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對口是心非的鄭麗琬道:“姐姐又何必笑語我?你不也一樣的看了幾回麼?”
鄭麗琬道:“他又不在身邊,想他又有何辦法?隻是你堂堂一個公主毫無公主的架子,真的讓我意外。最開始,我還以為你很不好相處。”
長樂公主笑道:“公主又怎樣?還不都是一個女人!女人都一樣,思念自己出征的丈夫。為自己的丈夫生兒育女。”說到這兒,神色為之一暗,有些哀怨道:“我雖是公主,但什麼也不能做,更不能幫郎君什麼,這和家裡的陳設有何區别?”
鄭麗琬突然道:“妹妹是因為‘生兒育女’這事兒擔心吧?”
長樂公主神色更加不好了,她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成親了這麼久,卻不能為郎君懷上子女,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鄭麗琬心頭陣顫,道:“你還年輕嘛!不用急的。”她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因為她與秦風也沒少颠龍倒鳳、共效于飛,可她一如長樂公主一般,肚子也沒有半點反應。
長樂公主搖搖頭,淚珠湧泉般流出。
鄭麗琬大吃一驚,道:“妹妹,你……”
一句話沒有說出,自己竟也無從安慰。
長樂公主淚如雨下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體質特異,郎君曾說我是先天至陰之體,很難活到兩個輪回,也就是二十四歲。”
鄭麗琬驚叫:“怎麼會?”
“是真的,我沒有騙姐姐。”
鄭麗琬故作輕松的安慰道:“妹妹,你隻管放心,他的醫術你還不知道嗎?”
長樂公主道:“郎君的醫術很高明,這一點我十分清楚。可這萬一呢?姐姐,我以前不怕死的,可是我嫁給郎君後,我,我真的舍不得離開他,我一直想着,哪怕是死,我也要為郎君生兒育女,那樣,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可現在……”
忽然撲到鄭麗琬身上,放聲大哭道:“我真的不想離開郎君!我太清楚郎君的為人了,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他一定會傷心一輩子。我萬一死了那是一了百了。可他還活着,活着的人才要承受住一切的傷心,我就是舍不得他傷心。姐姐,我現在真的好後悔,也好恨自己當初的自私,如果,如果我不下嫁,就不會有以後的事情發生了,郎君也不會傷心難過。”
緊緊抱住鄭麗琬的身子,淚珠如珍珠一樣的滑落而下。
鄭麗琬隻聽得震撼無比,瞬間也是羞愧難當,直到現在,她才現自己與長樂公主之間的差距,兩人雖然都将秦風看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希望他好,可自己卻沒有長樂公主看得遠,看得深。
輕撫着長樂公主的頭發,黯然歎道:“妹妹,你也無需太過在意此事,你的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強,體質也是一天比一天好,用江湖的話來說,你正在走向強者之路,我學武的時候,可沒有妹妹你這麼神速。我不通醫術,可是從武者的角度來看,妹妹現在比普通人還要好上許多!這一切都在表明妹妹正在恢複啊?而且,咱家的男人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物,如果你舊疾未去,他怎麼可能放心的北上征戰呢?妹妹,你就放心吧。到時候,你,咱們一定能夠為他開花散葉的。”
隻是說到了這兒,自己也流下淚來。
鄭麗琬心中也是藏着事兒,從而多愁善感,但并非是因為受到了聚少離多的冷漠,更不可能受到冷漠。
秦風自己或許不覺得,實際上他是很顧家的,能夠早一些回家,就不願多耽擱一刻,能夠與家人共進晚餐,就絕不在外面吃,即便遇上了忙的時候,或者是必要的應酬,他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回家報信,讓二女不用等他。
哪怕是延誤了回家的時辰,他也都會讓人報個信,讓家人知道他在幹什麼。
這種事情在後世顯而易見,因為有手機,通訊便利,然在古代男人為天的時代,類似秦風如此顧家的男子是絕無僅有的。雖然這僅僅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卻讓長樂、鄭麗琬心中常常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雖說秦風離家公幹的時間多一些,但那都是為了國家,為了大唐,為了天下的百姓,她們就算寂寞了,也能夠理解。
