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微的悶響聲，從梳妝台處傳進了兩人耳中。
顧清神色一凜，下一秒恢複如常。隻蘇喬頂着哭紅的眼睛，疑惑的轉頭看了過去。
“小姐，您聽到什麼聲音了沒有？”
“聲音？我怎麼沒聽到？”
“就是悶悶的一聲響，從梳妝台那裡傳過來的。”
“有嗎？莫不是你哭的太狠，傷着了耳朵，所以聽錯了？這樣，喚人進來送你和二丫回房吧，軟塌總不如床上舒适，你們回去躺着也能好好養傷。”
說着話，也不管蘇喬有何反應，顧清将二丫的衣服重又穿上，這才對着外面喊了一聲。
很快，暗十一和那丫鬟打扮的女子端着藥進了來，依着顧清的話，幾人小心将二丫挪去了偏房。
又仔細交代了那女子和蘇喬照顧二丫時需要注意到的地方，顧清這才不得不重新回了自己房中，關上了門。
下一刻，卻是急急奔去了梳妝台那側。
悶悶的響聲麼？當然有，她怎麼可能沒有聽到！
墨楚卿，出事了！
依着先前的記憶，迅速按下暗道的機關，卻是恨不得将那慢慢移動的梳妝台直接推開。
呵，這個男人，她還是看輕了他在她心裡的分量。
即便，因為二丫受傷自己多少有些埋怨他，卻還是在聽到響動的第一時間，全副心神就隻有他的安危。
當，梳妝台終于移開；當，暗一擔憂急切的樣子進入視線；當，看到男人低垂着頭，單膝跪地貼靠着暗道壁的身影。
顧清心中莫名抽痛的厲害，就仿若，自己不是第一次看見男人如此脆弱的樣子，而是早在很久以前就親眼見過這樣一幕場景。
艱難的咽了咽幹澀的喉嚨，顧清一步步走上前，緩緩蹲下身去。
卻也不知道為何，心裡分明清楚男人絕不會因為那肚腹上的傷突然就死了，可腦中依舊不斷閃現出“他沒有死，他不能死”的荒唐念頭。
“顧清，你又在蠢什麼？”男人低低的，依舊帶着幾分嫌棄的聲音傳進了顧清的耳中。
“你沒死，也不會死對不對？”顧清道。
“又在說什麼鬼話，扶本王起來，沒見本王的傷又崩開了嗎？”鳳眸藏着不解，出口的話卻比之先前更惡劣幾分。
“你不準死，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準死！”卻是顧清依舊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杏眼幽深，不見底。
墨楚卿眉頭一擰，因着顧清莫名悲情的話，鳳眸深處劇烈晃動，卻是伸手一把捏上了顧清的下巴，“顧清，你犯什麼病？給本王好好說話！”
下巴傳來的輕微痛感刺激的顧清回了神，心底那莫名的情緒悄悄退了去，顧清還染着二丫血迹的素手一伸，撥開了捏着下巴的手，也不言語，隻是施力，想要将男人攙扶起來。
卻是沒有注意到，在她的手觸上男人手的同時，男人瞬間緊繃的身體，以及鳳眸中湧現的嫌惡。
而一側，急切站着的暗一，這才忙上前，與顧清一起，扶着男人重回了房中，床榻上。
“側妃，主子的傷？”暗一擔憂的問。
“傷我會看着，你去把那些東西扔了吧，順便告訴十一，看好了，别讓人闖進來。”
暗一遲疑了一下，看一眼鳳眸緊緊閉着，躺在床上的墨楚卿，這才應了一聲，撿起地上那些染血的軟布，重又進了暗道中去。
心知暗一不便直接從房門出去，顧清便也不管那麼多，隻轉身想要解了男人的衣衫檢查傷口。
“不準碰本王！”一聲冷喝，卻是真的嫌棄又厭惡。
顧清皺眉，極為不解的看着床上緊緊閉着眼睛，似在隐忍着什麼的男人。
“為何？不讓我碰，要怎麼給你療傷？”
記憶中，除了在邺城那兩次見面，他用過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來了炎京，哪怕幾度想要殺了她，卻也從沒有用過如此嫌棄厭惡的語氣。
