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最近很忙,根據之前的計劃,他下令在南雜木鎮以西的官道上構建了三道寬達一丈的壕溝,用來擋住了明軍前進的步伐。女真人需要的鐵器,糧食,棉花甚至馬匹都要通過這條道路轉運,皇太極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女真的商業活動遭受重創,衆人對此怨聲載道。無奈之下,皇太極下令建造簡易木橋,駐軍檢查來解決這個問題。
雖然這樣做看起來很被動,但是目前後金并沒有太多的反制措施,挖掘壕溝顯然是最為直接的方式。
借着挖掘壕溝,皇太極向代善索要了一些奴隸,以及錢糧,之前窘迫的财政得到了一定緩解。
由于在沈陽之戰中正白旗死傷慘重,皇太極這幾日借口撫慰下人,每天奔走在戰死的奴才家中,聽取他們的抱怨,并盡量幫助下人們解決一些力所能及的困難。
皇太極此舉迅速安撫了正白旗渙散的人心,并得到了正白旗蘇納,薩穆什喀的鼎力支持。
同時皇太極下令誅殺了幾個在沈陽之戰中逃跑的中小将領,并将正白旗內因為失敗所緻的怨恨成功轉移到這些人身上。當群情激奮的奴才們跪着請求皇太極沒收那些懦夫的财産時,皇太極明白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他果斷順應了民意,并将沒收來的财産分給那些戰場上表現出色的勇士。
皇太極借着沈陽之敗的借口整頓正白旗時,他還悄悄派自己的兒子豪格,挨個去探望費英東、額亦都、何和禮、扈爾漢、安費揚古這些老将軍以及他們的遺孀。
雖然額驸何和禮目前仍然被關在獄中,但皇太極仍然一再向何和禮的家人強調:“撫順之失非戰之罪。”
何和禮次子,牛錄額真多積禮感動的熱淚盈眶。父親一直被關押,連旗主莽古爾泰都不曾為何和禮說過一句脫罪的話,可皇太極卻托自己兒子帶來一句公道話,這怎能不讓多積禮感動。二阿哥代善在沈撫之戰中幾乎是毫發無傷,他當然無法明白戰場上勇士的無奈,也隻有四貝勒皇太極,才會如此的接地氣寬慰衆人。
阿巴亥殉葬後,内部關于阿巴亥被逼賜死的消息也悄悄傳開。雖然皇太極,莽古爾泰和阿敏一再否認自己是消息的傳播者,但代善對他們疑心重重。
阿濟格聽說此事後,想要去找代善理論,卻被二弟多爾衮緊緊拉住。同樣是失去額娘,多铎傷心了一天,便開始恢複如初,而多爾衮則一直沉默無言,并冷靜的提醒阿濟格一些注意事項。
阿濟格雖然脾氣火爆,但他也明白這是非常之時,于是隻好乖乖的聽從二弟的意見,沒有去和代善當面吵鬧。
盡管阿濟格對阿巴亥之死難以釋懷,但他不得不承認,至少短期内的他們兄弟三人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于是,阿濟格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暗中較勁的汗位争奪上。
四月初十,代善借着大貝勒的身份,下令賞賜阿敏美女八人,金銀無數,以獎勵他坐鎮赫圖阿拉的功勞。
同日,阿敏退回禮物,曰:“無功不受祿。”
代善又下令賜給莽古爾泰美女八人,金銀無數,以獎勵他沈陽之戰勇猛精進的勇氣。
莽古爾泰依依不舍的退回禮物,回話道:“敗了就敗了,不用給我貼金了。”
四月十一日,代善親自拜見阿敏,私下讨論女真人的大汗推選。阿敏不肯,借口弟弟濟爾哈朗尚未安葬,明确拒絕。代善無奈,隻得等兩日後濟爾哈朗葬禮結束後再談。
夜裡,阿敏收到皇太極傳來的紙條,與上次相比,換成了更具體的:“共議國政,各置官屬,願立盟誓。”
阿敏看到自己等待的花苞終于綻開,臉上頓時泛起了笑容。而同期的莽古爾泰,他還想繼續等待機會,在代善和皇太極兩人中間待價而沽。
周圍的一衆阿哥,像阿濟格一系都态度鮮明的站到了皇太極這邊,雖然他們的意見并不能影響全局,但還是在其他阿哥中間泛起了一波漣漪。
四月十二日局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不知何故,首先是代善和阿巴亥的绯聞又被人挖出來,在大街小巷中傳的沸沸揚揚。代善大怒,下令讓嶽托逮捕了一些造謠中傷的奴才,次日就在城中斬首以儆效尤。
然而事情遠未結束,一些好事者當日在法場看到了嶽托和碩托兄弟,于是又将兩人與代善種種不和諧的往事爆了出來。
