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夷看着秦風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視線之中,向随從使了一個眼色,一行人也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他一直在着面見李世民的機會,一直苦無辦法。
直到在大街上遇到了迎接異國使者的秦風之後,心中便有了打算。自己見不了皇帝,但秦風可以啊。
即便是遠在高句麗的仇夷,也聽過秦風的威名。尤其是北伐突厥一戰,讓他的大名在北方迅速傳揚。
仇夷情知自己見李世民難如登天,而在秦風這兒卻是輕而易舉之事,故而,認定了這個青年大将軍之後,便不管不顧的追随了過去。連追了兩條街道,才遠遠的看到秦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小巷中去了。
“那裡是近路?”對于長安,仇夷毫不熟悉,并不清楚,那小巷是一條死路。
當他跟随進了小巷,轉彎欲走的時候,赫然發現前面是一條死胡同,一匹罕見的駿馬在胡同的最深處。
跟随了秦風一路,自然知道那馬正是秦風的坐騎。然而馬上的人,卻沒了蹤影。
“不好……”仇夷突然生出一股做賊心虛的感覺,盡管在怎麼問心無愧,暗随了秦風一路,這是事實。他常年在長白山上生活,翻山狩獵,練就了不俗的速度與謹慎,想不到還是讓察覺了,心念即動,轉頭回望,一道身影擋在了小巷入口,堵住了他的去路,正是自己跟蹤的秦風。
不知何時,秦風已經在他身後出現了,心中更是駭然。
秦風在大街上的時候,并沒有察覺到有人跟蹤,畢竟他委實太過矚目,吸引人的注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秦風六識再怎麼的敏銳,亦不可能在成百上千人的注視下,察覺出那個跟随自己的視線。
隻是穿過了人群,那就不一樣了。雖然對方輕身功夫不錯,依舊沒有躲過秦風那少有的警覺性。他無法判斷這暗中跟蹤的人,目标是他,還是一幹異域使者,沒有聲張。直至将對方引入小巷,才确定目标是他。
秦風心裡産生了一絲煞氣,他以為是天網之類的漏網之魚,這次怎麼的也要将他們生擒活捉了。
心中想着,秦風不動聲色把對方帶進了這個死胡同。他穿過了三條街,對方死死跟着;他進了死胡同,對方依舊死死跟着。而且膽子越來越大了。
到了地頭,秦風索性停住不動了。準備在此作一個了解。
至于如何來到對于身後,那就在簡單不過了。他的輕功,日漸精進,直接翻過小巷圍牆,隔着一堵牆從仇夷的身旁經過。
兩相照面之後。秦風也看清了跟蹤者的模樣,不免有些訝異,難道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對方是一個很年輕的青年,身強體壯,有着北方人的英武氣概,頗有燕趙之風。
細看下來還是個被挂着虎頭大刀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
“你們從朱雀大街一直跟我到此,有何目的?”秦風疑乎的看着十個侍衛模樣的人護衛着的青年,依照他的預感,來人不是天網,現在看來卻是另外一夥人。隻因這青年給質樸、正直、忠烈的感覺。
此刻,那英俊青年竟爾了乎意外的說道:“竟然讓大将軍發現了,看來在下還是小觑大将軍了,隻是大将軍怎麼反而到了在下的背後。”
秦風有些傻眼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有膽子敢這樣跟他說話的人,不過他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反倒覺得這青年十分單純,有種初生牛犢、不詣世事的氣息,隻是驚愕道:“你是誰?一路跟蹤我做什麼。”
“秦大将軍好本事,在下佩服萬分。”
仇夷急切與期盼的望着秦風,拱手一禮:“在下仇夷,遼東人士。一路跟随将軍至此并無惡意,實乃有天大要事相求,希望見皇上一面,勞煩引薦……”
秦風看了看追随仇夷的侍衛,發現這些人頗有章法的将仇夷護衛着,秦風看着十分眼熟,這種隊形是軍隊裡常見的隊形。
而“遼東人士”四字,讓秦風的心頭不由為之一緊。他猜測着道:“你應當是失落在高句麗前朝勇士的後裔吧。”
想不到秦風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身分,仇夷等人為之一呆,半晌,仇夷才歎息道:“在下不敢瞞秦大将軍,在下正是前朝将士的後裔,隋帝三征高麗,每一次均是慘敗而歸,一些将士無法度過大江,隻得拼命往北而逃。家父正是其中之一,當時家父率領屬下的叔伯兄弟們沖破了高句麗這幫狗賊的重重圍剿,最終逃到太白山裡安家落戶。隻是,前輩們人在遼東,可心裡始終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歸到故土。”
