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你家有弓?我怎麼不知道?”不怪蘇牧疑惑,他也不止一次去過李二爺的家,不過從未看到弓箭之類的東西。再者山陽村的村民世代都是農人,并非獵戶,也很少會藏有刀槍弓箭。
“你不是去過将軍墓嗎?你知道它裡面埋的是誰吧?”
經李二爺一提醒,蘇牧腦海中一亮,難以置信的道:“李信,李二爺,都姓李,難道您是秦将李信的後人?”
李二爺笑道:“先輩曾傳聞,我們李家是秦朝大将李信的後人,隻是誰也不敢相信。若不是你當真進了将軍墓,我恐怕也隻會将這話當成一個傳說,而家傳的一把硬弓也從未見過天日。”
蘇牧聞言卻尴尬不已,自己雖然幫李二爺證實了他們家的傳聞,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挖了他們家的祖墳。在這年頭,挖墳掘墓與殺父奪妻的仇恨也差不了多少吧。
李二爺似乎也看出了蘇牧心中所想,并未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事實上他很清楚,盜取将軍墓的發起人并不是蘇牧,就算他不參與,那幾個盜墓賊也不會放過李信的墓穴。同時,他内心深處也希望能夠證實傳聞的真實性,每個人都希望有一個名震天下的先祖,李二爺也不例外。
“你能從墓中出來,應該是得到了先祖李信的認可吧,祖傳的硬弓留在我們手上也隻會被埋沒,或許交給你才是最正确的選擇。”李二爺看着蘇牧從将軍墓出來之後發生的一系列變化,他更認為這一切與自己的先祖不無關系,雖然其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也,但他仍決定給蘇牧以無條件的支持。
他也有着光宗耀祖之心,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家兩個兒子也不是能培養出來的材料,反倒将自己的這份夢想寄托到了蘇牧的身上。
蘇牧和李二爺趁着月色,來到李家。
李有福的妻子江氏聽見屋内響動,開房門一角,正好瞥見一老一小鑽進房中,心頭怨憤不已:“我說你個死鬼,你爹什麼時候能對他親孫子也這麼上心?”
李有福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這個難伺候的老婆又發怒了,憨憨的道:“我爹不也是你爹嗎?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江氏濃眉倒豎,怒目圓睜:“你還敢頂嘴?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有福哪敢多言,隻能好生勸慰,生怕老婆跑了。
卻說蘇牧這邊,李二爺果從櫃中取出一張長弓,長約六尺餘。弓身黑漆塗就,弓背手握的地方纏滿了細密的蠶絲,弓弦則是一條晃亮如銀的牛筋,充滿桀骜不馴的張力。
整張弓非常質樸,沒有什麼花哨的地方,但是卻給人一種可靠且值得信任的感覺。一張弓值得信任,蘇牧對自己的這種感覺十分無語。
“崩――”弓弦一聲脆響,恍如裂帛鳴鳳,尖利而震懾人心。
蘇牧甩了甩被震得發麻的右手,贊歎道:“好弓!可是我現在根本拉不開這麼沉的弓!”剛才空放一箭,使出全身力氣,也隻不過拉開了三分之一。想要彎弓如滿月,還差得遠呢。
“力氣不都是練出來的,天生如霸王項羽的大力士能有幾個?”
聽到“霸王項羽”四個字,蘇牧一下子收起長弓,開口道:“二爺,今年的年号是什麼?皇帝又是誰?”
這個問題困擾他很久了,今天總算是找個機會問出來了,如果不能确定朝代和時間,自己這個作為後來人的“先知先覺”就毫無意義了。
李二爺聞言抓了抓腦袋,想了半天才道:“今年好像是光和六年來着,皇帝叫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蘇牧腦海瞬時爆炸,失聲道:“光和七年,黃巾起義,漢靈帝劉宏!”别的時間點蘇牧可能記得不是很清楚,但這個漢靈帝光和七年發生了一個标志式的事件,就是張家三兄弟領導的黃巾起義。
李二爺見蘇牧色變,連忙問道:“光和七年有什麼問題嗎?漢靈帝是誰,他和當今聖上有關系?”他不知道漢靈帝也是很正常的,因為“靈帝”這個稱呼是谥号,人死了之後才有的,在當朝當代肯定不會有人稱劉宏為漢靈帝。
原來是東漢末年,三國時代即将開啟了,蘇牧壓抑住心中的興奮道:“沒什麼,我以前聽一個遊方的道士說過,光和七年,歲在甲子。改天換地,天下大吉。沒想到明年就是光和七年,也不知道外面的天下怎麼樣了。”
汝南郡分屬豫州,黃巾最先起兵的地方應該在冀州,但是蔓延到這裡估計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天下恐怕就不會這麼太平了。
辭别了李二爺,蘇牧手持長弓在村間小道上獨自前行,靜谧的月光輕輕灑落,天地一片迷蒙。
