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時天色已晚,聽親兵說韓盛住在洛水客棧,章钺先找掌櫃要了一個雅間和一桌酒菜,在房間坐等,讓親兵去叫人。片刻,韓盛和李德良一起進來見禮。
“自家人,甭客氣,先喝茶!”灑菜還沒上來,章钺起身相迎,先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我們也是剛把貨物存放進莊園,正要洗刷一番用晚膳,不想元貞這麼快就趕回來了!”韓盛笑着說。
“呵呵……那是!唐州那邊的産業怎麼樣?沒添置什麼作坊吧?”章钺笑着看向李德良,半年未見,這家夥皮膚變白了,剛年過四十就開始發福,長出了一個小肚腩。
李德良躬身為禮,想了想認真地說:“韓巡官來後添置了一家織布作坊,可紡織絲麻葛布。田莊收入一般,不過酒樓運營良好,賺了不少錢,投入到織布作坊中了,還帶了一些錢南下嶽州給何駒,買了數百畝田地種甘庶,當然,那邊酒樓經營得也還好。”
“不錯啊!總共盈餘多少?現錢帶來了麼?”這邊幾個大項目一啟動,花錢如流水,庫房的存錢已經去了一半。
“現錢帶了一萬貫來,加這次一萬貫的貨物,年初送了五千貫回東京,今年南方兩地也就進帳了四萬貫略差點。【ㄨ】”李德良對帳目很清楚,說的頭頭是道。
“何駒怎麼樣?他還行吧?”嶽州那兒章钺有點不放心,隔的太遠,何駒要是動點什麼歪腦筋,一時半會兒他都不知道。
韓盛啞然失笑道:“嘿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走後何駒納了兩房小妾,小日子過的滋潤得很,若非我從唐州家鄉找了兩個人帶着南下查帳,說不得他要學壞了!現在那兩人一個管酒樓,一個總管帳目,現錢歸楊守真監管,應該沒事了。”
“哈!果然是有錢就學壞啊!這小子居然會貪财了,等有合适人選,把他調回來!”章钺惱火地說。
韓盛接着道:“這些是你的私事,湖南局勢還是不穩,朗州劉言麾下衆将與潭州王進逵多有勾結,五月底時,衆将起哄鬧事,抱怨劉言發下來軍用糧草不夠,有個指揮使就帶人跑去投奔王進逵了。為避免事态惡化,在我的建議下,嶽州刺史劉濤出面調停,這事才平息下來。可事情還沒完,後來又起了反複。”
“什麼情況?沒打起來吧?嶽州可不能丢了!”章钺疑惑地問。
“還真打了!”韓盛苦笑着說:“劉言麾下有人轉投王進逵,這種事真是有一就有二,六月初時,又有一指揮士兵乘戰船跑潭州去了。朗州局勢很不安生,我便找到楊守真、陳應泰等人商議了一下,然後向劉刺史和藥團練進言,建議出兵奪取湘陰,給王進逵施加壓力。
六月初八,藥重遇以楊守真、陳應泰為先鋒,率新練成的水師四千兵,乘大小戰船四百餘艘從洞庭湖南下,一舉攻克湘陰。從此與玉苛山下的新築成的汩羅縣城、再加東面的昌江連成一片。隻是這事差點鬧翻,王進逵十分惱怒,但我們背後是大周朝庭,還有劉言也支持,暫時壓制這事。”
章钺聞言大笑,稱贊道:“哈哈……恭喜!德瑜兄的戰略眼光可是越來越老到了!如此一來,湖南局勢應該可以再緩和一段時間。”
“但願如此吧!藥重遇現在非常了解當地情況,隻要他不被調走,那嶽州就還安全。”
正說着,店夥計開始上酒菜了,三人久别重逢,邊飲邊談,直聊到半夜方散,章钺當晚也沒回家,就在客棧住下。次日早上在此用過早膳,讓親兵給韓盛另找個小院日後常住,李德良待不了多久要南下,由着他繼續住客棧。
現在延、慶兩州商貿稅卡由州衙負責,章钺隻管邊境防務,其實無事可做,便邀韓盛一起去巡檢衙署,看看自己的産業規劃和帳冊。
剛到衙署門前,就見義謙一陣風般地跑出來,拉着親兵牽過來的戰馬就要翻身而上,忽然看到章钺回來,又站在了那兒。
“要出門麼?什麼事?”章钺一楞,上前問道。
“延州索大帥連夜派快馬來通知,讓将軍去州城議事,說是宣指揮他們一行人在河西出了大事,用作賞賜交易戰馬的貨物被馬賊搶了!”義謙去了東京一趟,剛回來不久,但作為親兵副指揮,主要職責就是安排護衛值勤和跑腿。
“之前擔心他們路上出事,派了兩千兵護送,什麼馬賊有這麼大的勢力。”章钺下意識就唠叨了一句。
韓盛苦笑道:“這還真是個勞碌命,先去見見索大帥,我與你同去!”
章钺當即讓義謙回後宅通報一聲,讓陳嘉集合了一隊騎從,與韓盛兩人快馬趕往州城。索萬進得牙兵通報後,在簽押房接見了他。
這兒之前也是章钺的公房,現在上首桌案後卻坐着别人,章钺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見禮後,索萬進扔過來兩份軍報,繼續埋頭批閱日常公文。章钺先看完了朔方馮繼業發來的快報,接着看封乾厚寫給自己的信件,其中詳細述說了事情經過。
薛居正等人一路曉行夜宿,八天後到達朔方靈州,由朔方馮繼業安排接待。因為朝中有旨意,加授馮繼業為度支使、兼溫池榷稅使等。随行的張全緒和沙翁等人,便在此等着交易貨物,好換成青鹽、白鹽、牛馬生皮帶回關内。
同時,還有安撫夏綏李彜殷的旨意,但薛居正沒有親自去,過鹽州五原時,派随行殿前司指揮使周青玮前去夏州傳旨,加李彜殷兼中書令。因為會州一帶有野辭氏部份勢力,李彜殷可以施加影響。
還有另一支勢力,那就是河西葉谷渾黨項,也姓拓拔,他們是唐末吐蕃北道節度使尚婢婢部将,拓跋懷光的後代部族。現盤踞在會州南部,名義上是從屬于青塘羌。而青塘羌人,名義上又從屬于吐蕃,但實際上幾近于獨立之勢。
而野辭氏居于會州北部黃河沿岸,其勢力範圍向西延伸到涼州東部的硖口和白山戍一帶。向北可從賀蘭山西面的戈壁灘草地之間北上,繞過朔方轄地,過黃河可回到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