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項軍左路慘敗,李光俨大腿中箭負傷而回,使得北面左冀完全失去了進攻能力。李光睿又驚又怒,臉色鐵青,率本部殘兵兩千騎後退百步,遙望周軍大陣,再也不願輕易出擊。
野辭奴剌無可奈何,中軍五千餘騎加上敗退回來的,還有七千多騎,但其中四千是李光睿的人馬,他不開口,野辭奴剌無力支援右路軍野辭如朗和李光信。
南面右路軍戰場在中軍兩裡外,那邊黃塵漫天,喊殺聲此起彼伏,連番沖殺之下,本部似乎也沒占到便宜。眼下這個情況有點騎虎難下,要麼全力支援右路軍,從周軍左冀打開缺口,隻是這個難度很高,周軍步陣一直未動,到現在還是生力軍;要麼直接撤退,但烏蘭縣這個重要據點也就失守了,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李光睿臉色略有些緩和,冷冷說道:“這樣吧!李某率三千族兵繼續監視騷擾周軍右冀,你可率四千騎夾攻周軍左冀馬步,若能一舉将之擊潰最好,若不能可償試将其驅離戰場,再回擊周軍步陣左軍。”
“好!多謝李衙内!”野辭奴剌立即調出本部三千騎,加一千李家精銳族兵,稍作整隊,便驅動戰馬離開原地,漸漸加速沖向騎兵戰場與周軍步陣之間的空隙處。
馮繼業一直待在中軍臨時搭建的指揮塔樓上,遠遠望見黨項軍的調兵動靜,就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不過明白歸明白,真要應對起來還是吃力。右軍章钺所部五指揮不用擔心,可中軍、左軍共五千朔方軍步卒,要迎戰七八千騎,無疑會非常危險。
“傳令!命章钺所部,調出木單弩五十具,與弩手一并到中軍待命。”馮繼業喝道。
“得令!”一名押衙軍官接令,打馬小跑着,從大陣之間的空隙趕到百餘步外的右軍,找到章钺傳令。
這于這個情況,章钺也沒什麼好推诿的,對面的李光睿所部隻剩三千騎,應該是不會再發起沖擊,當即調出比較輕便的木單弩五十具,讓薛文謙率本指揮到中軍聽用。
命令是下達了,但要把兵調到位,還要一刻時才能做到。而這時,野辭奴剌已率四千騎殺入了戰場。僅一輪沖擊,本來略占上風的宣崇文、薛處存、李師問三人麾下共六千騎,已難以抵擋,迅速合兵一處,遠遠逃離戰場。
野辭奴剌命長子野辭茹朗率三千騎追擊而去,眼見他們一逃一追已經跑遠了,這才與李光信調兵整隊,發現一共還剩七千騎。他本部是生力軍,李光信部三千來騎,士兵和戰馬多有負傷,樣子有點狼狽,他們苦戰了近半個時辰,已經疲于奔命,其勢已經衰竭。
野辭奴剌持刀遙指對面左軍側冀,對李光信道:“周軍左陣已無遮護,你率部沖擊側冀,我率本部攻其正面。周軍左陣若潰,中軍也守不住,右軍孤掌難鳴,勢必全面崩潰。”
“好!那就開始吧!”李光信是李光俨的弟弟,二人是李彜殷的兄長李彜超的庶子,在族中地位頗為尊貴。但現在,疲兵不耐久戰,便不能休整,否則人馬皆徹底疲軟。
野辭奴剌點點頭,打馬回歸本陣,命士兵吹響了進攻的号角。兩隊人馬中間相距六七十步,幾乎同時打馬沖鋒,再次撲向周軍左陣。
“穩住!準備接戰!”朔方軍左陣前排指揮官,名叫馮紹武,原為馮氏家将,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卒,現在臨時任命為步軍都使,負責前五排的防禦作戰。
以步制騎,自然是典型的槍盾陣,不過也就是前排大方盾有人的肩膀那麼高,左右相接,嚴密合縫地豎立起來,頂上架設一丈五,約四米五的大槍;二排就是一丈約三米的大槍,加齊兇高的厚木盾;到三排就是步軍制式木槍,長約七尺兩米一,後兩排仍是長槍手和刀盾兵,這是作為預備填補的。
野辭奴拉所部四千騎接近周軍大陣到八十步,便迎來的了一陣密集的箭雨,陣陣悶哼聲響起,翻倒了幾十騎。但同時,他們也張弓還擊,朔方軍左軍出現了小規模的混亂,不過很快被預備兵力填補上。
