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回到泾州,召集軍官們軍議,加強軍隊訓練,命史德遠征募訓練鄉兵的進度加快,鎮兵不裁減,保持三個滿編旅。若上湊朝中的湊章若能到批複,李多壽從東京帶回兵甲裝備,永興軍府再支應一些糧草,九月中或十月初就對蘭州用兵。
一旦鄉兵役備役的建設工作完成,章钺治下的泾、原、渭、會四州加固原軍鎮,總共能動員戰兵将達到兩萬二千。若有需要,還可以從北面涼州的河西節度、南面秦州的雄武節度加調一些兵力。
章钺在泾州加緊備戰,而候章和李多壽等人快馬而行,于九月十五的下午終于進了東京城。李多壽随侯章前往樞密院遞貼進湊,等魏仁浦接見問話後,宮内來人了,請侯章觐見。
侯章便與魏仁浦一起進宮,李多壽隻是小吏,沒觐見皇帝的資格,代本鎮節帥遞上湊章後便出左掖門,帶上一百名親兵一路南下,去汴河南街章钺的家中。
正是傍晚時分,剛到章府門前,就見府上門房老周和章永和趕着馬車從街巷那頭轉了出來。李多壽忙上前見禮,主公的父親當然要尊敬。
“喲!李押衙回京了?快請進!你們幾位下屬的前院客房都是留着的,随到随住,就像到家一樣。”章永和咧着大嘴,熱情地笑着招呼,古銅色的臉上,飽經鳳霜的皺紋舒展開來,上唇和一下巴花白胡子抖動,倒也有一種特别的親和力。
“尊翁客氣了,卑職奉命回京辦點事,另有給夫人的信,還有一大包軍官們的家書錢物帶回,得請府上仆人通知大家來領。”李多壽謙遜地微笑,上前要扶章永和下車,老頭卻甩了甩袖子,自己幹脆利索地跳下來了。
見老周停了馬車,跑後面去搬東西,李多壽轉過去一看,原來這大馬車分為了前後兩半,前半能座兩三個人,後面是裝載雜物的。老周上前提下來兩個大筐,居然是蔬菜和糧油幹果,想必是菜市子帶回的。
“怎麼?沒有給老漢的信麼?哪怕是帶句話也是好的啊!”章永和一聽,很有些不高興,背着手就步上了前院門台階。門房老張聽到人多說話聲,打開門出來看,正好迎衆人進去。
李多壽愕然,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招手讓親兵們帶上行李跟着進屋,院内幾名仆人在老張的招呼下,出來牽了戰馬去西面馬廄照料。
“張老伯!這些是後宅夫人的信,卑職就不好進去了,勞煩遞進去。”李多壽将信件交給老張,自帶親兵們去客房大院。不想衆人剛搬着行李進去擺放好,老張就回來了,說夫人要見自己。
李多壽有些驚訝,出大院便見青竹等在那兒,當下微笑着揮手示意,讓青竹帶路到中庭,便見後宅程雅婵、宋瑤珠等妻妾們都在廊檐上叽叽喳喳地說着,手中還都拿着信箋,兀自互相取笑。兩名奶娘帶着小孩在邊上看熱鬧,婢女也都圍在小孩身邊,逗小孩取樂。
李多壽頓時有些尴尬,回來一路快馬而行趕得匆忙,什麼禮物都沒準備,看到那兩個小女孩,一個男孩,胖嘟嘟的小臉紅樸樸的,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煞是可人,卻不好過去看。
步上台階一進正堂,便見主母符氏挺着已懷了五六個月的大肚子坐在上首,小主母卞氏在一邊陪着,李多壽微微擡頭掃了一眼,進門數步便恭敬地遠遠行禮道:“卑職李多壽見過二位主母,有何吩咐,但請示下!”
符金瓊微笑着擡手示意道:“李書記不必客氣,坐下回話吧!”
李多壽咧了咧嘴,卻目光低垂站着沒動,卞钰忍不住有些好笑,插話道:“那個沈氏怎麼沒回來,她懷上了沒?我們家那位不會又找了個吧?”
