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陰鹜的眼神此時變得和氣許多,一身衙役的衣服倒是沒有飛魚服穿着霸氣,
假如不是對方面容沒變聲音沒變,陳小洛幾乎不敢确認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前不久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程衛東。
但這确實就是他,從他無意回眸的冰冷眼神中确認無疑。
隻是回眸的一眼,陳小洛便感覺周圍的溫度直線下降,從頭頂冷到腳心,連嘴裡呼出的空氣都是冷的。
陳小洛總感覺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裡帶着一絲陰狠,難道自己這個下屬讓他不滿意?
“走吧,兩位。”
程衛東領着仵作走在前頭,王大叔緊随其後,陳小洛跟在他們仨屁股後面。
四人上路,趕往青田村。
等到四人趕到青田村,已是深夜。
整個青田村燈火通明,村裡死了人,還是平時人緣極好的張二狗,誰的心都沒那麼大能睡的安生,
村民自發的點亮每家的油燈拿到張二狗家門口,
仵作進屋已經有一些時辰,還是沒有出來。
村民焦急的等待,
陳小洛沒有進屋,那令人作嘔的氣味他在屋外聞着都想吐,他聞到那股味道就能想起張二狗在他身旁死去的樣子。
程衛東也沒進屋,他從一開始壓根就沒進去過一步,隻是在屋子四周四處看看。
果然是有經驗的錦衣衛,陳小洛感歎不已。
屋内屍體的情況有仵作去驗屍,自然不用程衛東這個快班衙役去查探,
隻有從周圍的環境和細微之處去排查,才有可能有意外的發現。
程衛東看的很細,用腳步一步一步的去丈量,專業而負責,和刑偵片裡那些查案的警官倒是有些相像。
以後真當了錦衣衛,隻怕這些也是要學習的技能之一,技多不壓身,陳小洛決定仔細的看一看學一學。
周圍的村民都圍在屋子門外看仵作如何查驗屍體,至于那個走來走去的衙役大家倒是沒多大興趣,
誰知道他在那瞎走啥呢――累計步數?
隻有陳小洛關心,
突然,他發現程衛東停了下來,
隻見程衛東四下打量,見無人注意到這邊,蹲下來從地上撿起來一樣東西,
動作太快,以至于陳小洛沒看清撿起來的是何物。
他是發現了什麼?
一定是這樣,陳小洛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沒想到這個程衛東倒是有幾分本事。
張二狗雖說平時嘴上不積德,但是為人倒是不錯,若是能查到死亡的原因,不論是對村民還是對張二狗甚至是對大黃狗,都是一種交待。
陳小洛動了動身子,剛張嘴要問,
卻見程衛東從衣袖裡掏出一隻鹌鹑,“得得得,我的小乖乖,看看爺給你抓了啥……哈哈,蟲子!今兒可不能餓了我的祖宗。”
卧槽!
陳小洛一個踉跄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尼瑪的,搞了半天你丫抓蟲子呢。
還能不能有點節操。
他覺得自己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就是特麼有病,
一個大老爺們偷偷盯着另外一個大老爺們這麼久,就為了看他丫的抓個蟲子喂鹌鹑,簡直吃飽撐的。
此時仵作從屋裡走了出來,村民們連忙圍了上去。
“怎麼回事大人?”
“張二狗這麼好的人怎麼死的啊!”
“誰幹的!”
“看着像中毒死的?”
“不對啊,我看張二狗的身上有明顯的刀傷……”
“中毒的那條狗……狗肉還能吃嗎?”
……
仵作一臉的黑線,用手壓了壓,
“稍安勿躁,我想問下,是誰最先發現死者?”
“我。”陳小洛走了出來。
“把你看到的情形說一下。”
陳小洛點頭,
“早上的時候,我聞到一股子異味,聽王大嬸說二狗叔已經一整天沒見着,心裡懷疑。我便與王大叔過來,發現二狗叔的房門是從内銷上,窗戶也全都緊閉。”
“從裡面銷上?”仵作眼睛一亮。
“沒錯,當我破門而入,當時門前地上有一堆水漬,然後看到的情形就是您所看到的樣子。”
他沒有說見到張二狗的時候張二狗還活着并且說了一些臨終遺言,由于張二狗臨死時候說的那些話,他總覺得張二狗是因自己而死,
仵作點點頭,轉身面向村民,
“從死者的狀況來看,死者應該系中烏頭毒緻死,他身上有刀傷,但是并不是緻命因素。
屋内房門緊鎖,财物并無丢失痕迹,自殺的可能更大一些。”
陳小洛眉頭微皺,自殺?如果張二狗沒和他說那些話,他倒可能相信這個結論,但是此時的他不信,他相信張二狗一定是死于他殺。
他在思考,如果張二狗死于他殺,那麼就能一點點反推,刀傷,水漬,銷上的門……
”大人,這烏頭毒到底是什麼毒?“王大叔問。
村民也都丈二摸不着頭腦,要說砒霜鶴頂紅這些毒藥,他們都知道,可烏頭毒他們卻是從未聽過。
“烏頭毒是一種……”
“說這麼多幹嘛,解釋他們也聽不懂。”
程衛東打斷仵作的話,
“先别管這是什麼毒,你們隻要知道這是一味能讓人死掉的毒藥即可。
至于案子我們會繼續跟進,大家都回去聽消息吧,麻煩你安排幾個人把死者抓緊入土為安,畢竟腐臭着放在這也不是辦法。”
他給王大叔安排。
王大叔點頭答應,回頭想叫陳小洛,卻發現陳小洛愣在那裡。
王大叔的話點醒了陳小洛,這個烏頭毒,他知道。
烏頭其實并不能稱為一種毒,它其實是一味藥,主根為烏頭,側根為附子,獨根為天雄,均可入藥,這是一味常用的祛風散寒除痹止痛的藥。
可它卻有一點有毒的成分,便是烏頭堿。
進食過量的烏頭或附子,均有可能造成烏頭堿中毒,隻需要烏頭堿的含量超過3-4mg,便會導緻死亡。
既然知道死因,那麼從烏頭毒的源頭查起似乎簡單了許多。
王大叔沒有理會發呆的陳小洛,叫了幾個村民,想要把張二狗擡到地裡給埋葬起來,入土為安。
三五個村民捂着鼻子強忍着腐臭味道,正要進屋。
“慢着!”
大家詫異的望着陳小洛。
“屍體不能動,二狗叔的死因沒有查出來,若是埋了豈不是沒了證據。”
“這……”王大叔有些為難。
程衛東的臉色變得鐵青,兩眼冒着陰鹜的目光,手中的鹌鹑被他捏的唧唧直叫差點斷氣。
陳小洛覺得案子總歸要查個水落石出,不然死了的人會死不瞑目,活着的人會于心不安,
哪怕張二狗叫他走,
他覺得既然事情極有可能因他而起,如果就此一走了之那也太過于混蛋了,
“仵作先生,不知道這烏頭咱們江都縣有幾家藥鋪有賣?”
陳小洛邁出一步,眉頭微蹙。
“隻有一家。”仵作道。
一家?
那就好辦了,陳小洛微微一笑,
“大叔,咱們再去縣城一趟,去看看這家藥鋪的烏頭到底賣給了誰!”
陳小洛沒有注意到,程衛東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
程衛東也沒想到,陳小洛竟然知道烏頭是一種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