兩輪箭雨後,野辭奴剌所部前鋒首先沖撞上周軍步陣正面,如撞銅牆鐵壁,一片人仰馬翻。但二、三梯隊繼續沖擊,周軍大陣吃力不住,東倒西歪,搖搖欲墜。
前三個梯隊未能破口,人馬撞上槍盾陣,也基本失去戰力,僅少數幾十騎向兩邊逃歸本陣之後。前面騰出了空位,四、五梯隊也随之沖鋒,周軍填被兵力未能及時堵住,前排頓時凹陷進去一個十來步寬的半弧形。
野辭奴剌并沒沖在最前,而是在中本陣中心位置,見此情形大喜,大吼着命前鋒繼續下一個波次的沖擊。果然,周軍來不及調整,前排破口,但第二、三排也在抓住時機堵住凹陷。
連續七、八個波次的沖擊,軍周正面前三排被破開,野辭奴剌也終于沖到了前面,直接縱馬從破口飛躍而進,趁機擴大缺口,左右騎從跟進絞殺。
同時,李光信也從側面打開了缺口,橫向突入進去,幾乎所向披麾,邊角很快被擊潰吃掉,周軍左陣五個指揮失去了前排槍盾陣的掩護,後面開始層層崩潰,開始向中軍曼延。
随着野辭奴剌與李光信合兵突擊,周軍左陣全面崩潰,士兵向兩邊潰散而逃,前方出現了一道四五步寬的空地,後面是中軍側位,層層疊疊的長槍手之間空地上,卻半蹲着許多弩手,他們手持張開弓臂的木弩嚴陣以待。
才七八步遠,野辭奴剌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便聽嗡的一聲,空中忽然一暗,箭如飛蝗撲面而來,身邊響起一連串的慘嚎。
“族長當心……”耳邊傳來族兵的提醒,但為時已晚,野辭奴剌隻覺心口一熱,整個人跟着飛了起來,天旋地轉之間,視野開始變得模糊,無邊的黑暗跟着湧入,思維開始混亂,一切都慢慢消失。
周軍左陣也沒有完全崩潰,其實到後來,他們是有序撤退到中軍側後,這樣加強了中軍五個指揮的力量。加上右軍薛文謙部強弩手的投入,再對野辭氏族兵形成迎頭一擊,當即止住了頹勢。
馮繼業及時作出調整,命中軍五指揮全面轉向,背靠章钺右軍,對野辭氏和李光信所部形成正面對決之勢。然而才做好這些,野辭奴剌一死,其部衆大亂,竟然自行退卻。
但退卻也需要時間,更需要合理的調度安排,族兵軍官都是小部族頭人,互相之間配合的很不好,頓時擁堵不堪,而弓弩手的箭雨并未停止,野辭氏四千騎終于形成了大亂,士兵打馬四面亂沖,軍官們都約束不住了。
李光信緊咬周軍潰兵,沖到中軍側後,意圖繼續沖擊,但很快就發現,前面剛才還似乎在亂跑的周軍士兵,很快就轉身列隊,持槍以待。但這并沒什麼用,一個沖鋒之下,這些潰兵便再次被擊潰,後面就是中軍側後的槍盾陣。
李光信率本部馬隊,轉彎緩跑加速,以便調整隊形再次發起沖擊,卻忽然發現野辭氏族兵大潰,亂紛紛地向己方沖來。而周軍大陣竟然轉向,兩三排弓弩手出在在前面,展開弓弩搭配,不間斷射擊。
“會州保不住了……”李光信大驚失色,自感孤掌難鳴,不由長歎一聲,率部轉彎調頭,甩開野辭氏族兵,遠遠逃離戰場,前去與李光睿會合,這樣李家本部雖有折損,但實力依然還在,其餘各部仍需聽命。
随着野辭氏族兵的潰散,李光信逃歸本部,李光睿很是不甘地吹響了全軍撤退的号角。戰場上的黨項騎兵們,終于找到了主心骨,亂紛紛地向西奔逃。
不過李光睿身邊還有三千騎,加上李光信帶回約兩千騎,本部五千人馬從容不迫,緩緩退到兩裡地之外,等到野辭茹朗驚聞噩耗,率千餘騎兵趕來彙合,其仍有六七千騎,開始緩緩向西撤退。
而宣崇文與薛處存部馬軍,也是傷亡近半,狼狽不堪,這時僅剩四千來騎,隔着半裡地吊着李光睿所部,卻也不敢輕易追擊。反正作戰目的是趕走黨項人,如今玩成任務,也沒必要玩命。
而步軍除了章钺所部保留了比較完整的建制,朔方軍至少有六個指揮完全被打爛,隻有中軍本陣稍好點,也是損失慘重,根本無力展開追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