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書就是個大點的卷軸,拉開來可以有好長,但上面沒說延慶兩州具體的事,章钺隻好收入懷中,等太原侯回京了再上門拜見,現在還是先去軍營看看。
到了營地,章钺先巡視了一圈,營區有點亂糟糟的,士兵們照常早起,但沒什麼事,便清洗自己的衣物被服,晾曬的到處都是,清潔衛生是有必要的,宿營環境不好,章钺也就不說什麼。
随即去自己的營房,召集各營指揮使開會,現在麾下是六個指揮,僅指揮使就有十二個,小小的營房頓時爆滿。正式的诰身任命下,檢校二字終于去掉了。
每指揮賞錢五貫,分攤下去每兵隻有幾十文,各營指揮使還是興奮地嚷嚷着請示,要帶麾下都頭、隊正去喝酒。章钺大手一揮,不但特許了,還答應每指揮額外賞錢兩貫,由自己掏腰包給士兵加餐。
宗景澄也跟着水漲船高,升了延慶都巡檢副使,高興得合不攏嘴,趁機辭行,打算明日就啟程回一趟冀州。章钺照準,并讓他給同鄉士兵們帶信帶賞錢回去。
諸事安排妥當,章钺離開軍營時,看看天色估計到晌午了,便打算回家吃午飯,順便問問家裡兩女的意見。看是随自己赴任,還是留在東京,也不知任期多久,她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馬車一路向南到了俊儀橋,正要轉道汴河大街向東,突然從西面街口沖出一隊七八輛馬車,車上滿載的糧包壓得車輪吱吱直響,恰好把道路給堵住了。
張智興勒馬不及,差點與攔路的車隊相撞,氣呼呼地甩了一下馬鞭,出啪的一聲響,自己拉車的馬沒吓着,倒把對方拉車的馬驚到了,頓時前後相撞,八輛馬車在橋上亂作一團。
就隻是抖了一個鞭花,竟生如此後果,張智興目瞪口呆,措手不及。還好自己的馬車已停在了路邊,否則真是會撞翻。
“怎麼回事?”最前面一輛馬車内,顯然坐着這支車隊的主人,一名男子在怒聲喝問。
“是那軍漢做的好事,他抽打了我們的馬!”一名車夫看見了張智興甩鞭子,這時穩住了馬車,便大聲叫罵。
“他娘的吃了豹子膽,将那趕車的給我扔到河裡去!”前面馬車上的男子張狂地怒喝道。
這情況自然也驚動了車内的章钺,他掀開車簾向外掃了一眼,就縮回頭去,根本不想理會這種破事,想打我的親兵都頭,那也得先解決五十名親兵。
“将軍!他們在操家夥!怎麼辦?”張智興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還用問嗎?這麼嚣張的家夥,給我往死裡打,讓他開開眼!”章钺淡淡說了一句,心想這個張大雖然膽量見漲,卻還是太老實,還得曆練。
“列隊!”張智興一聲大喝,冷眼旁觀了半天的親兵們立即興奮起來,趁對方還沒上前,紛紛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停停停!你們都給我住手!”這時,對方車隊中一名男子鑽出馬車,站在車轅上揮手大聲制止,又對前面車上喊道:“喂!這可是在東京,你這樣不好吧?”
“怕他個鳥!打了再說!”車上男子看都不看,無所畏懼地大聲回道。
咦?那兩人對話聲這麼熟悉……章钺探頭鑽出車窗一看,就見前方一輛馬車上站着的高大男子,正是宣崇文,不由一怔,随即心中釋然,既然宣崇文在,那車中人自然是卞極卞三郎了,不想這麼巧,倒省得去找人了。
當下心中起了戲谑之心,大聲叫喊挑釁道:“前面那車上的倒是下來,讓我稱稱你的斤兩!”
“怎麼是你?”宣崇文先看到了章钺,不由大笑起來。
“誰啊?”卞極鑽出車窗一看,也跟着大笑起來,二話不說跳下馬車,拉着宣崇文一起過來了。
“啊哈哈哈!真是巧了!咱兄弟們喝一杯去!”章钺下車邀請道。
“前面就是我家酒樓,不過你升官财了,該請客了吧!”卞極說着,呼地一拳就打了過來。
章钺也不示弱,出拳相迎,“砰”的一聲悶響,硬碰硬之下,兩人都不禁咧了咧嘴,随之又大笑起來。
酒樓名叫汴樓,就在汴河岸邊,背靠河岸,前對街口,東主也姓卞,這名稱可謂是一語雙關。樓高兩層,占地約有二十來畝,前面是酒樓,後面是貨棧,大概是卞三郎在東京的走私窩點。章钺一路走一路問着,進了酒樓再四下一看,就大概明白了,卻也不說破。
作為東主,卞極有一個單獨的大院,每到東京都會在此常住。得了吩咐,前面大堂掌櫃立即安排,酒菜很快就上來了。
三人推杯換盞,叙過别後之情,章钺先開口道:“剛領了旨意,馬上就要赴關西上任,崇文兄可願同往?”
“我們上月底到東京,早差人打聽過你的事,你也别他娘廢話,他要不願意,跑東京來作甚?他家武館都解散了,徒弟帶來了十幾個,就等着你回京了,好下诰身來!”卞極快人快語,搶着替宣崇文說了。
“那敢情好!宗景澄剛領了巡檢副使的差遣,緻果校尉的頭銜,暫時并沒有缺額,我隻能先給你個推官,以後擴軍了再給你個指揮,你也别嫌官小,鍍鍍金就升上去了!”章钺滿口酒氣地大笑道。
“我既然來了,豈會在意這等小事!換了别人,給個都使我也未必願意。”宣崇文無所謂地說。
“啊哈哈哈……自家兄弟沒得說,幹!”章钺一聽,心裡大為受用,頓覺自己人品爆棚。
“你既去慶州赴任,可知道朔方治下的鹽州?”卞極終于耐不住,問出另一層用意。
“知道一點,聽說那地方鹽堿地多,有何見教?”章钺心中一動,早聽說卞極是河北大鹽販子,敢情這家夥盯上了關西的青鹽。
“哈哈哈!明人不說暗話,咱兄弟談筆生意,鹽州的青鹽主要是銷往河西青塘,以及關北,交換戰馬生皮等軍用品,銷往關中和中原各地反而要少,若你去了關西,咱們完全可以擴大往中原各地的銷量,價錢容後再細談,隻看你願不願意?”卞極笑眯眯地說。
“什麼意思?我們合夥挖朝庭牆腳這種事,你還是免開尊口。”章钺沒好氣地說。
“切!你當我卞極是什麼人,還用做這種事?那可真是落了下乘。很簡單,我們一起聯手,你從鹽州拿鹽,我負責銷路,把這居高不下的鹽價價差,從關西各大藩帥嘴裡摳出來!這樣鹽價跌下來,你我得利,庶民享福,朝中得稅,何樂而來為?”卞極說出了大體思路。
“你是早有預謀吧?不過……看起來可行,但卻不容易!”章钺一想就明白,若真實行此事,還不知要打通多少重關卡。
“兄弟同心,其力斷金!你怕什麼?這事改天我再約你詳談,現在我們喝個痛快,定要一醉方休,不說那俗事!哈哈……我們再幹一杯!”卞極又笑逐顔開地勸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