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晗有些心神恍惚的回了自己院子。
用膳時，葉晟澤擔心的問道，“姨姨，你沒事吧？”
林子珩也放下了筷子，“我聽晟澤說，你今日去了乾坤殿。”
葉晗點頭，“關于乾坤，我有些事情想去問殿主。”
“修煉遇到瓶頸了？”林子珩問道。
葉晗道，“嗯。”
“當時在下域時，我聽師尊說過，乾坤此法很難修煉，若是遇到瓶頸也是正常，不用太過擔心，說不定哪一日便會有轉機。”
林子珩轉而又問，“是殿主說了什麼嗎？為何見你神思不甯的？”
葉晗摸了摸自己的臉，或許因為這裡都是親近的人，所以才露了三分情緒。
她搖頭道，“并沒有什麼。”
林子珩道，“你現在的身體無法修煉，不要太過勉強自己了。”
“這幾日你吸收煉化丹藥的時間越來越短，是地心之火的原因嗎？”
葉晗也沒有隐瞞，“是，地心之火一日烈過一日，藥力雖然因此溶解得更快，但是……”
林子珩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丹閣閣主當時提出這個辦法，确實是他能想出最好的辦法了。
如果葉晗隻是靈台受傷，水磨的功法總能治好，但是時間一長，葉晗的元嬰或許就會因為沒有靈力滋養而迅速枯竭。
火焰有很多種，大緻可以分為虛炎和實炎，在實炎之中，地心中火的品級也不算低。
這樣的火焰會殘留在體内，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消失，所以偶爾吸收一兩次自然無礙。
如果日日吸收，體内殘留的地心之炎便會日日累積，即便是葉晗，恐怕也無法忍受到一年之後。
丹閣閣主和湛陽真人都知道，所以若水和純鈞近日才會頻繁的出宗，就是為了給葉晗找靈物，配齊另外一種丹藥，用這種丹藥的藥力緩和火焰的傷害。
隻是丹藥所需的材料十分難得，有些奇物隻在特定的時候摘下才有用，所以暫時還沒有搜集齊全。
葉晗雖然不知道這些，可是大約也能猜到，丹閣閣主既然提出了這種辦法，自然就有應對之策。
不過，今日乾坤殿殿主所說的話，還是叫她猶豫了起來。
當夜，葉晗坐在床上，又想起白日裡的情景來。
乾坤殿殿主之所以會把那些秘密都告訴她，不過是想她選擇第二種修煉方式而已。
那就是碎去體内的靈台和元嬰，隻修乾坤。
“這其實才是乾坤的修煉方法，這本功法，本就屬于另外一個修煉體系。”
“你的靈台和元嬰現在都出了問題，若是要恢複，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為何不試試我說的這種辦法呢？”
“乾坤修煉到最後，說不定就能超脫，就能邁出最後一步。”
“我給你時間考慮，如果你答應了，可以随時來找我。”
“你是我玄天宗的弟子，也是乾坤殿的弟子，我不會害你，雖然我有私心，可這也是一種能幫你的辦法，用不用在你。”
葉晗放下手中的筆，雪白的紙張上，隻有兩個字，乾坤。
她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撕掉了那張紙。
她不可能聽信一人之言，就草率的做出決定，而且現在也沒有到做出決定的時候。
而另外一邊，林子珩站在山峰之上，呼嘯着的夜風吹得他的袍子飒飒作響。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山峰下起伏着的山脈。
這些山脈像是幾條遊龍，盤踞在玄天宗外。
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林子珩背後。
“您叫我？”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林子珩會找他。
“葉晗今日去了乾坤殿。”林子珩并沒有回頭，語氣也淡淡的，可是仔細一聽，卻能分辨出他在努力抑制住體内的怒氣。
“是。”人影回答道，林子珩的背影讓他有些恍惚，他不由低下頭，因為在那人面前，所有人都是要低頭的。
“你讓她知道了什麼？”林子珩問道。
“我隻是讓她知道她應該知道的事情而已。”人影道。
“放肆！”林子珩斥道。
瞬間，一股危險的氣息沖天而起，眼前的人在這股壓力之下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服用了塑嬰丹，如果能碎嬰轉修‘乾坤’，塑嬰丹的丹毒對她來說不僅無礙，還是最好的補藥。”人影狼狽的解釋道。
林子珩冷笑道，“你的理由拿去哄騙小孩子還差不多，師弟，我們那麼多年沒有見面了，你是真的忘記了我的脾氣，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對你特别寬容？”
人影擡起頭來，“師兄，您從前便說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
“葉晗這次受傷，就說明了，她就是命定修煉‘乾坤’之人！”
“而且，昨日您并沒有阻止我這麼做。”人影堅持道。
林子珩眯着眼，“你是想和我玩文字遊戲？我昨日是沒有阻止你，可也沒有允許你這麼做。”
“她确實有她的責任，可是她的責任不是這個！”
“什麼時候，你們敢背着我做事了？！”
林子珩一怒，整個人氣勢大變。
澎湃的靈力從他身上湧出，四周的蟲鳴聲一下子就消失了，山峰上突然變得一片死寂。