能夠成為秦風的女人,她們隻有幸福,沒有任何的報怨。
真正讓她們多愁善感的原因不在于秦風,而在于她們自身,自己的心結,當然也與秦風有着密切相關的聯系。
讓她們如此的關鍵隻有兩字……無後。
這種事情以前,鄭麗琬沒有多少在意,可現在經過長樂這麼一說,作為準夫人的鄭麗琬心頭也有些驚悚與恐懼了起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是孟子的一句話,一句影響兩千年曆史的話。
然而長樂、鄭麗琬與秦風有了實質的關系,而且時間都是相當,鄭麗琬更是秦風的第一個女人,比長樂這個正牌的大婦更早一些時日,可兩人的肚子至今卻毫無起色。假若秦風耕耘的不勤快,還能是一個理由,但是秦風作為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子,面對兩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耕耘的不可謂不勤快,而且每一次,都是以二女大敗而告終,但即便如此,姐妹二人始終沒有半點起色。
這種現象對于二女來說,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二女的擔憂,實質上是秦風造成的。在他看來大家都還年輕,十幾歲的大孩子而已,在後世方剛成年,從醫學角度來講,還沒有到最佳的生産時期。此時生子,算是早産,很危險的,尤其是古代惡劣的醫學環境。在他的映像中有很多人甚至做了調查,認為古人嬰兒是死亡率高達四成,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為了心愛的女兒着想,秦風決定尊重21世紀的醫學鑒定,故而,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這是典型的後世思想,與焦急的長樂、鄭麗琬,特别是長樂的心思正好相左。
在秦風刻意為之的情況之下,長樂公主甚至已經想盡了一切法子了,可都沒有效果。
對于這無後之事,不僅隻是長樂焦急,最急的還是秦風的母親秦夫人。
這奶奶盼着孫兒出世的心情,那不是一個急切能夠說明的。
每每長樂前往翼國公府探望二老的時候,秦夫人都會忍不住的提及此事,這還不僅隻是秦夫人一人急,就連李世民與長孫皇後做父母的也為女兒的肚子煩憂,弄得長樂公主更加尴尬為難,這壓力也就更大了。
長時間的累積下來,心情自然而然的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再聯系未嫁前,秦風曾經說過的話,長樂公主心中的壓力倍增,終日郁郁寡歡,若是長此以往,定然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心病,好在今天,長樂公主有了一個宣洩的機會,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的心病說出來,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心情為之一暢。
隻不過,這麼一來。長樂公主渾然不知自己也多了一個與自己一樣心思的夥伴。
此刻,鄭麗琬的心同樣是一陣陣的焦慮。
秦風遠在大草原,卻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疼愛、關心、憐惜會造成如此這般的效果,要是知道,他一定會老實交待的吧。
鄭麗琬抱着長樂公主,輕聲安慰着,一種當姐姐的責任感也是油然而生,心想:妹妹這麼好的一個人,真要早逝,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她眼珠一轉,頓時有了主意,道:“妹妹,你也無須放在心上,等郎君班師還朝,咱們再好生問問他。對了,我昨天在中華樓聽了一個消息,說是一個醫術很了不起的人來了長安,好像叫什麼孫思邈,要不,妹妹進宮讓陛下召見那個孫思邈幫你看看。”
“姐姐,此言當真?”長樂公主有些激動的說着。
“當然是真的!”鄭麗琬一臉迷糊問道:“孫思邈很厲害麼?”
“孫思邈号稱神醫,醫術非常高明!幸虧有孫神醫,要不然小妹活不到現在呢?”
鄭麗琬眼睛一亮道:“比咱們家這位如何?”
