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三依舊坐在廊道的長凳上,隻是視線不再投注在院門口,而是看着寝房的方向。
所以,當顧清從房中出來的第一時間,便被他察覺。
離得不遠,卻也不近,但暗三就是感覺到了顧清與先前明顯不同的氣息。
默默歎了口氣,暗三起身朝顧清走去。
“側妃,您可還好?”看着愣愣站在房間門口的顧清,暗三道。
似是被突然響起的聲音驚醒,顧清緩緩轉過頭去,對上暗三的視線,“我很好啊,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
說着話,顧清疑惑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的臉色不好麼?
不會啊,墨楚卿不過就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一時沒有理會她而已,又不是直言說不喜她了,又不是不要她了,她為什麼要臉色不好呢?
現在是中午,等到了明天……
不對,等天黑了,他的心情許就會好了,那他肯定會如同這幾日一般,來潮汐閣抱着她睡覺的。
他說過的,說過會同她相處一段時間看看。
他牽着她的手去了宮宴,他毫不顧忌自己的恐女症,陪着她去逛了街市。
所以,現在他不過就是需要一點點時間來平複調整心情而已,她有什麼好等不及,又有什麼好擔心不安,又怎麼會臉色難看的呢?
肯定是暗三看錯了,這個八卦又喜犯賤的家夥,總是喜歡捉弄她,所以這一次,定是他皮又癢了,特意來逗她的。
“側妃,天還下着雪,路上滑的厲害,小的先送您回潮汐閣吧。”
看着顧清強裝無事的樣子,暗三又默默歎口氣。
“送我?王府裡又沒有什麼不安全的,再說,我方才能好端端的自己來了無憂閣,這會子為什麼就得你送了?”
擡手止了暗三欲要再說話的動作,顧清瞪了他一眼,“别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似得,你這幅樣子要是讓程風知道了,肯定會被他嘲笑很久的。我回潮汐閣了,明天再來看王爺。”
似是怕暗三說出什麼她極害怕聽到的話,顧清話音都還未落,便急急擡步朝無憂閣院門的方向走去,不曾回一下頭。
雪,依舊在下。
不像來時那般帶着歡愉和興奮,此刻,顧清的身影在雪色銀白的世界裡,顯得無比瘦弱和孤寂。
暗三不放心的朝前兩步,欲要暗中送顧清回去,卻終是歎着氣止了動作。
他察覺了不對。
自今日四更天時,主子一臉冷沉的回了無憂閣,他便察覺到了主子的不對勁。後來,待暗一将查到的,關于夫人牌位被盜、衣冠冢被掘的事情一一禀告之後;待将宮裡傳來的,永甯宮下旨要着封主子為親王,準其上朝議政,入廟祭祖的消息亦一一禀告之後,主子身上的那種不對勁
就越發的明顯。
再後來,便是宮裡來人,宣了旨,送來了親王蟒袍。
而主子始終一言不發,隻在換好了衣服,欲要出府去太廟參加祭祖祈天大典前,開口說了一句,“不準将昨夜的事告知顧清!”
單看字面,便是不想讓側妃擔心的意思。
而且主子說話時的語氣,亦是不想讓側妃擔心的意思。
隻是,配上當時主子滿臉全身冷沉的氣息,他便知主子很不對勁。
要知道,自兩人回京以來,隻要是與側妃有關的事,主子周身的氣息便會瞬間不自主的軟化。
所以,方才側妃來時,他本想說些什麼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但是……
看着已經自院門出去,不見了蹤影的顧清,暗三再歎口氣,轉而推門進了房中。
“她回去了?”卻是軟塌上的人,在暗三進來的下一秒,低低開口詢問道。
“嗯,回去了。”
暗三回着話,看了眼小幾上擺放的東西,眉頭皺了皺,終是不解的開了口。
“主子,今天是您生辰的事,是屬下告訴側妃的。您不是決定了要與輕冉小姐解除婚約,那現在這般……”
手中的書卷被捏的變了形,墨楚卿的視線在顧清踏出房門的一刻,便投注在了小幾上。
此刻,聽聞暗三的話,鳳眸緩緩輕阖了一下,墨楚卿卻沒有要開口回答的意思。
他隻是慢慢側過身,将視線轉而投注去一旁靜站着的範明,确切說是範明手中的衣衫上,而後伸出了手。
範明一怔,下一刻将那件從顧清手中接過的衣衫小心的遞給了墨楚卿。
就見,幽深鳳眸,在衣衫放入手中的一刻,湧上柔柔的暖意,就那麼定定注視着,一瞬不瞬。
“退下吧!”又一次響起的低沉男聲,在範明的印象中,這是自四更天來,墨楚卿講的第三句話。
與暗三對視一眼,範明默默歎口氣,恭敬的退了出去。
而,在他回身關門的一刻,範明看到,墨楚卿輕撫着手中的衣衫,薄唇勾着溫柔的笑。
同一時刻,潮汐閣。
顧清一路上唇角都勾着笑,直到進了潮汐閣中,臉上的笑還是不曾減少半分。
“二丫,蘇喬,去取些布料來,小姐我要用。”
卻是顧清,人才剛剛穿過院子,走到廊道上,便揚聲喊道。
話音落下,幾息之後,便見二丫臉上帶笑興沖沖的從房間裡跑了出來。
“小姐小姐,如何?王爺有沒有很高興?有沒有?”
顧清眨了眨眼,“當然,也不看小姐我是何許人,王爺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快去快去,去拿料子來,小姐我要再給王爺繡個香囊。”
看了看緊随出來的蘇喬,顧清開口催促道。
“好,二丫這就去!”歡快的應了一聲,二丫轉而招呼了蘇喬,便快步朝庫房那處跑去。
蘇喬沒理會二丫的招呼,而是眉頭微蹙看着顧清,“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顧清聞言,小臉假意闆起,“說什麼話,大過年的,可不許再說不吉利的。二丫毛毛躁躁的我不放心,你快跟去看着些,快去!”
揮手打發了蘇喬,也不管她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顧清擡腳就朝寝房内走去。
這些人真奇怪,她分明好好的,還想着要給墨楚卿繡香囊呢,為什麼一個個的都問她有沒有事?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