“去淨手，否則，不準碰本王！”
顧清聞言，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這才注意到，手上沾着已經幹涸成暗紅色的血迹。
就是因為這個？
她是醫生，定不會忘了診前淨手的規矩，不過是想先解了他衣衫再去而已，也免得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浪費時間。
看一眼床上的人更加黑沉了幾分的臉色，顧清剛想要解釋，下一秒男人的聲音卻止了她欲出口的話。
“十一，備水來，本王要沐浴！”低低的聲音，連她都聽的模糊，屋外卻響起了暗十一應是的聲音。
顧清卻管不了為何暗十一能聽到，隻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你又發什麼神經，是真的不想活了麼？沐浴？你幹脆直接淹死在浴桶裡得了！”
簡直無法理解，沐浴？
什麼腦結構的人，才能在肚腹重傷的情況下，還想着要洗澡？那是洗澡麼，那是洗命！
“本王的事，無需你管，你若覺得不妥，本王喚了暗三來即可，無需你給本王診……嘔！”
話沒說完，卻是男人猛地擡起了上半身，趴在床側狠狠吐了出來。
顧清心裡一緊，暗道一聲該死，第一反應就是男人傷口惡化，并發了不适。
也不嫌棄嘔吐物髒，顧清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拍撫男人的背。
“滾開！”
男人伴着嘔聲的厲喝再一次阻了顧清伸出的手。
顧清恨恨看着，看着男人不停嘔着，看着因為急嘔，肚腹上再一次滲出的新鮮血液，終是敵不過，轉身去一旁洗手。
“手洗幹淨了，可以了沒有！”極度不善的丢下一句話，顧清又伸手。
果然，這一次，男人一言不發，隻任顧清拍着他的背，趴在床沿幹嘔。
稍時，見男人不再吐了，隻是呼吸粗重，顧清這才心累的歎了口氣，扶着男人重新躺好。
“看到沒有，你肚腹上的傷本就很重，稍不注意，就會爛肚子死人，你現在吐成這般，就是傷口惡化的原因，可明白了？”
墨楚卿不言語，任由顧清拿了帕子擦他的嘴角。
顧清閉了閉眼，心道總算是安分了，便開始解男人的衣服。然……
“側妃，您要的洗澡水奴才備好了，這就給您送進來？”卻是暗十一在外面喊話。
“不用！”
“進來！”
同時響起兩道聲音，一道依舊低的似是耳語，偏那暗十一又應了一聲，“吱呀”推開了門。
“奴才這就将熱水倒進浴桶，側妃稍等。”
不解的看男人一眼，顧清不說話，直到暗十一東瞅西瞅的退出去将門關上。
“既是不能洗，為何還讓送水進來？算了，你若當真覺得不舒服，等處理好傷口，可以簡單的擦……”
“扶本王起來，本王要沐浴！”卻是男人又一次重申的話，打斷了顧清。
顧清一頓，下一秒徹底火了。“你腦子有毛病嗎？為何就非要洗澡？你是忘了自己剛剛在暗道裡的德性了麼？我分明告訴過你，你的傷不可沐浴，你是以為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專門吓唬你麼？要是想死，你直接說了就好，何必折騰大
家折騰我，何必！”
墨楚卿不言，隻擡頭看一眼氣怒的顧清，竟要自己施力站起來想要朝屏風後面而去。
顧清一愣，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你若不想本王一吐再吐，就扶了本王過去。你放心，本王比你惜命，定會小心的避開傷口，不會沾到水。”冷冷的男聲，帶着絕不可能改變的口氣，對着氣到小臉通紅的顧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