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突然道:“很多人都不喜歡黑炭頭。可那又怎樣?陛下信他就行……他能打、能領兵,又不會拉幫結派。風兒,有的時候你是身不由己的,你手下的一衆小兄弟,一個個都是名将之姿,還有幾個是朝中重臣的兒子,他們這輩子已經打上了你秦風的人之印記了,在一些人之眼中,這就是拉幫結派、營結私黨。有本事是好事,可你完美無缺就是壞事了,就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我也知道你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出來又是一回事,有的時候,自污也是一種自我救渎的好辦法。”
秦風愕然,向程咬金看去。
就見他晃晃悠悠的向樓下走去,那背影給人一種别樣的蕭瑟。也許,程咬金才是明白人:他才是真正有智慧的人,而曆史中,程咬金也的确是做到了這一點。
就算是李治想動他,也會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其實,他粗魯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一顆玲珑心,看得比誰都很清楚。
所謂的張揚,所謂的粗魯,不過是他在官場中的一層僞裝而已。這叫做什麼?伴君如伴虎,蕭何都要斂财而自污,更何況程咬金?畢竟,在曆朝曆代中,不得善終的開國大将、名臣、賢臣數如繁星。
秦風歎了口氣,他确實太過自信了一些。而這些,都是建立在他了解李世民的基礎上。他敢怎麼從容,也是因為了解李世民的為人。李世民此人對于功臣,素懷廣博的寬容之心。
曆史上的侯君集在平定高昌時立下了汗馬功勞,侯君集滅高昌後,在未奏請李世民的情況将一些沒有罪的人發配,又私自将高昌國寶物據為己有。班師回朝後司法官将侯君集下獄,但中書郎岑文本以為侯君集是功臣大将,不能輕加屈辱,于是上書李世民請求将侯君集釋放。而侯君集自以為立下大功卻因為貪财而被囚禁,感到非常不快。之後露出了反意,想拉攏張亮,反讓張亮告發,李世民以證據不足而寬赦了他,之後,侯君集與太子李承乾謀反,亦有寬恕之意,可滿朝反對,不得不揮淚斬了侯君集。
尉遲敬德在李世民舉辦的宴席上發飙痛打皇親國戚大唐功臣李道宗,也受到了寬赦。
也正因為記熟這些曆史,秦風才漫不在乎。可今天,程咬金一句話提醒了他:“陛下容得下你,不見得下一任君王容得下你。”
自污、自黑……
怎麼自污、自黑?
一時間,秦風陷入沉思,貪财?不可能,才獻出巨寶,轉身就貪财?太假!
“兄長,别聽那老家夥胡說八道。”馬雲蘿見秦風如此,上前勸說。
伊人當前,幽幽的芳香沁鼻而入,秦風心頭不禁怦然一動。
好色!
這個好像可以有!
一時失神,他的目光便在馬雲蘿臉上流連忘返,久久不離。
覺察到了秦風目光有異,馬雲蘿嬌嫩的臉龐微微一紅,唇邊深陷出小小酒窩,容色清麗,足以令任何人心搖神馳。這一笑更是容光照人,嬌美無限。
秦風看得呆了,一時間竟忘了說話。
馬雲蘿見了,女子情懷,也不禁欣喜,抿嘴一笑道:“兄長,你盯着什麼呢,我臉上有花嗎?”
“當然不是,花兒哪有你好看……”
秦風搖頭道:“房遺愛也不全是混賬,他說你是萬裡挑一的大美人卻是對了。作為兄長,我就是想問問你,可有心上人了?”
“沒有!”馬雲蘿不知秦風為何有此一問,不知所以,竟然不知如何應對,她是有心上人的,隻是讓她怎麼開口?
“沒有?呵呵,沒有就好。”神差鬼使的,秦風說了一句自己也意料不到的話。不經大腦的話一出口,自己也是尴尬得要死。
馬雲蘿更是身心顫抖,頓時手足無措,心如鹿撞,甚至懷疑起自己耳朵來了,嬌嗔道:“我有沒有心上人,關你何事?”言罷,風也似的逃離這個尴尬的地方。
空空蕩蕩的帥帳隻餘秦風一人在發呆,好半晌,才自嘲一笑:“嗎的,我總算明白了!老子就是一頭大色狼!難道是這個時代沒有了一夫一妻的約束,天性得以真誠流露!”
