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知府衙門後堂,陳輔克正在筆走龍蛇:
臣陳輔克奏,三月十九,建奴大舉進犯沈陽,二十日,副總兵尤世功,出城斬首十七級。二十一日上午,總兵賀世賢,率家将二百,出城與敵戰至半酣,有海外異人,駕雞而來,碾壓建奴數裡有餘,賀世賢與尤世功,趁勢掩殺,建奴大敗,陣斬一千兩百有餘。
落筆,封好,遞給身旁站立的親兵,說:“緊急軍情,火速送往京城。”
“諾!”
目送親兵出門,陳輔克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你們逼人太甚,也休怪老夫,如此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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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城南醫館的吳詩涵,忙了許久,終于等到了床上的姑娘蘇醒。
“哎喲,疼死我了,咦,這什麼地方?”
“你醒了,小桃,快去請何老伯過來,就說溫姑娘醒了。”
“美女,你誰啊,這衣服挺好看的,改天給我也弄一個試試。”
短發的溫晴起身,坐在床邊,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一絲調笑的玩味挂在嘴角。即便穿着緊身的兇衣,十五歲溫晴的兇前依然鼓鼓囊囊。
吳詩涵看了一眼溫姑娘的兇前,怔了一下,臉頰泛起淡淡紅暈,垂首萬福道:“溫姑娘,你受傷了,你的師哥,沈嘉沈大哥,讓我來照顧你,他有事情出去了。”
吳詩涵的溫柔知禮,讓來自現代的溫晴楞了一下,似乎發現這不像演戲。
“沈大哥讓我跟說你,說你們回到了明朝的天啟元年,他讓你一定要相信,這不是做夢,是真的。”
溫晴啊的一聲,光着腳站起來,快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屋外,古樸陌生的建築和一條青石小路映入眼簾。
“溫姑娘,快穿上你的鞋,這可是關外,比不得江南四季如春,小心着涼。”
溫晴朝吳詩涵呵呵一笑,表示謝意,心道沈嘉這個壞小子,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師哥,還偷偷拐了一個如花似玉的俏嬌娘來,待會他回來,一定要好好嘲笑嘲笑。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吳詩涵。”
“有男朋友嗎?”
“.....”
長久的沉默。
溫晴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也不臉紅,厚着臉皮抓着吳詩涵柔嫩的雙手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精緻的姑娘,如果我是男人,肯定娶你過門。”
吳詩涵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個透底,嬌嫩的仿佛要滴出水一般。
溫姑娘的話,讓她有些微微不悅。但女子,都喜歡聽人說她漂亮,尤其從另外一個漂亮女子口中。奇怪,怎麼會有這種既惱怒又喜歡的想法呢。
“沈大哥駕雞來的時候,鞑子正在攻打沈陽,沈大哥立大功了。”吳詩涵稍微有些尴尬,連忙把話題引到沈嘉的身上。
“這壞小子,他開個P的飛機,開童子雞ba。”
“溫故娘...”
聽到吳詩涵拖着嬌嗔,再猛然想到,自己最後說的一個詞,溫晴趕緊幹咳了兩下,掩飾自己的困囧。隻是一個感歎詞,不想被小姑娘聽岔了。
吳詩涵已經看出來,溫晴有着男子一般,直爽幹脆的性格。對于受過詩禮熏陶的吳詩涵而言,這種女子簡直是稀有動物加奇葩。
她竟然說沈大哥是壞小子,還滿口粗話,要是被官老爺聽到,這種女子可要被拉過去學女戒的。聽說學不好不給飯吃。
溫晴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唧唧呱呱問個不停。吳詩涵一臉苦笑,原本還想聽溫晴講一些海外的奇人異事,但沒想到溫晴跟她就像熟人一樣,拉家常問了很多城中城外的事情。
小桃出去找了一圈何老伯,沒人,眼下用人之際,大概又被召到大營了。沒多久小桃回來,三個女子互相介紹一番,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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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沈陽城外,渾河北岸,後金的大軍已經整饬好隊形。
一聲渾厚悠揚的牛角号聲響起,大軍裹挾着攻城器械,開始緩緩移動。一望無際的軍陣中,後金士兵滿臉肅穆,聽着鼓聲,機械的前進。午後的陽光,将地下的薄冰已經完全融化,一波又一波的隊伍踩上去,很快就亂糟糟黑成一團。
最前方是一排騎兵,手持大刀,身背角弓,平視前方。緊跟着幾排,是一群肩扛長矛,大斧,大刀等各色武器的的步兵。其後才是弓箭手,每個人的箭壺中都是慢慢的羽箭。兩翼大量的騎兵呈半月狀散開,四處逡巡。巨大的盾車在輔兵的号子聲中,一步一步緩緩地向前移動。
早春的關外,太陽還挂在天邊,但北風吹在臉上,依然感到冰涼。
尼滿一路推着盾車,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冷。因為長時間的工作,汗水已經濕透了衣服,甚至與頭發黏在一起,有些發癢。尼滿正要停下來,準備脫掉帽子撓一撓,就被百夫長抽了一鞭子。尼滿看向百夫長,發現他正高高的俯視着自己,隻好壓住怒火,繼續跟着号子聲,默默地推着盾車前進。
隊伍中沒有人閑聊,這是軍令,附近隻聽見甩在空中的鞭子聲,鼓聲和号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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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已經進入戰車,檢查了彈藥和油料,确認沒問題。此時,他準要關閉戰車上方的入口,将戰車開到外面。卻不想被尤世功攔住,尤世功呵呵一笑,說:“沈世侄,鐵甲巨獸,今生難得一見,若能陣中與其殺敵,豈不快哉!”
