得朱高熾的身份沖撞了世子,畢竟他可是能寫出“子系中山狼”這種罵人詩句的人。
船兒遊近一處老式橋洞,古色古香,陳小洛擡頭向外望去,秋風拂面卻有幾分微涼,
一道身影從橋上走過,正是從茶肆返回萬福居的王婉清,
恰好此時船兒遊到橋洞底下,
兩人一人橋上,一人橋底,如此相近卻不曾相見,
“相公在想些什麼?”馮瑩瑩疑惑的看着他。
陳小洛回頭,望着楚楚動人的馮瑩瑩,
歎了口氣,
“我在想,剛剛武大郎做的菜,是不是太鹹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