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
“我來，你同二丫去将給馨兒準備的湯膳端來。”
擡手接過蘇喬按壓着墨馨兒額頭的帕子，顧清打斷了她的話。
蘇喬一怔，連忙點了點頭，又見方才還在掙紮的墨馨兒，此刻正愣愣看着顧清，這才放心的松開了手，站起身與二丫一道出了去。
“暗九，幫我将馨兒扶去床上，你便也出去吧。”
“是。”緊随顧清上前的暗九應了一聲，朝墨馨兒靠近。
“不，走開，走開，你們都滾，讓我死，讓我死！”
暗九的靠近，讓因為見到顧清而一時間愣怔的墨馨兒重又叫嚷掙紮了起來。
暗九一驚，再不敢有動作，至于顧清，将将壓下的淚意又湧了上來，刺的眼睛生疼。
深吸一口氣，朝暗九揮手示意她出去，顧清環着墨馨兒的手略略緊了幾分。
“他們都走了，隻清兒姐姐一個人陪着你，好不好？”
“不要，你也走，你們都走，讓我死，求你們了，讓我死，求你們……”
随着最後三個字出口，墨馨兒的嗓子已經嘶啞的說不出話。
顧清狠狠閉了下眼，任由墨馨兒掙紮，隻雙手，卻是緊緊的将她環在懷中。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幾刻鐘，又或許半個時辰，懷中的身體無力的靠在自己懷裡，不再掙紮。
隻耳邊深濃的哭泣聲，卻是越來越重。
“馨兒，清兒姐姐不會讓你死，若你真的死了，我會毫不猶豫随你而去，隻當用我的命賠償你九哥。隻因，是我的關系，才讓他失去了妹妹。”
“當然，若你真的死了，暗七大抵也會選擇以死謝罪吧。所以，你想清兒姐姐死麼，想讓你好不容易救回來的暗七死麼？如果不想，那便堅強的活下去，好不好？”
“就算清兒姐姐求你，嗯？”
感覺懷中纖瘦的身體，在自己話音落下的一刻微微輕顫了一下。
顧清深吸口氣，緩緩放松了攬抱着墨馨兒的力道。
她知道，她很卑鄙。
這種時候，在墨馨兒幾乎已經崩潰的時候，卻說着威逼的話，用自己和暗七的性命脅迫她。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說。
因為她知道，如今任何勸慰的話都無用，隻有先如此逼迫墨馨兒冷靜下來，讓她放棄了尋死的念頭，才能尋機慢慢開解她。
“額頭疼麼？胳膊有沒有傷着？”擡手輕揉的擦拭着墨馨兒滿臉冰冷的淚水，顧清聲音輕柔。
“地上涼，清兒姐姐扶你上床，然後再給你包紮一下額頭，檢查胳膊的傷，好不好？”
細細看着墨馨兒的表情，見自己話落，她隻依舊垂眸流淚，并未見不贊同的神色，顧清心裡微松，當即便小心扶她上了床榻。
對話到此結束，沒有人再開口。
顧清替墨馨兒蓋好了被子，又小心的清理包紮好了額頭的傷口，檢查了她被夾闆固定住的胳膊，見沒有問題，這才緩緩坐在了床榻邊上，看向睜着紅腫的雙眼，卻滿目空洞的墨馨兒。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睜着眼睛，痛到麻木。
“馨兒，還記得你告訴過清兒姐姐的話麼，說你和你九哥小時候過的多苦，但他總是會護着你的話？”
“嗯，定是記得的吧。那些話裡的情景，清兒姐姐猜，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是不是？當然，更不會忘記你九哥對你的好，對嗎？”
擡手執起墨馨兒的一隻手，顧清微勾了勾唇角，“清兒姐姐還記得，我們相識之初，你為了感謝我救你九哥的性命，朝我跪地感謝的一幕。”
“那時我就想，你同你九哥，定是這世上感情最好的兄妹，若有一人出了事，另一人怕是會心痛到難活于世吧。”
“你不是總說你四哥很可怕麼？可是先前，你昏厥着被你九哥抱了回來的時候，那樣的墨楚钰，隻讓清兒姐姐覺得，比你四哥更可怕萬分。就像是下一刻，便會不顧性命的，為你報仇一般。”
“馨兒，以後會如何清兒姐姐不知道，但卻能肯定，隻要你活着，你九哥便會有所顧忌，單隻為了你的安危，也會好好讓自己活下去。但若你真的……”
頓了頓，顧清接着道，“想必那個時候，你九哥定會不管不顧，哪怕隻身沖進宮去慘死刀箭下，也會給你報仇的吧。”
感覺執在掌中的手，輕顫了一下，顧清知道，自己的話墨馨兒定是聽進了心裡。
“所以，若你覺得活不下去不想活了，那便想想你九哥，想想愛着你的人，就算是為了我們，也咬牙堅持下來，好不好？”
多麼殘忍，她卻隻能這樣留住她的性命。
而這，還要感謝當初暗七以暗二的性命點醒了她。
不知何時，紅腫空洞的眼睛浮現出絲絲縷縷的痛意，而停了的淚水複又湧了出來。
顧清歎口氣，握着墨馨兒的手，不再說話，隻是靜靜陪着她。
沒有吃什麼，甚至連水都未喝一口，許久許久之後，墨馨兒緊握着顧清的手，重又昏睡了過去。
隻是這一次，不像先前那般睡的死沉，如同沒有意識的人。
這一次，陪在床榻邊的顧清，由墨馨兒睡夢中的舉動，感受到了她心中留有的恐懼。
緊蹙的眉，滿面的驚恐，洶湧的淚，四肢蹬塌奮力推拒着什麼的動作，還有那不停哭叫顫抖的聲音……
這樣的夢，會伴随馨兒一輩子吧，就想她永遠忘不掉那個失去的生命一般。
“馨兒，醒醒。别怕，沒事了，沒事了，清兒姐姐陪着你，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好不好？”
就這麼喚着，搖着床榻上顫抖的身體，許久後，終是将墨馨兒從噩夢中喚醒。
陡然睜開的雙目中，驚恐猶在。
墨馨兒定定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後，猛的撲進了顧清懷裡，死死抓着顧清的衣襟，似用了全部的力氣。
“清兒姐姐，怎麼辦，我該怎辦？我想死的，我想吃了藥丸，即便是死也想保住清白的，可是他們發現了我的動作，折斷了我的手，我沒有辦法，我反抗不了，我推不開他們，我推不開……”“無塵看到了，無塵看到了那樣的我，我該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