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又是一夜未眠的顧清緩緩睜開了眼睛，如這幾日裡一般，沒有表情和生氣的看着頭頂的雕花床欄。
沒多久，“吱呀”聲響起，蘇喬和二丫輕手輕腳推門走了進來。
隻是這一次，身後還跟着一人――暗七。
“小姐，奴婢侍候您洗漱，可好？”
床榻上，顧清消瘦憔悴的臉頰，和眼底越發濃重的青黑，直刺的二丫與蘇喬心中澀疼。
聞言，顧清不說話，将視線從床欄上移開看向蘇喬，微微點了點頭。
對于一起進來房中的暗七，顧清卻如同根本沒有看到一般，神色平靜，沒有一絲變化。
暗七也不在意，她站在一旁，觀察着被兩個丫頭侍候的顧清，臉上慣常沒有表情。
直到，顧清吃了早飯和湯藥，卻在下一刻，如同這幾日裡一般，又一次急嘔時，暗七才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秀眉。
即便如此，她卻依舊沒有言語，隻定定看着顧清。
不多久，暗三照例前來給顧清把脈，而墨楚卿卻并未出現。
“側妃，不能再這般下去了，您若是繼續如此，要不了多久，身體便會徹底跨了！”
卻是暗三，收回了給顧清把脈的動作，終是忍不住的開口道。
“屬下知曉您心裡不好受，可是，事情已然發生，即便是逼迫自己，也要學會寬心，看開些，不是麼？”
“您要是再吃什麼吐什麼，再整夜整夜的不休息，即便是大羅神仙駕臨，也救不回您的命！”
暗三話說的重，隻因為顧清的身體情況已經糟糕到了他不得不說的地步。
本以為，有墨馨兒那個好友前來陪着說說話，開導開導，顧清心中的郁結能稍減幾分，卻哪知……
“我知道的。可你也見了，我不是沒有吃，也不是沒有睡，隻是吃了便忍不住吐，躺着卻睡不着，如此我又有什麼辦法？”
不同于前幾次那般無視暗三的話，顧清看向暗三，平靜的道。
她真的不是故意這般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深深歎了口氣，暗三眉頭皺的更緊，“側妃，趁主子今日不在，屬下不妨說句不該說的，孩子沒了便是沒了，但主子對您用情頗深，隻要您養好了身體，日後總還會再有孩子，是不是？”
聞言，顧清唇角勾起一抹讓人看之心疼的笑，而後收回看向暗三的視線，卻是什麼都不再說。
房中一時安靜下來，直到片刻後墨馨兒出現，暗三才歎氣離開。
這一天，墨馨兒照舊忍着眼淚，陪了顧清一整天。
隻墨楚卿，卻是整整一日都不曾出現在潮汐閣顧清的面前。
至于取暖閣的池環，在聽聞了有意傳給她的消息後，則是興奮的開始謀劃起要如何攻取墨楚卿的心。
天色又暗，顧清打發了蘇喬與二丫回去休息，這才第一次看向在房中待了一整日的暗七。
“你不回去休息麼？”顧清道，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情緒。
“我領主子的命前來，未完成前，不得離開。”
“既如此，那你随意。”
一點不好奇暗七所謂的領命前來，是不是與自己有關系，又到底是什麼樣的任務。
顧清話落，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個時辰後……
“你當真睡不着？”卻是暗七，聽着顧清明顯不似睡着的呼吸，秀眉又一次忍不住蹙起，于寂靜的寝房中開口道。
床榻上，顧清一動不動，閉着的眼睛亦不曾睜開，“嗯，睡不着，也不敢睡。”
秀眉蹙的更緊，暗七欲再問，卻是隐隐感覺外間有人前來。
緊接着傳入耳中的，是暗十一低低的聲音，“主子！”
是了，天還未亮便出了城的墨楚卿，終是回了王府。
此刻，他氣息微亂，微急，似是匆匆趕來的般，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被房中的暗七察覺。
擡手阻了暗十一欲要行禮的動作，墨楚卿一雙鳳眸掩在暗夜裡，讓人窺探不到内裡的神色。
這一夜，顧清的寝房中多了一個領命前來靜靜觀察着她的暗七，而潮汐閣的院子中，墨楚卿照舊不顧忌寒冷刺骨的天氣，也不顧忌重傷悶痛的兇口，而是看着寝房的方向，一站便是一夜。
正月十一，晨。
天色将亮，墨楚卿便回了無憂閣。
此刻，草草洗漱一番過後，墨楚卿看向一旁的暗三。
“如何，昨日顧清的情況可有好轉些？”
“并未！不但不曾好轉，反而更差了幾分。”
暗三直白而頗為無奈的回答，卻聽的墨楚卿鳳眸猛地緊縮，袖中之手控制不住攥了起來。
須臾……
“好，本王知曉了。你去潮汐閣給她把脈吧，喚暗七來。”
所以，他們之間，當真隻剩她說的那般，送她離開這一條路可走了麼？
聞言，暗三退了出去。
沒多久，暗七前來。
“可有觀察妥當？”沒有浪費時間，于暗七進了房間的一刻，墨楚卿便開口問道。
“回主子，屬下還需要一些時間。”暗七道。
“好，那今日你便繼續在潮汐閣。但且記得，定要十二萬分的細緻，萬不可有任何遺漏！行了，去……咳、咳咳！”
話未說完，卻是一陣低咳聲猛地響起。
原本恭敬低着頭的暗七忍不住蹙了眉頭，擡頭看去，随即臉色大變。
隻見，墨楚卿臉色青白，薄唇上滿是腥紅，連帶着堅毅的下颌亦被血色侵染。
“主子！”是靜站在一旁的範明與暗七幾乎一同響起的驚呼聲。
“屬下這就去喚暗三……”
“不準去！”卻是墨楚卿一聲厲喝，阻止了暗七欲轉身出門的動作。
“本王無礙，大驚小怪什麼！”
“可是主子，您的傷……”
“本王傷勢如何，自心中有數！暗七，顧清那處，本王給不了你更多的時間，你還不趕緊退下！”冷了神色，墨楚卿以着不可違背的語氣，朝着暗七道。
暗七身側袖中的素手握了握，雖然依舊擔心墨楚卿，卻終是應聲退了出去，但眉目間的憂色卻顯而易見。
潮汐閣，暗七來時碰到了正要回去無憂閣的暗三。
朱唇抿了幾下，終是沒有将墨楚卿咳血的事情說出來。
而待暗七進了寝房，恰巧又一次碰上顧清趴在床側嘔吐。
不再隻是微微蹙一下眉頭便罷，暗七目光複雜的看着顧清，内裡參着些許不贊同。而就是這份不贊同，在晚飯後，顧清又一次嘔吐時，終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