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軒與那黑衣少女一同躍入江中後,體力消耗大半,才敢浮上水面。然後憑着熟練的水性,拼命朝江心遊去,湍急的水流卷着他兩往下遊奔騰着……
這條江怕是有幾百米寬,現在自己有傷在身,又加上一個身中劇毒的累贅,怕是再好的水性,也要葬身魚腹了。
如今左軒隻能賭這條江就是熟悉的湘江,若是如此的話,江中有很多沙洲綠渚,運氣好這江水或許能載二人至某一處,這沒準就還有一線生機。
上天總算沒有置左軒于死地,果然,江水将二人沖到了一個半條江寬,近十裡長的天然綠渚上。
左軒大喜,抱着那黑衣少女使盡最後一絲氣力沖到了綠渚邊緣的一片草地上。
他放下那少女,全身癱軟在草地上,仰望着湛藍的天空,長長籲了口氣,江水滲透了他的衣服,寒風穿透他的骨髓。
得趕緊生一堆火才行,左軒這樣想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衣袖的口袋,觸到了一個梆硬的物件,掏出一看,卻是這幾天為了緩解無聊而自制的一隻小陶笛
左軒本不是一個對音律很感興趣的人,奈何生長在家家戶戶種竹子,左街右坊制笛箫的湘西。從小耳濡目染,竟然也學會了吹笛奏箫,大學更是參加了笛子協會,乃至于對意大利陶笛、印第安木笛都有了涉獵。
隻是現在左軒哪有心思把玩這破玩意,于是順勢将那陶笛塞了進去。才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個時代,引火也是一件相當艱難的事。
約摸休息了十來分鐘,左軒才靜下心來,查看側躺在身旁的黑衣少女的狀況。
那少女一身烏黑的羅衫已被江水浸透,将那袅娜的身段,玲珑的曲線盡數展露在左軒的眼前:頸項的皮膚潔白如凝脂,吹彈可破,香肩若削成一般玲珑有緻,束緊的雙峰依然似月色下的山巒,傲然挺立,春光無限;渾圓的臀瓣如深溝險壑,起伏跌宕,美韻十足。
左軒連吞了幾口口水,輕輕揭去那一抹黛色面紗,一張絕世的秀靥映入眼簾,清雅如同夏日的荷花;溫潤的眼睛甯靜柔和,像靜谧的幽谷,無波無瀾;挺拔的鼻梁,細若玉蔥,纖巧綽約。唯獨那輕抿的唇绛,已沒了絲毫血色,這才讓左軒從那如癡如醉的美貌幻想中驚醒過來。
左軒眼光落在了那還在滲着青黑色血絲的肩胛上,感覺這疤口,這血塊,這中毒的狀态都似曾相識。
他細細搜索着腦海中的記憶,猛然一拍腦袋,驚叫一聲:“是糖毒!”
糖毒是湘西苗族常見的毒藥,色澤有紅糖色和黑褐色,成分複雜,是混合型的毒藥,毒性很強,若沒有解藥,四到五個時辰便死亡。不過糖毒種類雖多,解藥卻是統一的,調制這糖毒解藥的方法也并不難,左軒小時候經常厮混在苗寨,對這解藥調制方法自然也熟悉的很。
調制方法雖簡單,然而這茫茫沙渚,卻如何去尋找所需的苗藥藥材。
難道這“小黑”仙女就要殒命于此了?
“轟隆隆――”剛剛還是萬裡無雲的天空,竟突然間響起了悶雷,左軒擡頭看看天空,隻見自己早上下來的那座山那頭,一片片詭谲的烏雲正氣勢沖沖地往綠渚這邊壓來,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妹子,咱兩之間雖然有些誤會,你又出手打傷了我,但終究罪不至死!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會盡力至最後一刻,為你找尋解藥的。”
左軒說完,雙臂橫抱着黑衣少女,強忍着傷痛站立了起來,剛要動身往綠渚中間邁步子,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之前左軒沒有留意,這長達十裡的綠渚,竟然是被漫山遍野的醉芙蓉花所占據着,那枝頭的花兒千姿百态,有的剛剛展開兩三片花瓣,有的是快要張開花瓣的花骨朵兒,飽脹得馬上要破裂似的,有的花瓣全展開了,露出了嫩黃色的花蕊。
放眼望去,朵朵婀娜的醉芙蓉,耀眼迷人,猶如千萬名風華正茂的少女,穿着粉紅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在那連綿不斷的花海中翩翩起舞,令人神往。
左軒已無心欣賞這美景,隻想着趕緊在那暴風雨到來之前找個落腳之地,生一堆火,然後翻遍這花海去尋找調制糖毒解藥的藥材。不知不覺,左軒已踏入了那仿若人間仙境般的花林之中,醉人的幽香瞬間溢滿心間,沁人心脾!