秦風心頭一顫,打斷了仇夷道:“這兒不是談話的地方,仇兄與諸位勇士與我一道回府,咱們再做詳談也無妨。幫你們引薦,對我來說确實是件輕而易舉之事。不過,陛下日裡萬機,成天忙得腳不沾地。要是沒有合理的解釋,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仇夷沉思一會,道:“秦大将軍是我們漢人的大英雄,在下雖在窮山惡水裡長大,卻也不曾一次的聽聞将軍揚威域外之威名。也罷,在下便全盤托出。”仇夷相信秦風會以正确的态度面對他這份情報,也不打算隐瞞什麼,秦風邀請他們回府,正合他的心意。隻要秦風給他訴說的機會,他就有八成的把握有機會面聖。
回到驸馬府,秦風讓人安排仇夷的侍衛,自己則與仇夷到了一個安靜的房間。
仇夷這才放心,将來意表明。
“大将軍,長輩們一直教導過我們,我們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皆是來至中原,我們是華夏人……實是因為當年隋帝伐高句麗戰敗,百萬大軍幾乎全滅。家父領着殘餘兵馬喬穿着高句麗百姓,方才逃過此節。當年,家父暗自聚集流落在各地的隋兵,為的就是為慘死高句麗的華夏兵卒複仇……隻可惜,事與願違。……”記起父輩的往事,仇夷熱淚盈眶。
秦風細聽經過,也是肅然起敬,想不到在高句麗的深處,還存活着這麼一群心懷故土的勇士,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原來仇夷的父親真名叫楚懷忠,在前朝軍中擔任一個小小的校尉,全無名聲。但與北地長大,熱情骁勇,滿懷豪情壯志,一心想效仿曆史上的北地群豪,護國安邦,憑借自己的能力幹出一番事業。
可願望總與現實相悖,楊廣集合了全國之力,三次遠征。每上次都是遮天蔽日的殺往高句麗。可是每一次都是慘敗而歸。
最怪的一次是出動了三十多萬兵馬,可最終退還遼東的不到三千人。當然,沒有離開的士兵也并不意味着他們全部陣亡了。高句麗雖是想方設法的捕殺大隋士兵,可大隋士兵實在太多了,高句麗僅有的數萬兵馬,又如何能殺盡三十萬隋軍?隋軍潰敗之後,以漫天遍野之勢四散于高句麗的土地上,有的人在高句麗的圍剿之下,早已化着一堆枯骨,而有的人因為選擇了遠遁深山,故而,活了下來。
楚懷這一支屬于後者。
楚懷找到安全的栖息之地後,便費盡心思的收攏與他一樣的同族士兵,經過多年的尋找、收攏、繁衍,時至今日,已成長成人口将近三萬的村落。
楚懷是純粹的北方熱血漢子,對仇恨看的很重,小恩不忘,有仇必報,午夜夢回,常常夢見平壤城下那屍橫遍野的慘景,即便已經在高句麗立足,也不忘此恨,立志複仇,攪亂高句麗。
不過他能力有限,一直以來都是小打小鬧,并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動作,直到最近才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楚懷在高句麗生活了十多二十多年,他也在高句麗的國都建立了自己的情報網絡。
高句麗當下的國王是榮留王,但是他這個國王有些有名無實,軍權部都掌握在高句麗東部大人、大對盧淵太祚的手上。若榮留王是阿鬥類型的君王,那兩人之間,将會相處融洽。
可惜榮留王也有自己的雄心抱負,要與淵太祚一較高下。兩人最近卻演越烈,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了。雖然榮留王是一國之主,但看好他的卻沒有幾個。在這個年代,拳頭就是硬道理,坐擁高句麗絕大部分兵權的淵蓋蘇文占據着絕對的優勢。
聽到仇夷介紹至此,秦風心中一動,追問道:“榮留王想跑?”
仇夷眼中透露着驚奇、佩服的神色,道:“大将軍猜的不錯,榮留王前些日子糾集了一批大臣,想要暗殺淵太祚,隻是消息走漏,淵太祚逃過一劫。經此一事,已經與榮留王撕破了臉面,兵圍王宮。淵太祚雖然依舊讓榮留王擔任國王,可榮留王已相當過着軟禁一樣的生活。雖說榮留王勢弱,可高句高人心目中的英雄乙支文德卻效果于他,乙支文德威望太高,在軍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故而,淵太祚不敢做得太過出格。我們得到準确的情報稱,一些忠于國王的大臣正在聯絡乙支文德,準備借助他在軍中的威望,出面架空淵太祚的兵權,然後幹掉對國王最有威脅的淵太祚。”
秦風道:“你們是希望高句麗内鬥時,讓我大唐趁勢覆滅高句麗。”
仇夷軒舞動起拳頭,激動道:“大将軍說的不錯,我們這些年無時無刻不關注中原的動向,深知大唐比隋朝更加偉大、更加強大。軍隊也更加強悍,戰将也更加英明,君王也遠遠不是當年的隋帝可以相比的。隻要高句麗内亂,以大唐不到一個月即可覆滅強大的東突厥的威勢,破高句麗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越說越興奮,眼中洋溢着淚光,以他們一家子在部落裡的财富地位,想回故土,那是輕而易舉的。可父子二人并不甘心這樣回去,他們要親眼見到高句麗的滅亡,然後在風風光光的離開。
這一日,似乎即将到來。
秦風細聽經過,也是肅然起敬,想不到在高句麗的深處,還存活着這麼一群人,心中也是感慨,叫了酒菜,熱情的敬了仇夷三杯。
仇夷性子豪爽,來者不拒,一口一杯的幹了,一抹嘴道:“秦大将軍,我不遠萬裡而來,便是希望大唐能夠出兵北上,收複故土……為橫死他鄉的數百萬同胞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