代善深恨之,下令延長對何和禮的羁押,借口是何和禮撫順之戰中喪師辱國,又有臨陣脫逃之嫌疑。代善此舉非常明顯,他想試探皇太極等一衆阿哥對沈撫戰敗的反應,借機将負有主要責任的皇太極拖下渾水。
代善的這次行動成了汗位之争事件的分水嶺。何和禮是鑲紅旗人,作為旗主的莽古爾泰既沒有說要懲罰,也沒有說要釋放,而代善匆忙之間越權下令,導緻莽古爾泰對此大為不滿。莽古爾泰聽聞後第一時間就沖到了代善府上,要求代善給他一個解釋。
此事哪能說得清楚,代善對莽古爾泰這個渾人費盡口舌,仍然于事無補。同時間,皇太極,阿敏也認為這麼做極為不妥,他們遣人告知代善他們對此事的态度。女真隻有幾十萬人,如果每次戰敗都殺掉一批,要不了幾年,女真人自己就把自己殺光了。
代善大怒,但很快,一衆老将費英東、額亦都、扈爾漢紛紛請求二阿哥看在往日功勞的份上,準許他們卸甲歸田。代善的怒氣很快被層層疊疊,洶湧而來的焦慮所代替。後金面臨明廷和蒙古的兩方挑戰,雖然與蒙古人一些部落達成了盟誓,但蒙古反對者依然很多。若此時這些老将退役,将直接導緻軍心不穩。長年領兵作戰的代善非常清楚這一點。
兩日後,代善無奈的收回了命令,并悄悄将何和禮交給莽古爾泰處理。
四月十六日,代善認為多爾衮和多铎年幼,自己作為阿哥中的長者,有義務幫助幼弟管理其手下的牛錄。代善發出聲音後,後金顯貴達人一片嘩然,畢竟阿巴亥剛死,代善此舉既便符合規矩,但在道義上卻被很多人私下聲讨。一時間,代善刻薄寡恩的名聲又是随波而起。
四月十六日傍晚,一向從不表态的三阿哥阿拜,四阿哥湯古代和六阿哥塔拜,竟然暗地裡一起前往皇太極府上逗留了一個時辰。代善感到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四月十七日,努爾哈赤的兒子們開始讨論汗位的歸屬問題。
一開始,焦點便集中到了皇太極和代善兩人身上。阿敏雖然也有一些人提及,但是寥寥無幾,對此阿敏心中早有準備,他反而心平氣和的觀看場中各人的表演。
莽古爾泰雖然自知無望,但他卻未料到在場的衆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提起他,這讓莽古爾泰感到了極大的羞辱。
提議之後,接下來進行的是入選人的“演說”環節。按照年齡大小,首先發言的是代善。
代善回顧了努爾哈赤英雄的一生,然後挑了幾件自己在太子任上時得意的事情談了談。接着代善認為憑借自己的的聲望和人脈,以及手中現有的力量,可以将後金的勇士團結起來,帶領他們走得更遠。代善着重談了自己在一衆阿哥中的影響力,認為隻有自己能夠讓所有人團結在後金的這杆大旗下,同時代善也許諾了很多無法兌現的好處。
代善的發言響應者不是太多,大多數人是為了不想傷及二阿哥的面子,才勉強給了他一些鼓勵。
接下來發言的是阿敏,他知道既然自己出頭無望,那還不如早點退出,避免拉更多仇恨給自己。
于是阿敏站上前去,隻說了三個字:“我退出!”,然後就下去了。
族中宿老和一衆将領紛紛對阿敏的兇懷表示欣賞,每個人都明白,如果阿敏上台,将意味着女真的分裂,阿敏此時選擇退出,不單單是拯救了他自己,也是拯救了整個族群。退下來的阿敏赢得了衆人熱烈的掌聲。
皇太極今日在一衆親衛的嚴密保護下進入大殿後,便躲在一個并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此時輪到皇太極發言,他挺兇擡頭,邁着沉穩的步子跨入正中。
“各位,我今天打算談談我們女真人的未來。
我們女真人英勇善戰,吃苦耐勞,可是卻一直吃不飽穿不暖,早先年我們一直是明廷使喚或者讨伐的對象。在父汗手中,我們統一了女真,打退了明廷的進攻,可以說,我們女真人處于近百年來最輝煌的時刻。
但同時,我們女真人也迎來了最近的兩場失敗,失去撫順後,我們更是丢棄了大量的糧草,想必此事大家都知道了。
糧食,戰馬,鐵器和茶葉是女真人不可或缺的物品,在目前這個情況下,僅僅依靠我們自己,我認為不夠的。赫圖阿拉地處河谷地帶,水草豐茂,有大量肥沃的土地,那些擄掠來的漢人奴隸,我認為可以組織他們去種地,為女真人提供糧食。
”
莽古爾泰聽着皇太極大放厥詞,忍不住道:“那些漢人不可信,你把土地交給他們,萬一他們作亂怎麼辦?”
