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信的信封上,寫着寶兒兩個字,可是您認識的人?”
之樂心之穆雲夕近來心情不好,是以除非不得已,她也不敢往穆雲夕面前湊,就怕一不小心惹了煩,給自己招了禍。
可是,偏偏方才,她明明都已經打算睡了,可屋外卻有人喚她。
不情不願的起身,眼前的人卻是廚房的一個小丫頭。
那小丫頭一臉急色,看見自己開門出來,連忙上前,就往她手中塞了封信。
說什麼,這行是他家男人方才回府的時候給她的,說是有人讓托給小姐的信,而且很急,千叮咛萬囑咐必須要第一時間将信交到穆雲夕手上。
這話,姑且不論可不可信,但面前那小丫頭臉上的急切和深藏的恐懼卻是一點不假。
隻是,待之樂再要細問,那小丫頭卻是什麼都不肯說了,隻不停的求她,求她一定也将信拿給穆雲夕看。
眼見那小丫頭語調帶了哭音,恨不能給自己跪下,再加手中的信看上去并沒有什麼不妥,是以之樂終是心生憐憫,同意拿着信前來,禀告穆雲夕。
而且,怕穆雲夕會生起發火,之樂還難得聰明的将信封上的寶兒兩字說了出來。
果然,之樂聰明對了。
房中,原本煩躁郁結的穆雲夕,在聽到之樂言說信封上寫有“寶兒”兩個之後,盡是一瞬間愣怔了住。
似是被那兩個字驚的,反應不過來一般。
事實上,穆雲夕也真的是被驚到反應不過來。
确切的說,不是驚,而是吓。
是恐慌,是駭然!
為何?
因為,看上去簡簡單單兩個字,看上去不過是個人名,但在穆雲夕眼中,“寶兒”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卻是跨越了一輩子,直到上一世!
“哐”一聲響,緊閉的房門猛的被打開。
本就提着心的之樂被吓了一跳,本能朝後大退兩步的同時,已經擺出了遁走的姿勢。
“信在哪?”
哪裡有功夫理會之樂的反應,穆雲夕開了房門後,動作不停,跟着上前兩步,就朝之樂伸出了手。
也是這句話,雖然讓之樂更是驚吓的瑟縮了一下,卻好歹是止了遁走的念頭。
“信,對了信,小姐給您信!”抖着聲音,之樂慌忙将手中的信遞了過去。
隻是,眼見穆雲夕的手就要碰到信封,她卻是突然又将手縮了回去,隻拿眼睛盯着之樂的手。
“小姐?”被穆雲夕的視線看的越加心慌,之樂拼力控制着手不顫抖,試探的問。
“信是從哪來的,送信的人呢,你可認識?那人除了送信,可還說了些什麼?”
之樂話落,穆雲夕的視線陡然轉向她,冰冷而又鋒利,隻看到之樂再也忍不住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回,回小姐話,信是廚房的丫頭小春送來的,說是他男人方才帶回府的。隻求奴婢一定要趕緊将信交給您,待奴婢再問其他的,那小春卻隻是哭,什麼都不願意說了。”
一口氣将事情簡單的交代清楚,之樂卻是早已跪去了地上,縮着脖子。
“也就是說,這信你拿在手中已經有一會了,是麼?”穆雲夕問,語氣依舊冰冷。
“是是,隻小春給了奴婢後,奴婢便一直拿在手中。”雖然不知道穆雲夕為何如此問,之樂卻仍舊回的迅速。
月眉挑了挑,穆雲夕聞言,這才将視線重又轉到了之樂手中的信封上。
下一刻,隻見她從衣袖中拿出一方絹帕,墊着帕子這才将信接了過來。
不怪她謹慎,隻是,若這個寶兒當真是上一世的寶兒,那便證明她的好妹妹已經恢複了記憶。
若她真的恢複了記憶,想起了前世種種,保不齊會因為怨恨而對她下手。
這信來的突然,不能排除寶兒在上面下毒的可能。
畢竟,如今的寶兒,在沒有恢複記憶前,可是醫術不凡的顧清呢。
當然,穆雲夕的這些心思,顧清,或者說是寶兒,是不知道的。
若是知道,怕也要嗤笑一聲,說她小人之心了。
“去,把那丫頭和她男人喚來,我有話要問。”
隔着帕子小心的捏着信,穆雲夕也不着急看,反而同跪在地上的之樂道。
之樂聞言,先是一愣,下一刻爬起來,就往下人住的院子急奔而去。
就怕慢個一步兩步的,會被穆雲夕呵斥懲罰。
片刻……
“奴婢(小的)給小姐請安。”
小春和他男人,戰戰兢兢進了房間,重重跪下朝軟塌上的人請安。
穆雲夕聞言,視線不離小幾上的信封,隻冷冷的開了口。
開口問的,是方才問過之樂的話。
而回答的人,卻是那小春的男人。
卻說,小春的男人本事負責穆府平日裡采買的小厮。
這日忙活完,經過一處小巷回府,卻覺手背猛的刺痛了一下。
待他擡手看去時,那刺痛的手已然變成了紫紅色。
這還了得,小厮自然是驚駭的下意識的叫出了聲。
而,就在他聲音落下的一刻,耳中竄入一道稍顯稚嫩的男聲。
尋聲看去,才見不住何時,他的身邊站了個膚白大眼的小少年。
那小少年眨着眼睛,唇角帶笑,如同閑談一般說,他中了他的毒針。
小厮是不想相信的,可耐不住眨眼的功夫,他紫紅的手已經變成了青黑色。
這下,小厮急了,壓根就沒想過質問,隻哭喪着問少年求解藥。
解藥?
