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些，如今靠着體内僅存的魂魄活着的寶兒，卻是不知道的。
如此，她也就不知道為何偏偏隻有自己轉世在了異世，而莫卿和羽兒，卻是出現在了北炎所在的時空。
“你恨我？”終究還是想不通，為何穆雲夕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顧清幹脆開口問道。
“呵呵，”穆雲夕輕笑一聲，眼中恨意卻更加明顯。
“恨麼？當然恨！我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從來沒有出現過，恨不得你現在就徹底消失在六界中，再也不能出現在阿卿面前，再也不能妨礙阻止我同阿卿在一起！”
滔天的嫉妒扭曲了穆雲夕姣好的容貌。
她死死盯着顧清，哪裡還有半點姐妹該有的模樣。
“為什麼？”顧清問，隻覺心中疼的厲害。
畢竟，眼前這人，是她的姐姐。
從來到北炎開始，她的夢裡便總是夢到兩隻九尾狐嬉鬧在雪地中，相親相愛的場景。
可是如今，她的姐姐，竟然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簡直……諷刺至極。
“為什麼？”聲音都變了調，穆雲夕冷哼一聲，“是你救了阿卿有如何，可後來，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與他有了婚約的人也是我！”
“魔族來犯，他拼死保護的人更是我！可是你呢，你憑什麼，憑什麼出現在他身邊，憑什麼懷了他的孩子，憑什麼逼的他同我解除婚約！”
“你知不知道，狐祖為了救下你的一縷元神，耗費了半身秀修為，你又知不知道，狐祖耗費半身修為後，世上再也沒有九尾狐的存在。”
“你以為你舍身相救很偉大麼？别傻了！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沉不住氣要祭出魂魄，阿卿和我足以撐到狐祖和天帝趕來，如此怎麼會有後面發生的種種。”
“可是你，我的好妹妹！一意孤行要送死不說，上一世惦記自己姐姐的未婚夫，這一世更是下賤的纏上了自己的姐夫！”
“恨麼？換成是你，你不恨麼！告訴你寶兒，不光是我，還有整個九尾狐族以及被九尾狐保佑的黎民百姓都恨你！”
一口氣将事實徹底扭曲，穆雲夕看着顧清慘白到發青的臉色，隻覺心裡從未有過的痛快！
“怎麼，很難以接受麼？呵，一個兩世都在惦記自己親姐姐的未婚夫的人，還會覺的疼麼？寶兒，如果可以選擇，我恨不得從不曾有你這個妹妹。”
“我想，如果可以選擇，上一世，阿卿定然也恨不得，救他的人從來不是你！”
“咚咚”兩大步，顧清一手緊捂住兇口，身影不穩的後退。
“顧姐姐！”巫芸一驚，急急上前扶住顧清，眼中盡是急切。
“啊呸！”隻聽，龔婆婆狠狠啐了口唾沫，瞪眼看向穆雲夕。
“先不提你說的這些是真是假，單單搶了自己妹妹的功勞，不要臉的湊到男人跟前，你就不是個好東西！”
跨步向朝前靠近穆雲夕，龔婆婆趁着穆雲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前，兩手抱着烏鴉伸了出去。
“你是誰？你什麼都不知道，胡說什麼？誰說我搶了她的功勞，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隻因為，龔婆婆兩手抱着的烏鴉，在靠近穆雲夕的下一刻，蜷縮的狐尾動了動。
而後，就在龔婆婆感覺到烏鴉的動靜，急急低頭看去時，烏鴉緊閉了月餘的狐目，緩緩睜開。
沒有昏睡初醒的朦胧，也沒有原本以為的虛弱。
隻見，龔婆婆才驚喜的張開嘴，都還沒有發出聲音，下一刻，烏鴉兩腿在她胳膊上一蹬，便一躍朝穆雲夕撲了上去。
“啊！”一聲驚呼，出自片刻前還嚣張的，滿目恨毒的穆雲夕口中。
“烏鴉，回來……”顧清捂着心口，臉色慘白，勉力出聲喚道。
撲咬中的烏鴉聞言，“嗚嗚”低聲輕哼兩聲，卻是沒有理會顧清，繼續朝躲開的穆雲夕撲去。
“找死！”卻是穆雲夕，在經過了最初一瞬間的驚吓後，極快的穩定了情緒，一把取下了發髻上一根尖利的銀簪，朝着烏鴉便狠狠劃了過去。
這銀簪，不同于平日裡女子用的那般，它的尖端，閃着寒光，亦如可刺穿皮肉的箭羽那般。
而這，是穆雲夕出府前，專門準備用來防身的。
隻用個銀簪防身，是因為穆雲夕相信，不管顧清有沒有恢複上一世的記憶，既然約了望江亭一見，那麼她絕不會有取自己性命的打算。
不過，接連兩次被咬，又隐隐猜到了烏鴉的身份，在看到烏鴉被龔婆婆抱向自己的一瞬間，穆雲夕便已經有了戒備。
