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顧清睡的極沉。不知是因為一夜未眠,極力打起精神繡了一夜香囊太累的緣故,還是因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墨楚卿每一晚蜷縮着入睡的地方,亦或者是别的什麼原因,總之,顧清手中捏着昨晚通宵趕制出的,繡着深情九
尾白狐的香囊,睡的極為深沉。
深沉到,從睡着的那一刻起,便不曾發出一絲聲響,不曾動一下的地步。
以至于,暗三進來喚她的時候,顧清沒有聽到。
蘇喬在門外喚她的時候,顧清不曾聽到。
蘇喬推開房門,輕手輕腳進來的時候,她亦不曾聽到。
甚至,蘇喬在房中四處走動着,又喚她時,她都不曾聽到。
直到,蘇喬走至衣櫃前,複又喚出聲的時候,顧清才隐約覺得有聲音傳入耳中。
眉頭皺了皺,似是還未睡飽,顧清擰眉遲疑了須臾,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入目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以及略顯憋悶和緊窄的環境,讓顧清呆愣住的同時,竟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擰眉思索了幾息,待記憶一點點回湧,待想起自己是在哪裡時,顧清卻是忍不住勾起了唇。
緊了緊捏着香囊的手,下一刻又擔憂如此會将之弄的變了形,顧清急急松了手,也不在乎微弱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什麼的光線,一手掌心攤開托着香囊,一手一下一下撫着上面生出的幾絲褶皺。
隻是,撫着撫着,卻是想起了方才未醒時,隐約傳進耳中的聲音。
那個聲音,好像是……蘇喬?
嗯?她是在無憂閣墨楚卿的寝房中啊,既如此,怎麼會聽到了蘇喬的聲音?
是做夢了麼?還是……
心底泛上一絲不好的預感,顧清擡手欲要推開櫃門出去,下一刻,卻聽幾聲悶響傳來,緊接着,一道女聲随之響起。
“逸之,那日你怎的不願見我?”
溫溫婉婉的女聲,帶着些女兒家向情郎小小抱怨的意味,卻聽的顧清擡手欲推開櫃門的動作死死定住。
女子?
一個能進入墨楚卿房中的女子?
若是她聽的不錯,還是一個經由暗道而進入墨楚卿房中的女子!
如此親昵的語氣,所以……是輕冉?
隻是,為何這聲音聽着會覺耳熟?
“你不願意見我,是因為除夕宮宴上人太多的緣故,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麼?”
随着兩道腳步聲走近了些許,來人似是離開了暗道口,朝房間内走了過來。
于是,那道讓顧清聽之耳熟的聲音,更加清晰了幾分。
“我知你擔心什麼,可是,若不是因為有急事要告知你,我又怎麼會傷都未養好,便強撐着去了宮宴呢?”
“馨兒與她出了殿,又有九殿下在我身邊掩人耳目,你為何就是不願同我說幾句話?”
“我知你是擔心有人看出端倪,暴露了我的身份,将我置于險境,可我真的是有關于雲府的消息,想要說與你知曉,所以才……”
帶着些微委屈的話,在看到面前男人失神定定注視着軟塌的方向,似是根本沒有聽自己在說什麼時止住。
輕冉微皺了皺眉,低低歎了口氣,上前兩步伸手環住面前人的腰身。
“可是在想除夕那夜的事情?我聽元夙說了,你……莫要太過傷心,嗯?我信你,伯母也定信你,信你總會讓背後之人付出代價的,不是麼?”
自男人懷中擡起頭來,輕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眼中添上柔意。
“逸之,自你回炎京後,我們還不曾見過面,我很擔心你,也很想你,你可知?”
“太後打着照顧我的幌子,實際是想要撮合我與那陵睿王爺。我不喜他,可是為了能幫你探聽到雲府的消息,我不顧清兒的阻攔,還是去了永甯宮。”
“不過,幸而,總算是讓我探聽到了些有關雲府的消息。”
似是很有些成就感,輕冉的聲音少有的帶了幾分嬌俏的意味。
“确如你猜測的那般,殺害了伯母的人果然與雲府……”
“誰!”
突起的一聲冷喝,打斷了輕冉的話。
“誰,出來!”
元夙伴着範明,晚了墨楚卿和輕冉少許自暗道中出來,隻是,元夙才踏進房間内,便隐約聽到自屏風後傳出一聲極低的抽氣聲。
軟劍于下一秒緊握進手中,伴着又一次響起的冷喝,元夙速度極快,一躍上前,直朝發出抽氣聲的屏風後面。
輕冉心中一驚,環抱着墨楚卿腰身的素手更緊了幾分。
墨楚卿,自出了暗道進了房間裡,一雙幽深的鳳眸,便失神的看着軟塌上的小幾,仿若那小幾上還放着什麼無比珍貴的東西。
以至于,輕冉說了些什麼,又是何時走上前來抱住他的,他都一概不知。
此刻,聽聞突然響起元夙的冷喝聲,墨楚卿一驚,失神的鳳眸猛然清醒,下一刻,劍眉蹙起,不為房中藏了人,隻為被人緊抱的腰身。
身側雙手擡起,墨楚卿觸上輕冉的雙肩,就想将她從自己懷中推開。
“逸之,有人!”卻是輕冉微懼的,更加緊靠進墨楚卿的懷裡。
欲要施力的雙手一頓,墨楚卿眸中神色複雜的看着懷裡眼帶驚恐的輕冉,将将觸上她雙肩,欲要推開的動作,遲疑了。
而這一切,不過隻是轉瞬間。
“啊!”一聲驚呼,蘇喬輕顫着,被元夙捏着衣領從屏風後提了出來扔去地上。
“你?你怎麼會……“卻是一旁,手握拂塵的範明驚詫的聲音。
衣櫃中,因為這完全在預想外的一幕,顧清被輕冉的聲音和話中内容驚到耳窩“嗡”一聲作響,腦中一片空白。
整個人,保持着欲要推開櫃門的動作,死死的,死死的僵在原處。
直到那一聲,亦是耳熟的驚呼響起,才将她的神志,拉回了少許。
心底,一個讓人極不願意承認的答案叫嚣着想要沖出,顧清卻輕顫着使勁的搖着頭。
不會的,不會是她,不可能是她,她不可能會騙我,不可能會!
一定是旁的什麼人,一定隻是旁的什麼人與她的聲音相似罷了,一定是這樣,一定是!拼力否認着,無視心底叫嚣着,想要沖出的答案,懷着最後一絲希望,顧清用顫抖的指尖,将緊閉的櫃門輕輕推開一條縫隙,積聚起自己所有的勇氣,透過那縫隙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