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
出了顧清的寝房，墨楚卿沒有停留在潮汐閣的院子裡，而是朝院外走去。
直到離的有了些距離，才止了步子站定。
身後，緊随而來的暗三見此，亦是止了步子。
片刻……
“暗三，她可無事？”墨楚卿道，聲音異常低沉，内裡飽含着太多複雜的情緒。
“若主子是問側妃的身體，那側妃無事，不但無事，脈象比之這幾日裡還好了許多；若主子是問側妃為何會不記得您，那……”
遲疑了一下，暗三眉頭皺緊，眼中盡是不解，“側妃額頭的傷并不嚴重，按說不至于會讓她忘記人事才對，可是，屬下看側妃的樣子，又不像是假裝的，所以……”
所以他也解釋不了啊！
暗三很郁悶。
照理說，他好歹也是名震江湖的神醫，可短短不到十日的時間，卻在顧清這裡，一次次盡顯無能，簡直就是丢臉至極！
“屬下那裡還有幾本海外來的醫書，等會子便去仔細查閱一番，看能不能找到言說側妃這種症狀……”
“無需找了。隻要她身體無礙，忘了便忘了吧。”卻是墨楚卿的聲音在暗三話未說完時，再一次低低的響起。
忘了便忘了吧，如此她的身體能好轉，心中再無郁結，也是好的。
或許，這樣她就不會想要再離開他了，不是麼？
墨楚卿心緒複雜，一方面，因為顧清忘記了自己而鈍痛難忍，另一方面，卻又希望顧清能不要想起什麼，如此她便不會離開，他便能時時看到她。
隻是，墨楚卿這種鈍痛又矛盾的心理，僅僅隻持續了一夜，确切的說僅僅隻持續了幾個時辰的時間，便全部變成了鈍痛。
翌日，正月十二。
因着昨晚三更天才睡，待顧清醒來時，已經過了早飯時間。
怔怔看了會兒頭頂的雕花床欄，顧清撇撇嘴，而後毫無形象的打着哈欠伸懶腰。
“嘶”一聲響起，卻是顧清因為伸懶腰而牽動了兇腹上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後，疼到抽氣的聲音。
“小姐，怎麼了？”
天色将亮時，蘇喬見顧清睡的香，怕光線擾了她，便放了床幔下來。
此刻，聽聞隐隐響起的聲音，蘇喬一驚，急急問出聲的同時，就欲上前查看。
隻是，她腳都還未擡起，一抹紫色的身影極快從眼前閃過，掠向了床側。
“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一把撩開床幔，墨楚卿語氣盡是驚急和擔憂。
“啊！怎麼又是你，你丫有病啊，滾開！”
卻是床幔撩開，墨楚卿聲音響起的下一刻，顧清驚叫一聲，顧不得兇腹處傳來的痛楚，掄起床上的枕頭便狠狠砸向了他。
墨楚卿一愣，下一秒枕頭已然砸在了他的臉上。
“都說過不認識你了，你這人是聽不懂人話麼？那好，我再說一遍，我讨厭你，滾！”
“二丫、蘇喬，快來趕人！”
拉起被子蓋住自己，顧清眼中的厭惡之意再明顯不過。
墨楚卿僵在原處，鬓角頭發，因為砸來的枕頭微微亂了幾許，看起來有幾分不符合他氣質的狼狽。
此刻，鳳眸怔怔看着顧清，内裡隐含受傷。
“清兒姐姐，我來看你了！”卻是一旁，墨馨兒的聲音響起。
顧清一怔，又狠狠瞪視了墨楚卿一眼，這才收起了眼底的戒備和厭惡，看向已然走到床前的墨馨兒。
“馨兒，是你呀！你來尋我玩的麼？”顧清語帶欣喜的道。
墨馨兒，約莫兩刻鐘前到的潮汐閣，聽聞暗三講了顧清失憶的事。
原本還不太相信，畢竟在她看來，一個人會失憶本就是極少見的事情，更況論暗三說的什麼“選擇性失憶”的鬼話。
但此刻親眼見了顧清對待墨楚卿的樣子，墨馨兒卻是再不敢不信，就連開口喊的那聲“清兒姐姐”，墨馨兒都緊張的厲害，就怕顧清也将自己給忘了。
“清兒姐姐，你記得我？”卻是眼見顧清還記得自己，墨馨兒心下一松，眼眶莫名就紅了。
“嗚嗚，清兒姐姐，你還記得我，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啧，說什麼鬼話，我怎會不記得你？你可是吃了我大哥千裡迢迢從邺城帶回來給我的糖人兒呢！難不成，你想抵賴？”
微眯了杏眼，顧清斜昵着墨馨兒，一副“你敢抵賴就死定了”的語氣。
“噗！清兒姐姐你真是，不過就是一個糖人兒，竟然還記得這般清楚，小氣鬼！”
噘了噘嘴，與明顯心情恢複如初的顧清說話，墨馨兒臉上不自覺就挂上了笑容。
而這笑，是自知曉顧清受傷小産以來，墨馨兒的第一個笑容。
隻是，這難得的笑容還未完全展開，便又落了回去。
顧清挑眉，看着墨馨兒小臉上表情的變化，表示不解。
下一刻，就聽墨馨兒朝依舊僵着身形的墨楚卿道，“四哥，讓我同清兒姐姐說幾句話吧。”
慢了幾息，墨楚卿動了。
隻見，他擡手将落去地上的枕頭撿起，放回床榻上，而後看向墨馨兒，微點了下頭，“好！”
話落，人已經邁步離開了床榻前。
墨馨兒見此，也不遲疑，兩步跨上前去，一把握住了顧清的手。
“清兒姐姐，你連我吃了顧大哥糖人兒那麼小的事情都記得，怎麼就會不記得四哥了呢？四哥可是你的夫君啊，你……”
“夫君？你确定？”
似是聽到了什麼極為雷人的話一般，墨馨兒都還為說完，便被顧清驚聲打斷。
“他是我夫君？馨兒，你沒弄錯吧，我那麼讨厭他，怎麼可能會同意嫁給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語氣中盡是不信和嫌棄，顧清眼中厭惡更甚的看向墨楚卿。
墨楚卿，因為顧清的話身形再僵，卻是默默站在一旁，并未說話。
“這種事情，我怎麼會弄錯。清兒姐姐，你是四哥聖旨賜婚的側妃啊，先前，你們感情很、很、很……”
很了半天，也沒很出個所以然來。顧清輕嗤一聲，“很如何？怎麼不說？哼，雖然我記不起來了，但是馨兒你也别妄想着騙我。就從我忘了他，醒來後卻一眼就無比讨厭他來看，要麼我們根本就沒有感情，甚至還有可能是兩看兩生厭，要麼
就是他做了很讓我傷心和失望的事情，是不是？”
以着無比笃定的語氣，顧清看着墨馨兒。
墨馨兒，因為顧清的話心中一緊，莫名心虛慌忙移開了眼睛，不敢與顧清對視。
“呵，看你的反應，我說的應該是沒錯了。所以，這裡是他的府邸？”
冷哼一聲，顧清頓了頓，下一秒轉頭看向房中一側。“蘇喬，二丫，收拾東西，小姐我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