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閣。
顧清照舊吃什麼吐什麼,任憑二丫和蘇喬在一旁擔心的幾欲要哭出來,她卻一臉平靜的躺在床上,除非必要,不說一句話。
很快,太陽落山,二丫和蘇喬再一次被早早打發回去休息,房中又僅餘了顧清一人。
墨楚卿,與暗一和程風商讨完事情後,天色便已然不早。
此刻,如同前兩夜一般,再一次出現在了潮汐閣的院子中,定定看着顧清寝房的方向。
“有東西給你!”
卻是顧清低低的聲音,在房間内響起。
聲音雖小,但在院中的墨楚卿卻是聽的一清二楚。
心中一喜,腳下動作極快,眨眼間院中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待進了房中,墨楚卿轉身細心的将門複又關好,以免冷風灌進來,讓顧清受了涼。
“你喚我,是……”
人還為走至床前,墨楚卿便迫不及待的開了口,隻是下一秒卻被顧清的話打斷。
“玉佩,你落在了我房中,先前忘了,也不知那是你的東西,現在還給你。”
并沒有看墨楚卿一眼,顧清說着話,将剛剛命二丫翻找出來的玉佩,放去了床邊的小幾上。
墨楚卿劍眉微蹙,本還不太明白顧清的話,但待視線看到小幾上的東西時,卻是動作一僵,滿眼的不可置信。
隻因為,小幾上放着的,是那個他以為丢了,派人找尋也沒有找到的,曾雅茹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半月形龍紋玉佩。
“落在了你那裡?是……”
話未說完,墨楚卿卻已然想起,玉佩應該是在邺城自己知曉了顧清會媚術後,前去顧宅,恰好碰到她生病,所以留下來照顧了她的那一夜掉落下了她的房中。
而也是那一夜,他第一次發現,在她身邊,他可以不在衣櫃中便能入睡。
鳳眸中添上些末欣喜,因為顧清終于願意同自己說話,亦是因為玉佩失而複得。
快步上前,将玉佩從小幾上拿起,拇指指腹細細撫過上面每一個紋路。
“我以為玉佩丢了,這是母親……”
母親的牌位陪了他十幾年,如今卻被盜。沒想到玉佩會失而複得,墨楚卿心中寬慰的同時,視線從玉佩上移開,語帶欣喜的轉而朝顧清道。
顧清,在墨楚卿快步上前來拿起玉佩的時候,終是沒忍住,将視線轉去了他的身上。
而這,是自顧清醒來後,第一次正眼看向墨楚卿。
也是這一眼,卻被他臉上的欣喜之意刺的心中鈍痛。
于是,在墨楚卿話還未說完的時候,顧清便開口打斷,“先前你說過,若我要離開,你便會送我走。墨楚卿,送我離開吧。”
輕輕淺淺的一句話,顧清說的平靜,沒有一絲不舍,也不帶任何怨恨的味道。就像在同一個隻不過兩面之交的人再尋常不過的打招呼一般,禮貌而又疏離。
墨楚卿眼中的欣喜因着這顧清的話死死僵住,像極了他生辰那天,顧清臉上的笑因為他的疏離而僵在臉上一般。
房中,死寂。
握着玉佩的修長大手一點點緊攥,直到将那玉佩死死的捏在掌心。
半晌……
“你叫我進來,隻是為了将玉佩還給我,而後讓我送你離開?”墨楚卿道,聲音裡再沒了先前的欣喜之意。
顧清收回視線,不讓自己去看墨楚卿臉上的痛色和受傷,而是重又看向了頭頂的雕花床欄。
“是。”顧清道,低低的一聲,比之先前更疏離幾分。
話落,房中又是一靜,不過這安靜也隻僅僅幾息的時間。
心,因為顧清毫不遲疑的言說是而狠狠的澀了一下,墨楚卿緩緩蹲跪去床側,伸手探向顧清的手。
哪怕顧清再一次的躲了開來,他卻沒有像這兩日以來收回自己的手,而是依舊固執的将顧清閃躲開的手納入了掌心,連同那玉佩一起,緊緊包裹在掌中。
“顧清,今日一早和你說的話,是真的。我中意的人是你,不是輕冉,也不是旁的什麼人。”
“對輕冉,以前我以為她能靠近我,我不會嘔吐,并不排斥她,是因為自己或許喜歡她,所以才會那般。”
“可是,遇到你,我才知道男女之情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情。我中意的人是你,隻有你。”
“先前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我記得你說過,不會接受喜歡的男人三妻四妾,我便想等解除了和輕冉的婚約,再來同你說。”
“可是,她受了傷,我不能在她還在養傷的時候去說那樣的話。”
感覺掌中素手因為自己的話輕微顫抖,墨楚卿側了頭,擡手将顧清的手覆去自己的臉上,貪戀的緊緊貼着。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了現在這樣,我隻是想要保護你,不想你同師父一樣,因為被我連累而死了。”
“除夕那晚,母親唯一的牌位被盜了,衣冠冢被掘的面目全非。我一個人從郊外走回來,沒有用内力,沒有用輕功。”
“心裡很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直到眼前突然出現母親慘死的畫面,耳中聽到她痛苦的聲音。還有,師父的屍身在我眼前被燒成灰的樣子。”
“很真實,真實的我好像伸手就能摸到母親的身體,能感受到灼燒着師父屍身的烈火的溫度。”
“你記得第一次發現我在衣櫃中時,我的模樣吧。顧清,那些記憶于我而言太痛苦,隻靠自己,我絕對沒有辦法掙脫的出來。”
“那時,我以為我會一個人陷在記憶裡,就那麼凍死在外面,可是痛苦的畫面卻突然從眼前消失了。而後,聽到的便是聖公子張狂大笑着離開的聲音。”
“顧清,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像師父和母親那般離我而去,我甯刻暗中将你送去安全的地方,甯可讓你不能陪在我身邊,也不想你被我牽累的死了,一點也不想。”
“所以,我才會故意冷漠的對你,我……”
喉嚨哽了哽,墨楚卿心中慌亂,第一次同顧清說起自己的顧忌和害怕,亦是第一次同人說起除夕那夜的經曆,他不知道顧清聽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尤其,在看到顧清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的臉色後,心中的恐慌更甚。
“我不懂該要如何對待你,才是正确的。無塵說我這般什麼都不告訴你,一點解釋都不給你的兀自推開你,對你很不公平。以前不知道,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我可以一點點學,你不要走,可好?”
帶着些末懇求的意味,墨楚卿将自己擺的很低,一雙鳳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顧清。
然而……“墨楚卿,你不用解釋這麼許多的,不管原因到底是為何,我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