可是蘇牧的心頭滿是火熱,三國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自己回到這個時間節點又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不論走哪條道路,如何去做,總不能負了自己,負了這個時代吧。
回首望着東天上的圓月,晶瑩如玉盤,沒有一絲浮雲遮擋。
蘇牧不禁豪情自起,手挽長弓,弓弦驚響處,高聲吟道:“老夫聊發少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随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兇膽尚開張,鬓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吟誦之聲悠揚婉轉,餘音袅袅,不絕如縷。在這安逸靜谧的夜中,傳的格外遠,已經躺下的村民無不豎起耳朵來聽,雖然不解其意,卻能感受到那份豪邁與澎湃。
“咻――”一箭破空,将林中一隻倒黴的鳥兒射落。
蘇牧大搖其頭,他對自己的箭法不滿意,而且是非常的不滿意。
為什麼呢?因為蘇牧的目标是大樹,他在一顆樹杆上看出了一塊平整的地方,并且用木炭畫了好幾道歪七扭八的圈。雖然利箭射落了一隻飛鳥,可是離他既定的目标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
在得到長弓以後,蘇牧很快就在山中找到了一片矢竹,這種柱子又細又直,最适合用來制作箭矢。蘇牧發揮強大的動手能力,接連制作了數十根竹箭,将箭頭磨尖,用火烤炙焦幹,使得每根利箭既鋒利又堅硬。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與每天都有進步的槍法相比,他似乎真的不擅長射箭這種戰鬥方法。四天的練習,迄今為止,未曾中過目标。
蘇牧将那隻倒黴的小鳥拔了毛,放在火上烤熟,連骨頭嚼碎全部吞下肚去。
“算了,不管了!”蘇牧自言自語道,他知道預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至少在光和七年黃巾之亂爆發的時候,自己就必須出山了。而在這之前的半年時間,他還需要練就一副強健的身體,一身精湛的槍法。
将幾頭黃牛交給李二爺看管,蘇牧便背負長弓,手握獄鳴劍,踏上了進山打獵的征程。箭法雖然爛了點,也隻能憑借智慧和運氣來彌補了。
蘇牧的目标地點是被當地村民稱之為牯牛山的地方,牯牛山裡山陽村很遠,山高澗深,到處都是層岩疊嶂。也正因為路途艱險,很少有人到此,所以才會成為野獸的天堂。
蘇牧一路向西,披荊斬棘,翻過數道山嶺。一身本來就破舊的衣服如今已被撕的條條快快,勉強的挂在他身上,為他遮蔽着軀體。
深林迷蹤步,鳥鳴山清幽。蘇牧置身于一片林海之中,隻能依靠天空中的日頭來判斷自己的方向。
“被啃食的樹皮,口水也還沒幹。”一顆碗口粗的樹幹完全裸露出來,褐色的表皮早已被啃得什麼也不剩,蘇牧一眼斷定這就是獵物的蹤迹,而且還是一隻個頭不小的野豬。
微風拂過林梢,沙沙作響,蘇牧屏氣凝神蹲下去,查探着獵物的蹤迹。
腐爛的樹葉并不能藏匿野豬的足迹,一道腳印順着山脊漫步前行,蘇牧有了這一重大發現,心頭火熱。如果能夠獵殺一頭野豬,至少夠自己吃十天半個月了,而且還是那種敞開肚皮的吃法。
蘇牧保持着謹慎小心,一步步順着野豬的足迹挪動,野獸都是極其敏銳的,野豬甚至更勝一籌。隻要稍有風吹草動,勢必一溜煙就跑得沒影兒,所以每一次獵殺都隻有一次機會。
對蘇牧有利的一點則是風向,因為林中的風是迎着面吹來的,蘇牧并不擔心自己的氣味會被前方的野豬聞到,隻要保持好距離,不鬧出太大的響動就能順利接近那頭懵懂的野豬。
“那就是我要找的野豬?”蘇牧趴在一個大樹後,心撲通撲通亂跳,因為他已經鎖定了自己的獵物――一頭沒有察覺到任何危險的野豬。
野豬一身黑褐色的皮毛,肥大的屁股對着蘇牧的方向,一條小尾巴還左甩右甩,它将大半的身子埋藏在草稞中,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死神給盯上了。
見野豬将一尺來長的大嘴插在土裡四處搜尋食物,蘇牧知道自己的機會已經來了,于是緩緩抽出一根竹箭,輕輕搭在弓弦之上。
“嗝――嗝――”弓弦輕輕響動,這是張力一步步增加的聲音。
蘇牧使出全身力氣拉緊弓弦,同時盡力瞄準野豬所在的位置,心頭暗自祈禱。
“崩――”弓弦霹靂作響,野豬撒腿便跑,完全沒有給蘇牧任何的面子,那條小尾巴甩的更歡,仿佛是無言的嘲諷。
蘇牧怒不可遏,但是隻能如洩氣的皮球,垂頭頓足,暗自懊惱。
“你誰呀?白白驚走了我的獵物,當真是可惡的緊!”忽然從左側密林中跳出一個少年,怒目而視,他顯然也盯這頭野豬很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