沈嘉今天盡碰到這種豪邁的一塌糊塗,占便宜從不臉紅的人,也不介意,嘿嘿一笑,說:“尤叔請進。”
傘兵戰車标配四名士兵,錦衣衛魏良裕和甘亮早就先人一步進去。
剩下不到兩個位置,尤世功覺得,擠一擠又不會懷孕,幹脆連他在内,又塞進來三個。
戰車内黑咕隆咚,魏良裕正要打開火折子,急得沈嘉一把抓到手裡,大叫:“使不得,使不得,此處見了火,會燒成鐵水的。”
魏良裕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告罪。沈嘉也不惱,打開内部車燈,指點并告訴他們射擊孔和觀察孔。他們沒有攜帶火器,射擊孔也隻能當作觀察孔了。
傳令兵過來告訴他們,建奴開始在前方列陣,而明軍列陣也結束了,賀總兵讓他們盡快出擊。
為了突然性,沈嘉并沒有一開始就把傘兵戰車開出機艙,此時得令,便發動戰車慢慢駛出來。
賀世賢受傷後,行動不便,而是讓副将張世領兵出戰。賀世賢心想,之前已經見了巨鳥,卻不知道鐵甲巨獸,是何模樣。
賀世賢一臉期望盯着城下,不久,一輛鐵疙瘩,發着轟隆隆的聲音,慢騰騰的爬出來,賀世賢張着嘴,一臉驚奇。
“嗨,大帥快看,飛雞拉屎了,拉出了一個鐵疙瘩。”
“去你娘的丁蹑之,狗嘴裡面吐不出象牙,那不叫拉屎,那叫下蛋。”
啪的一聲,丁蹑之後腦勺挨了一巴掌,嘿嘿傻笑着。
城牆上的明軍,紛紛伸長脖子,往下看。前面已經列陣的明軍,也扭頭,一臉驚詫地看着鐵疙瘩。還好之前讓張世叮囑過明軍,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然明軍恐怕早已作鳥獸而逃。
沈嘉壓着油門,從明軍讓開的通道中,擠到了陣前。
後金軍陣已經開始移動,在鼓聲的助威下,整齊的吼聲,散發出一種所向披靡的氣勢。後金軍沒有直接發起沖鋒,眼前的鐵疙瘩,讓他們心中微微有些遲疑。
“沈世侄,鞑子勢大,我們先穩住陣型,扛住一波攻擊,再找機會反擊。”
沈嘉心想,這不是撅起屁股,等爆ju的姿勢麼。他也不回話,一踩油門,便沖了出去。
巨大的沖力讓車内的人東倒西歪,一片罵聲。從來沒有座過高速悶罐車的幾個人,此時肚子便是一陣翻滾,尤其吃過午飯不久。
戰車沖到陣前幾十米開外,猛地減速,進入了攻擊狀态。
車内的其他人,再也忍不住了,快速打開頂門出口,瘋搶着把腦袋擠出車外,轉頭朝車兩側嘔吐。
後面的明軍,看着前面車頂上的主帥,正吐得一塌糊塗,紛紛臉上寫滿問号。
尤世功一邊吐,一邊扭頭大喊:“傻愣着幹啥,快跟上來,沖鋒了。”明軍步騎這才上來。
沈嘉調整好自動瞄準,試射了十發燃燒榴彈。
如果說之前的後金騎兵,對鐵疙瘩茫然無知話,那麼現在,他們已經知道,該如何打鐵疙瘩了。原來鐵疙瘩是個開花彈大炮,隻要近身,就能避開大炮的射距,後金将軍,士兵們紛紛如是想。
後金的重裝騎兵開始沖鋒,戰馬蹬踏地面濺起一層爛泥,還沒等到爛泥落下,緊跟的步兵又呼喊着跟上來。
後金的隊伍進入到最佳攻擊範圍,戰車機槍開始怒吼,7.62毫米的子彈,對于兩百米左右,且密集陣型的軍隊,是最緻命的。中央沖鋒的後金騎兵,如同割稻子一般,紛紛墜落下馬。
射出的子彈依然在翻滾,穿透第一個人的兇腔,緊接着又穿透其後的第二個,第三個...。
把腦袋伸出車門外的尤世功,看着酣暢淋漓的大屠殺,嘴巴張的大大的,似乎能把整隻手吃下去。
一面倒的屠殺,導緻後金的正中開始出現小的潰散。開始時,後金百夫長還可以通過威懾和紀律彈壓,但随着連續多名,沖鋒的百夫長死亡,局面變得不可收拾。
尼滿推着盾車移動很慢,剛才的一發燃燒榴彈擊中了盾車,自己恰好被人遮擋,僥幸活下來。
等尼滿站起來的時候,四處是跳動燃燒的火焰,百夫長在地上翻滾着,想撲滅身上的火焰,百夫長的親兵也去幫忙,很快,所有人沾上火焰。
活着的的士兵看着這詭異的場面,心頭布滿了恐懼。有些人開始驚恐的大叫:“地獄之火,這是地獄之火!”