皇太極轉頭看了一眼莽古爾泰道:“範文程先生就是個例子,總會有一些漢人會跟随我們,我們除了向他們許諾利益之外,還需要通過軍隊去鎮壓,殺戮和威脅,如果你不懂,可以去看看父汗當年是怎麼做的。”
莽古爾泰面色赤紅,呐呐的自言自語,聲不可聞。
皇太極重新轉向人群,繼續說道:“
漢人可以種地,蒙古人可以打獵放牧,空閑地勞力可以築城修建軍營和房子,以及攻城器械。我們應該将這些空閑勞力合理的利用起來,讓他們成為後金的力量。
同時,我認為我們應該在目前七個蒙古牛錄的基礎上,建立蒙古八旗,以補充我們的軍力,對于漢人,同樣也可以建立漢軍八旗。
無論各位承認與否,明廷都是一個龐然大物,與明廷對抗,如果不想盡一切辦法做好準備,我認為以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們面臨的困難将會很大。
當然,為了打消各位的疑慮,如果我繼位,我願與其他三位貝勒共議國政,各置官屬。
”
大殿中衆人一片嘩然,皇太極則借機快速回到了位置上。
之後的讨論,皇太極并沒有關注太多,形勢已經比較明朗了,而自己的一手好牌才剛剛開始。
皇太極的一席話對衆人沖擊很大,過去所有人都以為皇太極隻不過善于說話,做事機靈而已,今天衆人才意識到皇太極對後金的現狀有着更深入的認識。
夜晚,代善長子嶽托和侄子薩哈廉向代善反複進言:“四貝勒才德冠世,深契先帝聖心,衆皆悅服,當繼大位。”
代善初始不同意,但嶽托和薩哈廉将将其中利害關系仔細說與代善,直至午夜時,代善才默然同意。
次日,諸貝勒大臣朝議時,代善表示,按父汗遺願,當立皇太極為汗。皇太極推辭,主張代善當立,并“相讓走避”。國不可一日無君,殿中大臣們一會兒去請代善,一會兒去拉皇太極,再三号呼奔走于兩者之間,最後還是代善使人群擁皇太極即位。
與原本曆史上不同,在這個平行世界中,皇太極于1621年五月正式舉行即位大典,改年号為“天聰”,稱“天聰汗”。
而在登基典禮中,最為重要的一項内容就是皇太極與諸貝勒盟誓告天。
首先,皇太極與諸位貝勒共誓,以“諸兄弟子侄共議皇太極承父基業”诏告天地。接着,皇太極自誓,強調“兄弟子侄共推我為君”,保證“敬兄長,愛子弟”,否則“天地見譴,奪予壽命”。然後三大貝勒率領諸貝勒立誓。誓詞中,以代善為首的三大貝勒從八和碩貝勒中突出出來,與新汗皇太極并駕齊驅。而多爾衮等貝勒降居,并接受三大貝勒管轄和支配,并發誓不得“背父兄而陰媚乎上”,“行讒間于大汗和貝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