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甯軍械制備所其實隻是一個鐵匠作坊,平時隻回收舊武器修理後給鄉兵使用。前一批七千鄉兵已經帶家屬調往蘭州常駐,以後不再調回。
今年初新征募的一批鄉兵僅五千人,以後作為會州預備兵員,而鎮遠軍正兵也會調回,戰後舊武器多得是,正好調付鄉兵,目前正修理着,所以軍械制備所看起來一直很忙,但其實隻是幌子半遮半掩,還兼做農具批發出售,是有收入的。
真正的軍械制備所設在廣鄉軍城,位于一處小山窪内,周邊二三十裡都沒有村落,完全是一座與世隔絕的軍工城,住在這裡的都是工匠和家屬,但駐兵隻有一個營,章钺尋思着守衛兵力還是少了點,便讓溫元恺增調一個團,李多金帶人常駐這裡,以保證安全保密。
章钺趕着馬車一進城就聽各種燥音,尤其是冷鍛制甲車間,那種大鐵錘落下來,聲音此起彼伏,老遠都能聽到。章钺已經在考慮着打造闆甲,但需要水力作坊,軍城内就不合适了。現在打造的甲片是用人力鍛打,也可以拉伸鐵絲打造環甲。
城南區這一塊是工匠居住區,以及一座大四合院建築的軍衙,李良弼和李多金還在門前等着,還有許平仲和索可大是管理工匠的,見章钺和卞極回來,幾人一起進軍衙正堂落座。
“馬車改造得不錯,性能比現有的好多了,但我畫的圖紙品類,你們可以先照着試驗,還有各式軍弩,就定型為遠程三百步的伏遠弩、兩百五十步的臂張弩,要用于車載直接使用,也可以打造架子用于人力擡着行軍,定為四人一架應該可以;中程一百六十步的角弓弩較為輕便,更适合馬軍使用,步軍的話要加強到兩百步,但上弦不能太費力。一百二十步的木單弩為近弩,步軍可大量列裝。三四十步的諸葛連弩還有問題,需要盡快改進。”
章钺坐在上首,一邊思索着一邊說,手指下意識有節湊地敲着桌案。李多金在旁運筆如飛,全部記錄下來,這些都是任務,軍工研制也就照着這個方向嘗試。
“另外,要調整管理班組,制甲、刀槍、制弩三大流水線部門仍設在這裡,車駕部件、軍用餐具可以遷到會甯周邊沒問題。靴帽鞋襪被服那些,可以交給織布作坊,那邊管事的還是劉顯聲嗎?”章钺說到這兒忽然問道。
“劉顯聲多半在關中,偶爾會過來看看,那邊都是士兵家裡的婦人做工,管事的是明金鵬的妻子董大娘子,郝天鷹家的魚娘子也在那邊管帳務,幾人還是挺能幹的。”李良弼笑着回道。
被服作坊主要做士兵普通衣物,不做軍服,那些常服都是成衣,小民也可以穿,是由商隊運到各地銷售盈利增加收入回籠。現在會州大量種植棉花,已經能出産大量棉布外銷。
“行呐!早前派人通知建造爐子燒琉璃,有成效了嗎?”章钺現在隻關心玻璃,這可是制造望遠鏡所必需,這時代大兵團作戰沒有這個輔助是非常麻煩的。
“建起來了,聽說西域産琉璃,我們燒了幾個瓶子不太像樣,有自然形成的花紋,要做透明還有點難。材料也準備了些,但是石英礦很難找,也缺少主公所說的什麼蘇打堿、純堿,而方解石的話,北方沒有溶洞,要大批量找到也難。”李良弼苦笑道。
“哈哈……能燒出來就很不錯了啊,我們去看看!”章钺聞言大為驚喜,聽說玻璃最早出現在戰國時期,但叫琉璃,當成侈奢品觀賞。
章钺想到就興緻勃勃地出門,李良弼連忙上前引路,很快到了城内西面一處高牆圍繞的大院内,裡面卻頗為空曠,一直進了裡側大棚内,就見裡面有幾個地窖一樣的空置池窯,有點像冶鐵的豎爐。
“怎麼?沒材料開火嗎?”見這兒似乎沒開工,章钺大為失望地問。
“就是材料湊不齊啊!隻有一點石英砂還是花了大價錢的,之前燒了兩窯都燒得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李良弼喊來一名年老工匠,讓他将燒的那些琉璃塊都取來。
一會兒,幾名工匠擡着箱子過來,放在地上打開,裡面一箱子全是塊狀五光十色的,透明的部分很少,顯然不能稱之為玻璃。章钺拿起兩小塊互相碰撞了幾下,發出一陣陣悅耳的叮咚聲響,非常堅硬沒破碎。
打開另一隻小箱子,裡面是兩個奇形怪狀、花花綠綠的瓶子,透明色也有兩團,但這應該是火候與用料,以及成形技術的問題,但與玻璃已經接非常接近了。