長樂公主實實在在道:“這個不好說了。不過比起太醫署的太醫,至少強上百倍。禦醫服務的不過是皇親貴胄、達官貴族,一有大病小病,皆以最昂貴的藥材醫之,然後藥到病除,全無創新全無所求。與其說是醫術高明,還不如說藥材神效。一名禦醫,一生中又有多少機會真正的接觸疑難雜症?又有多少機會去研究疑難雜症?或者說誰敢在皇親貴胄、達官貴族身上入手研究?長安禦醫三百,有人真正接觸過戰場創傷?更何況是隐藏五年的舊患?他們全無經驗,便是要醫也不過是根據醫書紙上談兵。這種惡疾,紙上談兵治好的幾率又有多少?孫思邈神醫不同,他行遍天下,四十年來所遇到的疑難雜症怪病奇病,不知凡幾,對于醫治各種惡疾有着充分的經驗與手段。隻是孫神醫淡薄名利,他對父皇的官位毫不在意,一生之志願是解除天下人的疼痛以及各種疑難雜症,故而,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要麼出現在偏僻的民間,要麼在深山大澤中追尋着他醫術上的突破,所以如果他不出現,沒有人找得到他,隻是孫神醫曾經父皇許下一個承諾,就是每兩年就會進京一次,為母後與小妹把脈看病。算一下時間,也就是這個時候了。”
“孫思邈神醫能夠拒絕了所有權貴者的邀請,行遍天下,醫遍天下,這份節操實在讓人佩服。事不宜遲,妹妹進宮去看看吧!”鄭麗琬說道。
“好的!”長樂公主擦了眼淚,回房準備。望着長樂公主的背影,鄭麗琬欲言又止,本來,她也想着一起去的,可是一想自己的複雜情況,隻得作罷,萬一她進了宮,又不知會産生什麼樣的流言蜚語呢!
無奈,隻得強行按捺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鄭夫人,有客來訪!”正在此時,一人匆匆而來。
“誰啊?”鄭麗琬皺眉詢問着,這個時候,盡管心頭很不爽,可她還是謹記秦風的交待,善待每一個訪客,便說道:“是男是女?如果是男的就麻煩雄爺接待一下,我與公主不便出面。”
“客人自稱是孫思邈!是男的。”下人如實禀報。
“等等,你說是誰來着?”鄭麗琬一怔,太過巧合了一些,才說孫思邈,人家就送上門來了。
“孫思邈!”下人重複了一次。
鄭麗琬忙道:“速速有請。等一等,我與公主親自相迎。”
鄭麗琬心中十分激動,這回好了,可以沾長樂公主之光,自己也可以順道讓神醫瞧瞧了。
吩咐完畢,如風一樣奔向長樂公主的香閨,告訴長樂之後,姐妹二人連袂而出,一同快步出門,到府外迎接。
接到孫思邈,也令鄭麗琬看清了這位神醫的全貌,看着這位遠近聞名的神醫,才發現他并不是印象中的鶴發童顔,須發皆白,而是一個強健的中年人,紅光滿面,二目炯炯有神,爍爍放光,背不陀,腰不彎,走起道來,快若流星,輕若狸貓。可往哪一站,卻又是不動如山,好似蒼松赫柏,好一幅仙風道骨,神仙人物。
他衣着樸素,一襲道袍上還打着數不清的補丁,可那宛若得道高人氣質,讓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同凡響。
寒暄過後,孫思邈直奔主題,說了此行的目的:看長樂看病來了。
長樂公主十分配合的伸出了手腕。
“咦?”孫思邈表情嚴肅,并發出了驚訝的呼聲,之後,又認真的為長樂公主把脈,過了片刻,又讓長樂伸出另外一手手腕,過了很大一會功夫,孫思邈收回了手,一臉震驚、高興的笑着說道:“恭喜公主,頑疾已經弱化了很多,而且公主的體質、抵抗力較之二年前,更是強了百倍,照這速度,用不了兩年時間,公主将全然複原。隻是,公主近來心情不好,這樣很不好,這對你的身體恢複沒有半點益處。本來,今年草民已經改良了之前藥方,加了幾劑特有的草藥,對于公主的病應該會有些效果。這藥草民已經在患者身上試過了,已經治好了他的氣疾。隻是那患者的氣疾是新患,可公主的卻是頑疾舊疾,具體有沒有成果,草民心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現在看來,草民那藥方已經用不上了。”
孫思邈一臉歡愉道:“公主已經用上了比草民更好百倍的良方,哈哈,看來,隻要這良方傳出,此類病症将不再是成為威脅我們人類的重症了。”
“真的麼?”長樂公主頓時喜極而泣,之前,秦風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是,長樂公主懷疑秦風是安慰她,現在,孫思邈也說同樣的話,那麼,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天大的驚喜,容不得長樂公主不開心。
蝼蟻尚且偷生,況且是人?
一時間,長樂公主心中的陰霾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