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寨聚義堂中,炭火熊熊燃燒,通紅的木炭将大堂照的通明。寨中寨主以及各位頭領彙聚一堂,正在商讨着如何處理山陽村的事。
“寨主,趁着年前還有時間,我們就應該屠滅山陽村,為老五報仇。同時樹起我黑雲寨的威信,讓所有敢于得罪我們的人知道,什麼才是真正應有的下場!”
首先主戰的自然是曾在常平鎮出現過的二頭領,與之前的風輕雲淡相比,此時的他顯得憔悴許多,顯然獨眼兒狼的死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首座上魁梧挺拔的寨主未曾發話,用手摸着下巴做沉思狀,有些虛胖的大頭領卻開了口:“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寒地凍,這山上的雪還未化盡,眼見着又要變天,你讓寨中的兄弟們怎麼出去?老五的仇肯定要報,至少也要等到民年開春,天氣暖了再說吧!”
二頭領聞言眼神一冷,怒道:“等天氣暖了,那你昨日為何還帶人下山去了?”
大頭領見他火氣大盛,也絲毫不虛,“老二,你别蹬鼻子上臉,下山劫道那是為了兄弟們養家糊口,不是為了一己私仇,那能一樣嗎?”
“都别吵了!”見兩個頭領如同鬥雞一般,臉紅脖子粗,寨主也不能沉默了,“你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老五是我們的兄弟,這仇應該報,不過也要分時間的。眼下好不容易到了年關,就讓兄弟們好好玩玩,等過了年再說。”
二頭領看了和稀泥的寨主一眼,眼中憤恨不滿卻也無從發洩,以前有獨眼兒狼和一衆兄弟幫襯着自己,在寨中還有說話的分量。但是現在,寨中的情形已經很明了了,他看得明白想得清楚,說不得要為日後做打算了。
正當聚義堂中的争端偃旗息鼓的時候,突然一個小喽啰連滾帶爬的闖了進來,口中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官兵前來攻寨了!”
“攻寨?”寨主聞言愣了一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昭陵縣的縣令自顧不暇,哪有精力出兵來攻打我黑雲寨?
“是啊,有好幾百人,就在寨門前頭,剛剛還射死了我們兩個弟兄!”小喽啰上氣不接下氣,因為内心的恐懼很自然的就誇大了見到的一切。
聽說有好幾百人,寨主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沖向聚義堂門口。聚義堂的地勢最高,站在門口就能看清整個黑雲寨的情況,寨門當然也不例外。
放眼張望過去,寨主心頭的緊張就瞬間消解了,雖然離得遠看不清具體有多少人,但是以他的經驗來判斷,頂多也就二百人。二百人,莫說攻寨,就算拔掉他的寨門都難。
“你們剛才不是争得起勁嗎?誰願意出去活動活動筋骨,把我給來犯的官兵給滅了?”寨主扭轉頭,望向背後站成一排的四個頭領。
“寨主,就交給俺吧,大冬天的正愁沒樂子,就給俺送玩兒的來了!”一個黑臉的大漢站了出來,他就是黑雲寨的四頭領,性格直爽沒什麼心機,就是從來不給人命當命。被他碰上的任何人,不僅要破财還要殒命,所以寨子裡很少願意放他下山劫道。
“那好,就由你去吧!”寨主說道,二頭領三頭領都别有居心,老大的嘴巴要比他的能力厲害的多,隻有這個四頭領是他最放心的。雖然毛病很多,但不失為一把利劍,他也有心借此立威。
四頭領得了命令,興奮不已,提着闆斧就沖着小喽啰們嚷嚷道:“小的們,都打起精神來,跟着四爺俺去滅了這幫狗日的官兵!”
四頭領對他們這些山賊來說,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的武力,怕的卻是他的無禮。因為四頭領好酒,耍起酒瘋來寨主都要讓三分,别說他們這些小喽啰了,隻有被欺負的份兒。
不過今天面對的是官兵攻寨,他們當然要卯足了十二分力氣,既要為自己的性命着想,也要在寨主及諸位頭領面前留下個好印象,為以後的日子做點鋪墊。
四頭領提着闆斧當先奔向寨門,身後二百來山賊更是呼天搶地,氣勢如虹。
“來,給俺打開寨門,俺倒要看看那個不怕死的敢來打我黑雲寨的主意?”走到寨門下,四頭領沖着幾位守門的喽啰吼道。一見這幾個人竟在衛泓神箭的威懾下瑟瑟發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翻了離他最近的喽啰,一斧頭便砍斷了束緊寨門的粗麻繩。
沒了麻繩的拉力,一丈多高的巨大寨門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攪起滾滾煙塵。
“衛大人,寨門開了!”