尼滿腿肚子一哆嗦,扭頭跟着逃逸士兵向後跑。
此時趕上來的四千明軍,在張賢的指揮下,由弓弩和火器組成的遠程攻擊力量,打出兩撥針對陣前散兵的齊射。
2000發機槍子彈并不多,在沒有人裝彈的情況下,幾分鐘就打完了。
沈嘉一邊追逐,一邊碾壓沖上來的步兵,偶爾對着密集人群掃射。等時機差不多了,沈嘉趁勢對敵方陣型嚴整的後軍,又連續打出二十發的燃燒榴彈。燃燒榴彈爆炸範圍并不大,但其彈片和火焰雙重殺傷,加之發射速度快,是步兵的克星。
在滿地的火焰和呼嘯而來的爆炸聲中,後金軍隊再也支撐不下去,終于變成了潰散的洪流。人流所到之處,淹沒了旌旗,吞噬了勇氣,黑暗和恐懼,逐漸籠罩在每個後金士兵的内心。
兩翼的後金騎兵雖然人數衆多,但對于戰車和遠程力量掩護的明軍步兵,無法造成有效的打擊。随着戰場敗局已定,兩翼後金騎兵也品嘗到了戰車機槍的威力。在損傷了幾十人後,兩翼騎兵也急不可耐地加入到逃跑的洪流中。
沈嘉駕駛着戰車,馳騁在洪流後面。
四處是逃散的後金軍,敗局已定。
尤世功腦袋伸出車外,大罵緊明軍步兵,嫌他們跑的太慢。
在追殺過程中,沈嘉的幾發燃燒榴彈,又點燃了後金渾河北岸的大營。熊熊烈火,炙烤着大營内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後金士兵。燃燒的後金士兵,此刻如同無頭蒼蠅,四處亂撞,或者倒地翻滾,使得火勢蔓延,點燃了更多的營帳。
諸葛亮火燒藤甲兵恐怕也不過如此吧,尤世功呆呆地看着這一幕心想。
戰鬥還沒有開始,就突然被人強行掐滅了。逃到渾河岸邊的皇太極,難以接受,但現實讓他更明白,強者為王的道理。他不得不更加理性思考着,如何活下去。
皇太極稍一思索,立即發布軍令,在衛隊的護衛下開始涉水渡河。碰到趕上來的代善和莽古爾泰等人,問皇太極:“看到父汗沒有?”
皇太極搖了搖頭,說:“我看到父汗的周圍,有爆炸火光,恐怕兇多吉少,若父汗吉人天相,定然會有親衛保護,不用我們擔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我們還是先渡河吧。”
代善點點頭,三人領着隊伍開始趟水過河。其他後金兵見皇太極的旌旗已經在渡河,于是都往河邊逃去。
明末受到小冰河周期影響,農曆三月中旬的渾河,河面上依然飄着着一層薄冰。河水冰冷刺骨,但此時所有人求生心切,也顧不得抛棄在大營中的财物,和搶來的女人,更不在乎這點寒冷,涉水的走向南岸。
等沈嘉趕到渾河岸邊時,後金士兵已經大部分到了渾河對岸。
戰車上機槍的子彈,剩餘不到兩百發,望了一眼稀稀拉拉的人群,沈嘉沒有開火。節省油料很重要,雖然戰車具備兩栖作戰功能,沈嘉還是沒有下水。
沈嘉的謹慎,讓渡河後遠遠散開的後金兵,卸掉了壓力,終于迎來了久違的歡呼。有指着北岸破口大罵的,有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大笑的,還有平躺在地下,四腳張開融入大地的,也有那些遙望着北岸大營,朝對面明軍叫嚣的。
沈嘉心想,這就是請他打臉了,不能客氣。于是他朝對岸發射了兩枚燃燒榴彈。雖然沒有殺死幾個人,但對面的後金軍,徹底安靜下來了,一言不發地繼續向後撤退。
沈嘉看了一眼戰車的顯示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人呢,難道史書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