眼前的人手臂不由的發起抖來，可仍然道，“您當年也是這樣做的，您都可以犧牲自己，為何她不能？！”
林子珩道，“正因為我已經試過了，所以我知道，這條路走不通。”
“即便你讓她去再走一回，也是一樣的結果。”
那人執拗道，“您的想法不會有錯，這些年來的平靜，全靠您當年以身飼道，她本來就是為此而生，我這麼做，難道有錯？”
林子珩轉過身，他的臉藏在夜色之中，讓人看不清神色。
“犧牲一個人，然後再換來幾百年的平靜？這條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
他淡淡的道，“況且，如果真到了那天，我比她有把握。”
那人卻道，“葉晗在乾坤一道上，絕對是這麼多年來，最有天賦的人，和您當年一樣，甚至比您進步還快。”
“已經一千年了，結界也早就松動，我們不得不防着最壞的情況發生。”
“即便您想要一個人承擔，也不能阻止她繼續修煉‘乾坤’，若是您失敗了，至少還有一個人。”
“你的道理并沒有錯，可是我不願意她這麼做。”林子珩走到男子身前，一撩袍子蹲了下來。
他直視着那張已經開始老去的面孔道，“我醒過來的時候便說過，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她來做。”
“師弟，你不用勸我了。”
“您為什麼一定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抗在自己身上！”那人激動道，“這麼多年了，您好不容易才……”
“你别說了，總之我不同意。”林子珩道。
人影掙紮着站了起來，“您難道真的對她動了情？”
“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現在才明白？”林子珩反問道。
“其他長老們不會同意的。”那人試圖用其他人來說服林子珩。
可是他的話再次惹怒了林子珩。
他怒道，“我再說一次，什麼時候，你們能替我做決定了！”
轟的一聲，人影倒飛了出去。
“您修為還沒恢複，為了她，竟然動了真氣，而且，您為了他，竟然真的傷了我。”人影捂着兇口。
“師兄，當年您是何等的風姿，為何現在竟會困于小小的情愛，為了這個計劃，已經犧牲了多少人？那麼多人前仆後繼，您難道都忘了？！”
林子珩沉默，又道，“這件事情，是她做還是我做，有什麼區别嗎？”
“自然有！”人影道，“轉世重生何等艱難，千年了，你轉世了十幾次，終于才覺醒過來，即便現在，您也沒有恢複全部的記憶，如果再來一次……”
“這條命本來就是撿來的。”林子珩道，“當年那麼多人都死了，他們能死，為何我不能死？！”
“還有，以我現在的修為，傷不了你，師弟，你還是沒有變，還是這麼愛撒謊。”
“但是你卻變了！”
那人影果然放下了捂住傷口的手，站起身道，“還是說，這個叫林子珩的人影響了你！你曾經何等肆意、何等暢快，怎麼會有這等作态！”
“林子珩就是我，我就是林子珩，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林子珩淡淡道。
“你是玄天！你不是林子珩！”人影激動道。
“不，我不是玄天。”林子珩道，“自從我醒來之後，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隻是林子珩。”
人影兇口劇烈起伏着，林子珩這句話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玄天一直是他的憧憬，是從年幼時就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高大身影，但是這個人卻說，他不是玄天。
林子珩靜靜得等那人影平複了呼吸，“你難道比我更清楚我是誰？”
人影咬牙道，“好，師兄你今世的名字是叫林子珩，我知道了！”
林子珩道，“知道了就好，知道就退下吧，我說的話從來隻說一次，葉晗絕對不能碎嬰修煉‘乾坤’！”
過了幾日，葉晗神色如常，也沒有再去乾坤殿。
乾坤殿殿主等了幾日，也沒等到葉晗，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可是失望之餘，卻又松了口氣。
一個月後，葉晗的療傷時間從最開始的三個時辰變成了兩個時辰。
兩個月後，由兩個時辰變成了一個時辰。
湛陽真人道，“這火毒沒想到比預料之中還厲害，可是燮羅花還有一個月才開放。”
丹閣閣主道，“宗裡有許多保存好的燮羅花，可是要煉制這抗火毒的丹藥，必須得要新鮮剛摘下的才行，每年隻有三月時燮羅花才會盛開。”
“隻是葉晗卻等不了一個月了。”湛陽真人背着手在殿内踱起步來，“她雖然沒有說，可我昨日觀她體内的火毒已經……”
“那便隻有讓她等上一個月了，等丹藥煉制好之後，再去地心之泉療傷。隻不過這樣的話，恐怕傷勢會有反複，一年是治不好了。”閣主道。
“也隻有如此了。”
葉晗聽到這個消息并不意外，她的身體她自己最清楚。
林子珩知道後道，“我知道有一處地方，有一物，不僅可以治你的傷，還能解你體内塑嬰丹的丹毒。”
葉晗一愣，林子珩現在才說，想必這個辦法也不是那麼容易，她問道，“那處地方在哪裡？”
“在下域。”林子珩道，“你要和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