“你們是用我說的那種模子嗎?要實心團、空心團的粘模形兩個吹制,内壁一定要光滑,估計你們不會吹吧。”章钺想着有些好笑,因為成形時,确實是以人工吹的,這樣從排氣口排氣,避免産生氣泡。
“正是,開始材料都糟蹋了,剛摸索着做兩個瓶子出來就沒料,現在都停着,等宋德權從外地搜集運來再試驗。”李良弼無奈地苦笑,雖然章钺說了要做什麼望遠鏡,但他沒見過,很難理解章钺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章钺也不多解釋,這些東西讓他們自己多試驗幾次,也就能摸索出經驗了,反正這些都不是一僦而就的,需要大把咂錢。河湟駐軍還處于缺糧狀态,至少要到明年,各州才能勉強自給自足,章钺在會州又呆了半個多月,決定啟程回泾州,将夏收稅糧收齊,還要繼續向蘭州運糧補貼。
不過這一戰繳獲也是豐厚的,雜七雜八的破舊武器铠甲要運回會甯修複和處理,牛羊、挽馬、馱馬、驢騾等牲畜需要變賣換錢獎勵撫恤士兵,還有牦牛也不少,這個很值錢,但是并不急,可以慢慢處理。章钺可以先從惠和商行調錢獎賞士兵。但還有一批戰馬約三萬匹,章钺打算回京時再帶上。
五月初,章钺回到泾州,恰好東京前來宣旨的中書舍人窦俨也到了,這個窦俨也是幽州人,據說是窦儀的弟弟,文采才能非常不錯,很得皇帝看重。
章钺一想也就明白,窦儀既然和趙匡胤走得近,那這個窦俨自然也是他們那一系的,封乾厚安排他們住在節度府衙驿館,章钺回府後也沒召見,隻督促州衙盡早準備征收夏季稅糧。
半個月後,宣崇文率西征的各軍将領回泾州領旨,順便帶回三萬匹戰馬,章钺派人接收,這才安排窦俨、以及在泾州養病幾個月,現已康複的中書舍人扈載一起在府衙大堂宣诏,然後打發他們先回京。
交待了一下後事,将賞錢發下去交由各軍将親兵帶回駐防地發給士兵,而領旨升遷的将領則要随他一起回京謝恩。尤其是新建節的,必須要回京通過禮儀正式接受制封和領取帥印,然後才能再回駐地上任,這一系列的繁瑣事情可不少。
随後打發了二郎章铖随權道謹前去會甯,出任鎮遠軍四團參議,以後在符昭吉、杜悉密麾下。還有彰義軍的教導營、重步團、重騎營、以及牙軍斥侯等兩千五百精銳調去了蘭州,托付給宣崇文繼續帶着并擴編。
泾州彰義軍以後戰事将減少,鎮兵撤消了旅,縮編為十個團一萬人,鄉兵則定員五千,實際兵權也交到了薛文謙、卞極、高長海、杜延晖三人的手裡,以後換任節帥沒有這四人點頭,恐怕是調不動一兵一卒。
而節度府衙幕僚牛從緒升了節度判官,其餘柳文昌、席清平、周德鄰等人也一應提升,隻留出了一個節度掌書記的職位空缺。
新設置的松潘經略将從會甯調運軍械武器,章钺已經派人與張建雄協商,将按新軍制編練新兵,從會甯和蘭州兩大教導營調新軍官前去帶兵。
如果有心人稍加調查就會發現,章钺的勢力範圍非常龐大,實力及威望影響力也很強了。就算彰義軍縮編了,但若加上隸屬的鎮遠軍也有一萬七千人,與河湟的建威、西甯、懷德、懷信四節度近四萬鎮兵,再加上涼州七個軍一萬七千五百鎮兵,松潘經略使下轄兩萬鎮兵,總數九萬多可随時動用兵力。鄉兵預備役,各州會定額,還不在這個數目之内。
如果再算上近處的友軍如靈州朔方軍、邠州靜難軍、延州彰武軍、秦州雄武軍、漢中興元府、南方朗州藥重遇的武平軍、加上年初楊守真策應淮南之戰打下鄂州後,與嶽州新設置的武定軍,已經非常可觀了。
所以章钺也知道,這次回京後恐怕會調走,或者留在東京,所以河湟戰事一結束就讓黨金福前去沙州見曹元忠,兩個多月過去還沒消息,但章钺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到五月底,章钺安排完後事,帶上封乾厚、李多壽兩名親信,楊玄禮、沈金剛等三百騎親兵護衛着家中女眷,及宣崇文等一衆将領和親兵數千人押着三萬匹戰馬,一路聲勢浩蕩地回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