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城,也稱褒國城,因為此處便是商周古褒國之地,史上以冷豔著稱而不愛笑的褒姒,即是因褒國兵敗而被獻與周幽王,得寵後被立為王後,從而引發了儲位之争。
導緻廢後申王後的父親申公聯合鄫國、犬戎兵谏鎬京,西周由是亡國。周幽王兵敗,身死國滅,而褒姒則為犬戎王所得,後有秦國使者在犬戎王帳見到了褒姒,依然冷豔如初。
而烽火戲諸侯,其實隻是周幽王的昏暗之舉。西周末世,諸侯調不動是很正常的,與褒姒并無多大關系。而申公兵谏成功,後來即位的東周平王便是申後之子。
褒國與褒姒之所以失勢,也有一部份因素便是因為地緣的關系。而現今,章钺也身處這盆地之北統率一軍作戰,後方是艱難險阻的蜀道,上萬多兵的糧草補給運輸極為不便,而搶掠當然是不行的。
二十三日奪取了城北兩裡外高地上的軍塞後,韓保正一直龜縮不出。次日,章钺已經在準備決戰,同時派斥候打聽向訓部的動向。
也就在這天中午,韓保正終于确認,城固縣真的失守了,而章钺所部也減少了五千兵力,僅剩一萬一千禁軍。這下韓保正有了兵力優勢,終于開始集結興元府所有兵力北上到褒城以東的平地,與章钺所部正面會戰。
褒國城内遊騎四出,章钺也很快就知道了,二十四日下午便下令大軍移營至褒水東岸的平地,這兒叫褒國塬,剛好是漢中盆地北面秦嶺支脈的山腳下一帶,背山依水,面向南鄭盆地,野外會戰最好不過。
南鄭距褒城僅三十裡不到,興元府駐軍大營在城北,北上褒城東面的平地,小半天就可以趕到。
至二十五日下午,興元府駐軍全部集結到了褒城,加上韓保正先期帶到褒城的,總兵力在一萬五千人左右。
不過在章钺看來,這一萬五千人肯定是有水份的,山南西道節度下轄興元府和興州,興州兵是來不了了。而興元府下轄褒城、城固、南鄭、西縣、金牛五個縣,其中西縣和金牛縣離得遠,還要保守金牛道入口,維護南下蜀中的後路,自然不可能來,那麼韓保正手中的兵力,至少有幾千是戰事爆發之前所征募訓練出來的。
而城固縣失守,西援之路被堵住,寵福誠不可能再來了。而高彥俦先敗于青泥嶺,再敗退出順政縣,李廷珪到了興城關,極短時間内都不可能回援,這才是促使韓保正決戰的無奈之舉。
按方鎮兵力上限,以及戰前的了解和情報偵察,章钺當然知道韓保正的兵力情況,如果加上李廷珪、龐福誠部,那實力是相當可觀的,決戰就不是章钺敢想像的了。真正的以少打多,那都是迫于無奈。
二十六日一早,天色微明,空中多雲,原野有薄霧籠罩,但空氣異常沉悶燥熱,貌似是晴了太長時間,要變天下大雨了。
六七月的雨往往會來得很快,章钺有點擔心,與封乾厚騎着馬出營,在一處小山坡上觀看天象,若下雨今天就打不成了,那決戰還不知是幾時的事,又要無限期拖延下去。
“看樣子雨還下不來,至少是下午或黃昏時的事,我們大可從容布置。”封乾厚微笑說。
“何以見得?”章钺望着遠處原野上遍布雜草的緩坡山地,不知道封乾厚是怎麼觀察氣象變化的。
“你看這地上,成隊的螞蟻還爬得不急不緩,那草叢間還有麻雀到處飛着覓食,下雨半天前都不是這個樣子了。天氣變化,蟲鳥野獸比人更能感知到,都會先蟄伏起來。所謂觀天知象,就是從這些細微的東西來猜測結果。神機妙算,那也是見識經曆的積累,可沒那麼玄乎。”封乾厚侃侃而談道。
“哈哈……受教了!”觀察天氣,這些都是常識,章钺當然也懂,但他更多的是觀察空中雲層狀态,感受氣溫、風向什麼的,作為一名軍人行軍在外,當然要時時留意這個。
這時李處耘騎馬過來請示,拱手道:“士兵已用過早膳準備就緒,是否出營列陣?”