次日天明未久,朔方大軍,攜帶着絲毫無損的戰利品,沿着草原,浩浩蕩蕩的往東南方面而去。
天罰之上,秦風昂首遠望這支士氣大盛的大軍,身邊跟着馬雲蘿、李穆、強堅範等親軍諸将,至于副帥程咬金一大早就去兒子程處默大軍去了,他是打算借此行軍機會,就近提點自己的長子,反正有着秦風這個妖孽存在,他老程也懶得理會軍中之事。
此時的秦風容光煥發,冷峻的面龐中透射着決毅,那修長之軀更是彌漫着肅殺與自信。
極目天地盡頭,秦風仿佛已看到了那座名叫定襄的重鎮。
“颉利,你的日子到頭了。你的人頭就讓小爺來取吧。”
雲霧茫茫,鐵騎滾滾,士氣旺盛的朔方軍将士,兵鋒直指定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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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襄城外。
帥帳中,李靖正與薛萬徹對弈。
棋盤上黑子與白子糾纏厮殺,黑子正逐漸占據着上風,白子一條大龍四面楚歌,難逃升天。
李靖沉靜如水,仿佛穩抄勝券,而薛萬徹的額頭則擠滿了皺紋,一臉的苦想。
苦思半晌,薛萬徹歎了一聲,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放,他這當是棄子認輸。
李靖淡淡一笑,邊收拾棋子,邊道:“萬徹,你的棋藝比以往精進了許多呀,來,咱們再鬥上一盤。”
薛萬徹趕緊搖手:“大總管,您就饒了我吧!連戰連敗,實在是不想再鬥下去了。。”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方顯英雄百折不撓嘛。”李靖說教起了大道理。
薛萬徹咧着嘴道:“這下棋又費神又費時,當真是沒意思,還不如耍一路槍法,活動一下筋骨呢。”兩人共事多時,私下裡也比較随意。
“将軍武藝超群,活動活動筋骨也是無妨。”李靖笑着說着。
薛萬徹本以為李靖會跟他說怎麼破城,可李靖就是不上當,無奈,隻好自入空地,抄起一杆長槍耍了一回。
李靖則從旁饒有興緻的觀看,待得薛萬徹舞罷槍法,李靖連聲喝彩,大贊薛萬徹武藝不凡。
薛萬徹把那長槍往地上一戳,恨恨道:“颉利以往一直諷刺咱們是縮頭烏龜,我看他比起我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躲在城裡是逼着咱們去攻城呢!”發了一通脾氣,薛萬徹對李靖道:“大總管,您倒是拿拿主意啊?咱們總不能這麼幹耗着吧?這天寒地凍的,後勤壓力本來就大,待到大雪封路,後勤一旦跟不上,亦或讓颉利斷了糧道,咱們将不戰而潰啊!”
原來颉利打着固守待援的主意,帶着他的軍隊縮在了定襄城不出來與大唐打野戰了,他在等另外兩路大軍的消息,等另外兩路寄與厚望的軍隊打敗了唐軍後,共同對付李靖這一路軍,定襄是他吸引火力的地方,與此同時,他也是本着讓唐軍不戰而潰的主意。
薛萬徹也堪稱智勇兼備,他又如何不知颉利的用心,天氣現在是一天比一天寒冷,一旦城牆高頭的定襄城凝結成冰,到時候,破城的可能性等同于零。他薛萬徹看得出來,李靖自然不會不知道,可李靖就是沒有說應對之策,薛萬徹又如何不心急?他無時不刻不想着破城。
“颉利固守待援,除了你所說兩點。還有一點尤為關鍵,颉利是怕了。這個怕不是大唐給他帶來的壓力,而是本自于突厥内部,突厥人信奉利益至上,臣服于強者對他們而言不是恥辱而是榮耀,颉利軍連戰連敗,士氣已至冰點,在他們而言,颉利已經沒什麼希望了,跟着他隻有死路一條。因而首領是心思各異,想學突利降我大唐的是多不數勝,一旦沒有城牆的阻擋,你說他手下還有多少可戰之兵呢?他縮在定襄城,既是擋了我們大唐,又堵住其他人的逃生通道,他占據了天時,地利,卻失去了人和,一旦其他首領看不到勝的希望,那麼,定襄城将不攻而破。颉利在等,我們何嘗不是?三路大軍齊聚,定襄人心惶惶,自然有人會主動打開城門。不戰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冰天雪地裡攻城,除了徒增傷亡,毫無益處。薛将軍不會認為李績大将軍與小秦大将軍打不過突厥人吧?”
李靖捋須洋洋灑灑而言,沉穩的表情間。亦流露着幾分自信。
薛萬徹深以為然,深為慚愧的重重點頭道:“大總管言之有理,是末将眼界狹隘,不明局勢。還誤解了大總管之意,實在慚愧。”
李靖哈哈一笑,不以為意道:“過不了幾天,應該就收到捷報了吧!”
薛萬徹亦笑道:“也不知是李大将軍先到,還是秦虎贲。”
“你認為呢?”
薛萬徹理所當然道:“自然是李大将軍。”
李靖卻執相反的意見道:“李績用兵重謀,等敵人中了他的圈套才會給敵人緻命一擊,想要讓引人入甕,需要時間。而秦風沒有用兵固有的套路,他又是出了名的善于長途奔襲,當敵人發現他的時候,已殺到眼前。我認為他比李績快一些。”
這一老一少兩員大唐重将,談論之間信心百倍。
俨然将突厥視為囊中之物,取下巍峨高大的定襄城牆,隻是易如反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