當然有。
但是,得幫他辦一件事。
待明日事情辦妥了,再來這小巷子,解藥自然奉上。
要幫辦什麼事情呢?
自然,便是送信給穆雲夕的事。
戰戰兢兢的說着話,小厮生怕穆雲夕不信,還将那隻青黑的,腫成饅頭的手伸出來給穆雲夕看。
穆雲夕确實看了,不過也隻是掃了一眼而已。
一眼後,便冷聲讓人退了下去。
毒針?
這倒确實有可能是顧清會做的事。
所以說,這信,當真是恢複了記憶的寶兒寫給自己的?
沒有功夫理會之樂等三人如何想,眼見房門關上,穆雲夕起身,走至梳妝擡處,尋了支銀簪過來。
作何用?
試毒!
隻見,穆雲夕将又點燃了幾隻燭火,而後屏息,将銀簪戳進了信中。
片刻,待确定銀簪并沒有變黑後,這才小心翼翼的将信拆開。
姐姐!
白紙黑字,最先映入眼簾的兩個字,便将穆雲夕最後的一點僥幸徹底澆熄。
“果然是你!”隻聽,穆雲夕冷哼一聲,低低自語,視線卻是不停,迅速将紙上的内容浏覽了一遍。
其實,偌大的信紙,除了“姐姐”那個稱呼外,隻言說了一件事。
七日後,辰時,望江亭一見。
沒有叙舊,沒有懇求或者威逼,隻簡簡單單一句話,再無其他。
就好似,寫信的人笃定,她邀約的人,定然會準時赴約一般。
“啪”一聲響,再沒了放下的小心翼翼。
穆雲夕一巴掌,重重将信紙拍去桌上,兇口因為氣怒不停的起伏。
望江亭一見?
憑什麼!
你說見,我便要見不成!
以為你是誰?
前世你要尊稱我一聲姐姐,至于現今,我是堂堂穆府的嫡孫女,而你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野種,棄女!
怎麼,以為恢複了記憶,就能想幹什麼幹什麼?做夢!
這麼想着,穆雲夕一把抓起被壓在掌下的信紙,刷刷刷幾下便撕成了個粉碎!
直直盯着飄落去地上的紙屑,良久,穆雲夕不停欺負的兇口漸漸平緩了下來。
取怒氣而待之的,卻是陰狠的算計。
如此大費周折的一見,覺不是為了叙舊,也絕不可能隻是為了清算上一世的種種。
恐怕,真正的目的,除了想要試探她有沒有恢複記憶外,更重要卻是為了魂魄吧。
擡手覆上兇口處,穆雲夕冷笑一聲,雙目中,盛滿陰狠。
不得不多,穆雲夕猜對了一部分。
顧清此舉,确實有試探的成分在裡面。
隻不過,除了試探穆雲夕有沒有恢複記憶外,還想要試探她是不是羽兒。
這一點,從信的最開始,那個“姐姐”的稱呼上,便看得出來。
至于魂魄,顧清想要,卻無力奪回。
當然,除此之外,想要試試看,在見到穆雲夕後,烏鴉會不會醒過來卻是顧清此舉最為重要的一個目的。
夜色暗沉。
就在穆雲夕蹙眉思量着五日後望江樓一行的計劃時,顧清卻是在墨楚卿的懷中,由她攬着出了九皇子府,原路返回了逍遙王府中。
一晃,又是五日過去。
這五日裡,有關逍遙王墨楚卿傷勢越發好轉,已經能坐起身的消息,在炎京盛傳。
而逍遙王府外守衛的禁軍,在萬喜帶着這消息回宮的第一時間,便被永明帝下旨撤了去。
當然,五日裡,在墨楚卿傷勢好轉的同時,墨錦,确切的說是羽聖女,也是沒有閑着。
尤其是羽聖女,在這五日的時間裡,已經将北炎大半的官員朝臣都拜訪了個遍。
至于剩餘的一部分,不是時間來不及沒去,而是因為那些人原本就是後戚一派。
這一日,是距離顧清前去九皇子府,同樣也是穆雲夕收到顧清書信的那天後的第六日。天色還未亮,朝堂内,好似被忘記了的封立太子一事,于數日後,再一次被人當朝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