是以，最初的驚吓過後，迎接烏鴉的，是穆雲夕揮過來的尖利的銀簪。
“小狐仙！”龔婆婆一聲喝，衣袖一揮間，已經伸手迎了上去，隻想要接住半空中的烏鴉，擋在它身前，不然它受到傷害。
“嗚嗚”兩聲，烏鴉哼叫着，在背上皮毛被劃破少許後的下一刻，跌入了龔婆婆的懷中。
“你個該死的，心狠手辣的，你……”聲音抖着，龔婆婆輕撫上烏鴉的狐背，小心的查看它的傷口。
都是她，都是她！
眼見小狐仙真的醒了，又見它沒有不妥，身手敏捷的撲了上去。
她便想着，讓小狐仙好好咬穆雲夕這臭女人，給丫頭出出氣也好。
但是哪知道，小狐仙一撲不中後，竟然會反被穆雲夕傷了。
果然，丫頭的身體已經壞成了那般，小狐仙又怎麼可能無事呢？
“小狐仙？”穆雲夕輕笑一聲，“就它，還配稱為狐仙？”
一手捏着銀簪，穆雲夕瞥了龔婆婆和依舊對她怒目而視的烏鴉一眼，而後便看向顧清。
“當然，它不配，你更不配！”穆雲夕道。
眼見龔婆婆已經開始給烏鴉背上被劃破的地方撒上藥粉，顧清轉頭迎上穆雲夕滿是恨意的視線。
“狐祖呢，狐祖後來如何了？”顧清問，眼中有着濃烈的急切和不好的預感。
這預感，從來恢複記憶以來便浮現在心頭。
如今，當聽到穆雲夕言說，狐祖為了護住她的元神，耗費了大半生修為後，原本的預感已經漸漸化為實質。
此刻，她已經能夠肯定，狐祖出事了，定然出事了，決計不隻是耗費了半生修為那麼簡單。
所以，狐祖到底如何了？
為什麼，那夜她為了抵抗羽聖女的媚術，強行喚醒了寶兒的一刻，腦海中會出現一聲輕到讓人幾乎要忽略的輕歎聲？
而那輕歎聲過後，當她恢複所有記憶醒來到現在為止，狐祖的聲音卻沒有一次在腦海中想起？
難道說，難道說……
被心中的猜測駭到，顧清身體忍不住顫抖，雙目中被沉痛沾滿。
“狐祖如何了又怎樣，那與你何幹！”穆雲夕看着顧清說完話後便的更加難看的臉色，和竟然顫抖起來的身體，月眉微微蹙了下，心生疑惑。
聽到她那些歪曲了事實的指責，看到她傷了烏鴉，她都沒有這麼大的反應。
所以，現在又為什麼突然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穆雲夕不解，但面上卻沒有露出半分來。
她隻是面上恨意越發濃重的，死死盯着顧清。
疑惑麼？
自然是疑惑的。
而，穆雲夕疑惑的東西，又哪裡隻是這一點。
她還疑惑，疑惑自己明明在狐祖将幾人送去轉世的前一瞬間，将寶兒那抹被狐祖施法護持過的魂魄打入了異世，而寶兒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了北炎？
不光出現在了北炎，又為什麼會改了容貌？
要知道，她的絕世容貌，是在轉世的一刻自己放棄的，那麼寶兒又是為何？
當然，穆雲夕會有這些疑惑，是因為她不知道，這個顧清，根本不是寶兒。
或者說，她是寶兒，但身體卻隻是北炎的顧清。
真正的寶兒，确實如羽兒所願，轉世在了異世。
隻是，穆雲夕又哪裡知道，狐祖會出現，會拼了自己所剩不多的法力，将寶兒從異世送來了顧清的身體中。
也是因為穆雲夕不知道這些，所以面對顧清此刻巨大的反應，她才會心生疑惑。
狐祖，從未出現在穆雲夕的腦海中。
甚至，原本所有人都不應該恢複上一世的記憶。
卻哪知，穆雲夕聽聞顧清懷了墨楚卿的孩子，會刺激的她想起了前世種種。
而墨錦，會在看到墨楚卿身受重傷，被自己捏在手心玩弄的時候，也恢複了記憶。
說白了，人的欲望，内心的執着，是最不可控的東西。
“既然如此……”深吸兩口氣，緩下噴湧而來的痛意，顧清借着巫芸的攙扶站直身體，“既然如此，既然你這麼恨我，姐姐，我們就此别過。”
“你放心，我活不了多久了，等我死後，沒有人會再阻攔你和莫卿。至于你們最後能否在一起，都将與我無關。”
話落，最後看一眼滿臉憤恨的穆雲夕，顧清擡腳，當先朝望江亭外走去。
姐姐說，你恨不得救你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姐姐還說，我雖然救了你，可陪伴你的，你甘願确立了婚約的人，卻是她。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就算後來我不死，而你也知道救命恩人是我，但你鐘情的，依舊是姐姐？
所以，我是不是不該繼續貪戀這最後的時日，而應當早早離開，讓你和姐姐不再有阻礙的在一起？可是，為什麼，我卻依舊想要在剩餘的一點點時間裡，能夠多看你一眼，多陪着你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