衛泓當然看得見,這麼大的動靜隻怕整個山寨都能聽見了,待煙塵落盡,隻見一個粗壯的黑漢子現出形來。
“你是哪家娃娃,敢帶兵來打俺黑雲寨,奶都吃盡了嗎?”四頭領身強體壯,從未遇見過敵手,當然更不會懼怕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來歲的少年。
望着闆斧在空中掄出一道道光影,衛泓本能的察覺到危險的氣息,這是他作為一個獵人本能的感覺。隻有當他遇到虎狼和熊瞎子的時候,心才會跳動的如此之快。
“你又是什麼人,為何要落草為寇,欺壓良善?”
四頭領哈哈大笑:“俺就是這黑雲寨的四頭領,既然你敢攻寨,可敢與俺大戰三十回合?你放心,俺不會使出全力的!”
山賊叫陣,衛泓不能不迎戰,将裂石弓交到身後士兵的手中,提起九環斬馬刀大喝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山賊有什麼本事?”
見衛泓提刀向前,四頭領也是舉着闆斧疾奔,一百步的距離說遠很遠,說近也近。不過三四個呼吸,衛泓兩人便戰在一處,大刀與闆斧交擊,金戈之聲交錯,各自退後幾步才止住宣洩的力量。
“好,痛快!沒想到官兵之中也有你這樣的能人!”行家一出手就隻有沒有,兩人交戰才不過一合,四頭領就不吝的誇贊道。他是一個好戰好殺的人,對于普通人沒什麼寬容與諒解,倒是對于能與自己一戰的人好感倍增。
衛泓甩了甩微微發顫的手臂,回道:“你也不錯,不過想要赢我的話,還是拿出真本事吧!”
“俺知道!”四頭領也不廢話,舉起闆斧跳起身來,就是一招極為簡單的力劈華山。招式簡單,可是威力并不簡單,衛泓知道他力大,不能硬接,隻能就地翻滾了一圈,堪堪躲過這一斧。
斧頭沒有砍到人,但是幹硬的地面上已然多了一個巨大的豁口,震起來的塵土驚心動魄。
衛泓險險避過一擊,身子連忙旋起,手中的斬馬刀橫掃過去,銳利的刀鋒裹挾着寒光潑灑開來。
四頭領連忙收住去勢,回撤闆斧,跳開衛泓的攻範圍。畢竟三十斤的斬馬刀也不是吃素的,随便劃拉一下,隻怕是也要折骨斷筋。
寨主和其他幾個頭頭領站在聚義堂前,正好能望見衛泓和四頭領比鬥的一幕。
大頭領見勢忍不住怨道:“這個老四也真是的,招呼人手上去砍了那厮便是,和他比較什麼長短?我們是山賊又不是官兵,用得着講究這麼多嗎?”
二頭領在一旁立馬冷哼道:“四弟一把闆斧無敵手,你以為都跟某人一樣,隻是憑借着資曆才做的頭領嗎?真有本事還怕亮出來不成?”
面對二頭領的冷嘲熱諷,大頭領氣的渾身直哆嗦,字裡行間說的不全是他嗎?自己做到大頭領這個位置确實是憑借着寨主的信任,玩文的比不過老二,玩武的比不過老四,這确實是不争的事實。
對于兩人的唇槍舌劍,寨主早已是見怪不怪了,随他們之間内鬥,自己才好将寨主這個位置坐的穩。之前本來還擔心二頭領這邊做大,随着五頭領一死,兩邊力量趨于平衡,對他來說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在兩個頭領耍嘴皮子的同時,衛泓和四頭領已經交戰不下二十餘合,仍舊是刀來斧往,不分伯仲。
在寒冷的北風中,兩人都是大口的喘息着,呼出一道道白氣,冰冷的寒風灌入肺腑,頓時通達四肢百骸,冰涼的感覺給人一種十分舒适的感覺。
不論衛泓身後的士兵還是山寨的山賊,都紛紛為兩人叫好,如此激烈的戰鬥可是不多見的。
鬥了半天,不見成效,衛泓知道,照如此下去,隻怕打到晚上也分不出個伯仲,心頭不禁有些着急。畢竟蘇牧吩咐給他的還有任務,如果一直拖在寨門前,不能将山賊的大部隊引開,蘇牧的區區五十人隻怕難有作為。
念及此處,衛泓賣了個破綻,頓時就落入了下風。刀勢慢慢收斂,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在節節敗退。
而四頭領果然上當,哈哈笑道:“毛頭小子是厲害,隻怕是氣力不濟了吧,再吃俺三斧!”
天色愈加陰沉,空中竟然慢慢飄起了潔白的雪花,四頭領的闆斧夾雜在雪花中間,狠命的劈砍下來,似乎是要将衛泓斬為兩段。
衛泓也不廢話,直接辄身跳出戰圈,沖着身後的士兵下令道:“撤!”
但是就這一聲“撤”,卻讓出現了一個讓他難以預料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