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揮開肩上暗四許忘記收回的手，龔婆婆兩步跨上前去，伸手探向墨楚卿的腕脈。
隻見，原本應該在服用了瓦罐中的凝膠之物，安然昏睡的墨楚卿，此刻臉色比之初到狐淵村時更加青紫，甚至隐隐透出了灰敗的黑色。
不僅如此，他全身抽搐，口中湧出紫黑腥臭的血液。
“什麼東西！”一聲驚呼，自把脈的龔婆婆口中而出。
暗四和暗九離的稍遠，但就在近前緊緊看着龔婆婆動作的暗三，卻是第一時間便發現了詭異之處。
是的，詭異。
隻見，因為把脈，墨楚卿露在衣袖外的手腕和半截小臂處，皮膚之下，鼓起一個拇指粗，寸餘長的凸起，極快遊動着。
“婆婆，冒犯了！”
冷沉的一句話落，暗三擡手輕輕一揮，龔婆婆隻覺一股力道襲向自己，沒有攻擊力，卻是将她整個人輕推離開了窄床前，直朝暗九懷中。
“刺啦”一聲響，是布綿破裂的聲音。
蓋在墨楚卿身上的被褥被掀開落去了地上，而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裂成了片片碎步，露出了他滿是傷痕的上半身。
這下，暗四和暗九終是看到了龔婆婆口中的那個“什麼東西”。
“蠱蟲？”暗四雙目圓瞪，看着那已經從墨楚卿一側手臂而上，已經到了肩甲處的凸起。
“刀！”不理會暗四的話，暗三緊緊盯着那速度極快，遊移在墨楚卿皮膚下的東西，急聲冷喝。
下一秒，隻見一道銀光閃過，一把被寒光裹着的匕首，已經自暗四那處，到了暗三的手中。
緊緊握住刀柄，雙眸死死盯着朝墨楚卿心口處遊移去的東西，暗三舉刀而下，毫不猶豫。
“不可！”一聲驚呼，在匕首落下的一刻響起。
墨楚卿的身上，一滴同樣紫黑的血珠，自刀尖處湧了出來。
而原本遊移在他皮膚下的凸起，卻是消失不見了蹤影，如同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
龔婆婆哀歎一口氣，取開暗九攙扶着自己的手，走回到窄床邊，伸手輕拍暗四的肩膀。
“若蠱毒如此便可解，你們又哪裡需要用十幾年的時間去尋解蠱之法？”
感受着手下不停輕顫的身體，龔婆婆看着床榻上停止了抽搐和吐血的墨楚卿，“是老婆子小看這蠱毒了。去吧，喚丫頭起來，将臭小子的事告知她。”
“婆婆，那主子他……”
擺了擺手，沒有回答暗四的問題，龔婆婆又輕拍了下暗三，轉身出了去。
暗九見此，亦是出去，去旁邊的房間中，叫醒顧清。
暗三定定站在原處，一動不動，手中握着匕首，保持着舉刀想要将的疑似蠱蟲的東西從墨楚卿身體裡挑出來的動作。
一雙眸子，失神了一般，定定看着那與墨楚卿的皮膚緊緊貼着的刀尖，整個身體，尤其拿刀的那隻手，不停的輕顫。
暗四焦躁的默歎一聲，皺着濃黑的眉毛，走上前去，小心的将匕首從暗三手中拿過來。
“暗三，你……”
“我險些傷了主子，我傷了主子，我……”
匕首從手中被拿走的一瞬間，暗三仿佛回過了神，低低的喃昵道，聲線如同他的身體一般，隐隐顫抖着。
“胡說什麼，你是為了救主子！”
不贊同的沉聲打斷了暗三的話，暗四一把将他還舉着的胳膊放回身側。
隻是，暗三的情緒卻并沒有因為暗四的話有所好轉。
他雙眸不動，視線依舊落在那被刀尖刺破了皮膚，湧出一珠血液的地方，呐呐的說着“傷了主子”的話。
隻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方才那一刻，在看到那有可能是蠱蟲的東西朝墨楚卿心口遊移而去的時候，他是真的單純愚蠢的想要用匕首将墨楚卿的皮膚劃開，将蠱蟲挑出來。
這樣的舉動，沒有任何的不臣之心，隻是想要救墨楚卿的命。
可是，此刻想來，他的舉動是多麼的沖動愚蠢。
若不是最後時刻龔婆婆的一聲大喝，那匕首此刻……
忍不住心中後怕，暗三原本拿過匕首的手，一點點攥成拳，青筋畢露。
顧清急急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
暗三定定站在窄床邊上，一動也不動。
暗四正拿着帕子給擦拭着墨楚卿身上的血迹。
房間中，隐隐彌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似血，又不像血。
但是顧清知道，那就是血，是墨楚卿吐出的血。
隻因為，他的身上雖然被暗四清理了幹淨，單身下窄床上的被單，卻是沾染着詭異的紫黑。
死死咬着唇，顧清一步步堅定的走向窄床邊。
聽到動靜的暗四，已經拉着暗三一道，給她讓開了地方。
緩緩蹲去了床邊，沒有把脈，顧清伸手小心又輕柔的觸上墨楚卿的臉龐，那看上去根本不似活人該有顔色的臉龐。
暗九閉了閉眼，将還未來得及說完的話繼續說出口，“方才主子皮膚下出現了一個拇指粗細，寸許長度的東西，欲要朝主子心口處移動。”
“待後來那東西消失，主子便不再抽搐了吐血了。”
顧清身體忍不住僵了一下，下一刻恢複正常，隻撫着墨楚卿臉龐的手，力道更輕更小心了幾分。
“丫頭，俊小子這樣是我的錯，是我小看了那蠱毒。”房間門口處，傳來龔婆婆的聲音。
顧清聞言，緩緩轉頭，輕勾起唇角，“婆婆說的什麼話，有錯的是給阿卿下蠱的惡人，與婆婆何幹。”
“若要說有關，那也隻是救命之恩，哪裡來有錯之說。”
看着顧清分明臉色慘白，卻強自揚起笑容的模樣，龔婆婆眼眶酸了酸，拿着緊握在手中的東西，走了進去。
“抑制蠱毒的藥，給俊小子吃一顆吧。”龔婆婆說着，将手朝顧清伸了過去，“現在這種情況，我不敢保證一顆藥的藥效能有半年，但讓俊小子醒過來是沒有問題的。”
怔怔看着龔婆婆幾息，顧清将視線轉向龔婆婆伸過來的手。隻見她的掌心中靜靜躺卧着一隻雪玉瑩潤的白色瓷瓶，隻一眼，便讓她忍不住想要伸手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