沒走多遠,左軒發現了一條青石小徑,這小徑約摸一米寬,曲折蜿蜒地通向了花林深處,此情此景,正應了那句詩:“曲徑通幽處,禅房花木深。”
左軒頓時驚喜萬分,有路就說明有人,有人就有機會找到相關藥材,那懷中的仙子也許就有救了。
他早已筋疲力盡,雙手卻依舊緊緊拖着黑衣少女曼妙的身軀,那早已經被尖石樹枝刺得鮮血淋漓的雙腳,邁着艱難的步子一步一步循着青石曲徑走向那未知的花木深處。
皇天不負有心人,這青石小徑最終通到了一處娴靜典雅的閣樓庭院,就戛然而止了。
那閣樓古香古色,依托一座小山坡而建。布局簡單,翠檐青瓦,素樸淡雅。
閣樓一共三層,最下層卻是八根筆直粗壯的椿木環繞着一段楓木中柱直插入泥土中;中間一層由杉木木闆鑲嵌拼接而成,雖然最初刷上了好幾層的桐油,奈何年代久遠,木牆呈現出了深灰色;最上層最是别緻,镂空的窗花雕刻着幾個嬉戲的少女,正在對着少女們放歌的俊朗小夥,腰跨苗刀的老大爺,追鬧的小孩,還有狂吠的土黃狗,一幕幕苗寨的風土人情栩栩如生,雕刻手法細膩精湛,木牆卻是刷了淡綠色的塗料,清新自然。
這不是苗族人家家戶戶都建了的吊腳樓嗎?左軒充滿疑惑。但見那閣樓正門匾額上書三個燙金隸書“芙蓉閣”,左右房柱分别懸挂有一聯,上聯“芙蕖姿美明月夜”,下聯“蓉花骼清夕陽天”。
左軒穿過庭院,邁了十重的大理石台階,走到大門前,輕輕敲門喊道:“有人嗎?有人嗎?打擾一下!”
但四周寂靜如初,閣樓内也并未有人響應。
左軒心急,用力一推,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首先映入左軒眼簾的是正前方牆壁上懸挂的一幅中年婦人畫像,那婦人明眸輕展,皓齒微露,一身素衫,娴靜淡雅。畫像兩側書有一幅對聯:“月映瑤台,堂前鶴老椿萱茂;霜沐玉閣,窗外蓉醉蘭菊馨”。
畫像前方,則是一張四四方方的供桌,桌上燭台香爐一應俱全,且還整整齊齊的擺放了十來盤瓜果糕點等貢品。
大廳打掃得一塵不染,寬敞明亮,卻空闊簡陋,隻有正中間依着那根楓木中柱建了一個圓形的火塘,火塘裡面鋪滿燃盡的柴灰。緊緊圍着火塘的是八張椿木打造的靠椅。
“打擾一下!請問有人在嗎?”左軒提高嗓門,呼喊道。屋内除了他的回音,并沒有任何應答。
看情形要麼這家人有事出門去了,要麼這本就是一座供堂,根本無人居住。
不過事态緊急,左軒決定反客為主,到時候再跟人家道個歉罷。他先是将那八張椿木靠椅兩兩并排擺放成一張簡易的床,然後緩緩将那黑衣少女平躺在上面。
放置好黑衣少女後,左軒走到那素服婦人畫像前,雙膝跪在蒲團上,連磕三個響頭:“仙女姐姐,弟子冒昧打擾您了,還請您見諒。您慈眉善目,絕代風華,慈悲心腸,定是那救苦救難的菩薩。弟子這也是濟世救人之舉,您一定不會見怪的吧。”
左軒說完在那供桌上揀了幾個柑橘,先是剝開最大的那一個,将橘瓣的汁液一滴一滴地滴入那少女的嘴裡,自己則将那剩下的幾個囫囵吞棗般的速度解決掉,橘皮順手放入褲兜。
接着又揀那供桌上的糕點大吃了一頓,這才打量起這間屋子,見右側開了一扇小門,畫像後方也有樓梯直通上一層。
他打開右邊那扇門,驚喜地發現那兒原來是一間寬敞的廚房,這廚房裡面還掘了一口深井,深井邊整整齊齊地堆放了一個柴垛,左軒順勢抱了幾捆扔在火塘邊,接着左軒學着貝爺鑽木取火的絕技,在火塘裡升起了一團熊熊烈火。
沒多久,這火就已将整間屋子烘烤的暖洋洋的。
生完火,左軒又在那廚房提了一個頂鍋,打了一鍋井水,架在那火塘上,把兜裡的橘皮扔進去。
待鍋裡的水煮沸,左軒找來一個湯勺,先是舀了一小勺,用心吹涼,試了一下,覺得不燙以後,才小心翼翼地灌入那黑衣少女的嘴裡。随後自己也咕噜喝了幾口橘皮湯,提了神,暖了身子,就開始尋思着如何去找尋那些藥材了。
“轟隆隆――”又是一陣急促的悶雷,借着這雷聲的造勢,大雨傾盆而至,豆大的雨珠砸在那醉芙蓉花枝頭,“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