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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5章 綠草垂楊

朕的霸圖 醉尋芳 2564 2024-01-31 01:13

  章钺轉回到宣佑門時,迎面見一名内侍急匆匆地帶着趙匡胤進來,後者腳步不停,卻回身拱手示意,居然又打起了招呼,眼中還帶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善意。

  章钺心中明悟,笑着還禮,據說昨夜皇城再次小規模換防,殿前司劉守忠、王審琦、劉光義的三個軍都被換到外城了,換上了水師王環的人。眼下範質那群中書相公們利用相權,加上韓通、袁彥的支持抓緊辦事,又是調兵,又是打壓,又是收權,讓趙匡胤也提心吊膽,他在地方上可沒什麼實力來撐腰。

  剛轉到崇元殿西宮牆處,就見範質、王溥、魏仁浦、王樸、韓通、袁彥六名文武重臣腳步匆匆地直往宣佑門而去,這陣勢怎麼看都有點不尋常。

  到了月華門外,章钺留了個心思,召來一名禁軍指揮使詢問了番屬,原來是效順西班,先是語加威脅,又耳提面命一番,讓他替自己留意宣佑門有些什麼重臣進出,下值時來禀報。

  回到簽押房時,仍是冷冷清清的,章钺閑坐了一上午,中午出右掖門時,楊玄禮送來了午膳,就坐在馬車裡吃了點,又回樞密院坐着,整整一天如坐監般難熬。好不容易到天黑下值,章钺故意落在後面,繞到樞密院東牆外,果然那指揮使在等着。

  “有什麼消息!說重點!”章钺直接問。

  “章相公你還什麼都不知道?陛下撤了趙匡胤的殿前都點檢之職,打發他下淮南為沿江都巡檢,召幾位相公安排後事托孤了,然後還接見了侍衛司和殿前司十幾名馬、步主将,下午沒再召見外臣!”

  “這個賞你!”章钺丢給他一塊金餅,轉身快步出城回家。

  本以為憑着先帝的關系,以及這些年的戰功,也能撈個托孤之臣,不想還是差點就步了李重進與張永德的後塵,若非西北那一攤子實力,恐怕也隻能任人擺布了。

  而趙匡胤突然被打發南下,多半是因為王樸,章钺這麼想着,但是到次日中午很快就明白,這天上午中書突然下發敕命:以石守信貶任穎州刺史、王審琦貶任宿州刺史,當天下旨就打發離京,而鐵騎五軍都指揮使劉守忠,竟然被賜死在家中。

  章钺實在想不通,新皇後途中遇變的事,怎麼就扯上到趙匡胤了,不過也肯定懷疑過自己,不然托孤必然有自己一份,魏王府這顆大樹,他們怎麼可能放棄。不過這樣也好,将後來少了許多牽絆。

  五月十九日這一天裡,章钺仍是在樞密院閑坐,不過卻知道發生了很多事,昝居潤、邊歸谠離京前往西北撤除兵甲作坊,但昝居潤離城時,派家中仆人到章钺府上投書一封,暖昧其辭,頗有讨好的意味。然後六部官員升遷調動,那些與章钺沒什麼關系。

  傍晚時分回到家,章钺一下馬車,李多壽就迎了出來,小聲禀道:“宋娘子回來了,不過人沒帶來!”

  章钺點點頭,直接回了書房,一會兒宋瑤珠聽了婢女的傳喚,端着茶盞進來放在桌案上,回身關上門,還不及坐下,章钺一把将她拉進懷裡笑着問道:“事情圓滿完成了?她不會是一個人吧,安排了什麼人接送?”

  “奴給她另找了兩名婢女,到鄭州交給周全智、柳光嗣二人率軍情司一百人護送,沿途都有軍情司的人注意盯着,安全方面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宋瑤珠感覺到章钺大手在亂動,嬌嗔地一笑,一把扳開了。又道:“唉……你不知道吧!她恨死你了,說你這是害了她,真是難以理解,她年紀輕輕,就那麼想出家!”

  “什麼名門閨秀,豪門千金啊!她們生來就有自己的重任,那就是聯姻,用兇-脯去為家族赢得更多的财富地位,你以後也許會懂得……”

  章钺歎了口氣,其實自己的婚事當年何嘗不是被當作籌碼,不過自己掙脫了這些,把不利變成了有利。若不是這幾年靠戰功取得如此高位,那也隻能淪為符氏和皇帝的附庸,成為鷹犬一樣的存在,終生隻能秉持禮法愚忠于别人。

  “所以她是不幸的,我怎會不懂,當年管着那麼多下屬,偶爾還不是用這類手段,到頭一場空,感覺像是做了一場惡夢!也幸好是遇到了郎君這樣的小男子!”宋瑤珠說着,想起汴河上初識那時的事,挽着章钺的脖子抿嘴直笑。

  “行人司現在怎麼樣?周全智那老頭辦事是可以的,現在那點心思應該淡了吧?”章钺還是有點不太放心,白蓮社那些人移民到會州後都分給了田地家業,很多都娶妻生子不願再做開壇講道的營生,但宋瑤珠掌行人司後,又從中召回了一些舊部。

  “他去沙州一趟,回來就沒心思了,也不知經曆了什麼事,死活也不肯說,白蓮社我們北宗這支算是斷了香火。不過淮南、江南各地還有幾個支派,已多年不來往……”

  正說着,婢女在門外催用晚膳,宋瑤珠戀戀不舍地起身,紅着臉笑道:“晚來你再來我東廂院……”

  章钺見她明眸似水含煙,臉紅氣喘的樣子,賊笑着一臉矯情道:“不去!這幾天心累!”

  也不管身後女人咬牙切齒的樣子,章钺邁步到後堂,就聽城内某處傳來一陣陣鐘聲,本以為報時敲幾下就完事了,結果連綿不斷地響了很久,也沒記住是多少響。然後外面大街上就傳來了馬蹄聲,嘈雜一片,似乎往各個方向的都有,頓時心中大驚,連忙到後院牆角樓瞭望。

  約十幾支打着火把的禁軍騎隊分赴各城門,再側耳細聽,汴河大街南北幾處坊區官宅都傳來了哭聲,這下終于明白,皇帝駕崩了。

  章钺隻覺一陣茫然空虛,這段時間壓在心中的一塊大石突然消失,伴随着各種雜念紛纭,腦中閃過當年浚儀橋街太原郡侯府初見郭榮時的情景,那時的他韬光養晦,寬以待人,不但有王峻阻撓,還有來自李重進的幹擾。

  可即位六年以來,雖創下前所未有的功業,卻連遭喪妻之痛,難道說這是命運的不公麼?唐末五代更替以來,不但是官制敗壞,軍隊更是一團糟,他所接手的本就是一個爛攤子,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勤政隻是加速了他的英年早逝,更何況性格急燥易怒,往往事發時大發雷霆,事後又安撫,在大符皇後病逝後更是如此,這些也是必然的結果。

  時也!勢也!思想決定行為,性格決定命運,格局決定結局。

  繁花落盡君辭去,綠草垂楊引征路。

  亂世仍未終結,英雄的黎明即将到來!

  章钺長歎一聲,晚膳也沒心情了,回後堂靜坐着,估計宮内會有人來請,結果坐到半夜也沒人來府前敲門,倒是封乾厚過來了。主從二人幹脆移駕書房,讓婢女把晚膳也端過來,二人秉燭夜談。下一步計劃一旦啟動,算是徹底踏上一去無回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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