“當然……按昨晚軍議預定方案列陣!同時,注意褒城韓保正部動向。”章钺點點頭回了一句。
“得令!駕!”李處耘作為虎捷左廂都虞候,并兼領排陣使,戰前一系列的布置都要準備到位,當下便打馬回營。
“我們也回營吧!不能讓下屬大老遠跑來禀報軍情!”封乾厚笑道。
“行!聽你的……”章钺心情不錯,與封乾厚一起打馬回了營地。
士兵們已在各自都頭的催喊下出營列隊,一都都的兵力完成集結,在井然有序地前往各自指揮使帳前集合,然後等待軍都虞候派人前來點數驗收帶到預定位置,最後再彙聚成軍。
上萬大軍的集結可出不得一點差錯,軍隊兵力越多,集結起來越緩慢困難,這就需要統一協調的指揮機構,通常都由行營都虞候來協助完成。
然後軍令傳達更重要,都是由打着三角小紅旗的主帥親兵來充任,若是節帥的話,有專業的押衙或者牙兵扛着牙旗帥旗,加上一應的儀仗钲钶鼓角,那真是威風八面。
章钺和慕容延钊都沒兼領方鎮,當然沒有這麼高的規格,兩人的親兵合起來也就兩個指揮多點。慕容延钊的親衛指揮是他的三弟慕容延卿,長子慕容德業。
章钺現在的親衛指揮使是杜悉密、副使楊玄禮,符昭吉、章铖剛升任都頭。再加上從城固縣回來的宋淩光從會州帶來的那三百人,作為中軍随員,由郝天鷹統管,與慕容延卿一起為中軍部屬。
戰場陣地這一塊有方圓十多裡,是早就斟察選定了的,基本還算平坦,有一點點坡度,覆蓋有齊漆還高的野草野花,其間還有一叢叢半人高的芭茅草,長得青翠崴蕤,一眼望不到邊。
主力大軍還沒出營,先期派出的是斥候哨騎在戰場陣地來回奔走,蜀軍那邊同樣如此,布陣位置是必須要選好的,還不能讓對方斥候接近,雙方在互相追趕攔截,防止靠近。
那些芭茅和小樹從,加上太高的雜草會成為士兵行走推進的障礙,這也是要清除,雙方也都派出了五十人一隊隊的散兵在挖除或收割掉,而戰場中間那一塊恰好是低窪一點的地方,有方圓兩裡,草叢更高更密,都有意忽略掉了,到時就看誰更能适應。
辰時中,往常這個時候太陽都出來好高了,而現在是陰天。反正蜀軍還在集結,過褒水河橋的還隻是一些先頭小部隊,中軍還沒出縣城。
章钺也就不急,回營喊來二弟章铖幫着披上山紋铠,戴上翻耳鐵盔,挂上腰刀出中軍大帳,符昭吉已牽了戰馬在外等着,章钺接過玄鹿槍,見馬背上弓弩各有一副,箭有兩壺,滿意地點點頭。
“這種大戰你們兩個就不要上場了,先跟在我身邊與衆将混個臉熟,做做斥候,做傳令兵跑跑腿,積累一些行軍調兵布陣的經驗,以後再從指揮使做起。”章钺拍拍符昭吉肩膀,又拍一下二弟的頭盔,笑着鼓勵。
“都快從軍三年了,都沒上陣過一次,會甯之戰時運氣不錯,撿着便宜砍了兩個腦袋……高平之戰又沒去……”章铖一歪頭閃開,滿是委屈地說。
“那不就行了!見過血了以後上陣就不慌了!”符昭吉可不是新兵,十幾歲時就在伯父符彥卿身邊做過牙兵,他是上過戰場的,便笑着開解道。
“中軍列隊集合!行營要員速速準備,遲到者斬!”郝天鷹在中軍營門勒馬橫槍大吼,幾名主帥的親兵也開始忙碌集合。
慕容延卿先帶着親兵過來,與郝天鷹合軍一處,然後慕容延钊不慌不忙地帶着幾名随從出來,看見章钺拱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一起到中軍營門外列隊。
除了值哨,還有工匠和傷兵,大營内顯得有點空蕩蕩的,李處耘已帶士兵們已出營集結待命,就等着章钺下令開赴戰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