李多壽強忍着大笑的沖動,僵硬着臉回道:“沒有!沈氏深居簡出,我等下屬很少見到,主公上任以來,一直都忙得很,馬上又要對外用兵了,也沒那閑工夫。再說主公算是潔身自好的人,生活一向自律,從不尋花問柳,官場迎來送往,有互送侍妾婢女以薦枕席的習俗,主公從都不要,侍妾婢女也不送人的。”
“呵呵……這倒是的,他不是個濫情的人。”符金瓊笑道,想了想又道:“聽說他在泾州大改軍制也就罷了,又上湊說要改革州縣體制,朝中相公們為此争吵了好久。如今符皇後過世,我們家在後宮沒人能說得上話了,勸他行事要謹慎點兒。”
“是的!卑職等和封先生也是這般勸谏,改制的事已經擱置了。”李多壽回道。
“沒什麼其他的事,等走的時候讓管家通知一聲,有回信你帶去。”符金瓊一直面帶溫和微笑,但又帶着一種女主人的風姿,不經意地揮退。
“好!卑職一定通知。”李多壽拱拱手,退後幾步轉身出了中堂。
同時,金祥殿後殿起居室,自符皇後病逝,郭榮很少再回滋德殿,隻偶爾去看看皇子宗訓,他大多數時候是住在金祥殿處理政事到深夜,也很少召妃子們前來侍寝。
因為那些隻知道獻媚的庸脂俗粉們,沒一個懂他,也沒一個比得上符皇後溫婉體貼,擅于撫平他内心的暴怒,和一些情緒的燥動。讓那些妃子陪侍,隻會更添空虛。
事實上,在澶州時符氏初進門,郭榮心裡是反感的,他内心深處并不中意郭威的一手安排,與豪門聯姻更讓他心生抗拒,可後來符氏的表現深深打動了郭榮,并為他涎下一個孩子。而現在,符氏病薨,永遠地離他遠去,郭榮心力交瘁,分外痛心,常常熬夜批閱湊章,近來變得消沉憔悴很多。
“卿的湊表,朕都準了!涼州收複不易,大亂之後必須大治,以定人心。淮南遷移的五萬人口,将取道南陽由武關道北上關中,永興軍府會安排,侯卿歸鎮時接收帶走即可。甘州回鹘支援折逋氏,朕将遣使申斥。另外,泾州章钺表湊改革州縣行政體制,侯卿應該知道吧,可有何建議?”郭榮坐在高腳禦案後,有些疲憊地說。
侯章悄然瞟了一眼皇帝的臉色,猶豫了一下,小心冀冀地回道:“泾州豪族衆多,若要限制他們兼并田地,章元貞之策無疑是良好的,隻是這樣一來,恐會引起關東諸州大族反感,而陛下有意征讨淮南,為朝野安定,為大局計,卻不宜實行。”
“不錯!卿的意見很中肯,章钺的策略也并非不可行,皆長治久安,老成謀國之策,隻是不合時宜啊!不過他在會州施行的那一套州縣基層鄉保制,朕準了!如今……河湟吐蕃複國,二位愛卿怎麼看?”郭榮說着,轉頭看了看魏仁浦。
“回陛下!章元貞是建議兩路出兵,速戰速決,一勞永逸地解決河湟問題,隻是這樣關中之糧難以供給淮南,所以,臣認為還是緩攻的好,以免兩線都發生大戰,國力難以為繼。”魏仁浦進言道。
“呵!這是範文素相公固執己見,難道你們都成了他的應聲蟲了麼?”郭榮是傾向于章钺速戰的表湊,這樣解決了河湟,章钺也就能騰出手來,早日調到淮南戰場,但範質等人的建言,他也不得不考慮。是以,皇帝很多時候也無奈。
“陛下明察!文素相公之言臣認同,便如此建議,絕不是附和。但臣還有一言,取緩攻之策,以章元貞為帥盡快進兵表明朝庭态度,河西、雄武兩鎮各出兩軍相助,糧草讓彰義周邊靜難、雄武、觀翔三鎮就近調付,永興軍要支應涼州移民,不能再多調了。”魏仁浦想着明年還要再對淮南用兵,寅吃卯糧萬萬不行。
“罷!便如此吧!青塘羌部初立國,根基不固,當從速辦理,明日早朝拟旨,以水部員外郎、知制诰扈載,度支員外郎、翰林學士王著為正副宣诏使,可攜旨意前往,順便了解下河湟局勢,派人往甘州诏令申斥。”郭榮疲備地撫着額頭,揮了揮袍袖說。
次日早朝,侯章在京便也參加,吏部上湊了河西涼州上任的州衙和各縣官員,以及移民事務,當庭拟旨賜發。随後又頒诏:青塘蕃酋竊據中國之地,沐猴而冠号令諸羌作亂,無視朝庭綱紀,不習中國禮儀,當興兵讨罪。
今以岐陽縣公、輔國大将軍、金紫光祿大夫、河湟宣撫使、泾州彰義節度使章钺為河湟招讨使,擇日進兵征讨。
以秦州雄武節度使張建雄為河湟招讨副使,率雄武軍從征;以涼州刺史宣崇文為兵馬都監,領客省使、率河西軍從征。
以河西、彰義兩鎮觀察使翟從恩、觀察副使常德本為後勤軍需轉運使,盡快就近調糧,為大軍提供軍需。
當天诏書下發,早朝後便有中書官員離京,前往關西宣旨。侯章派人通知李多壽一聲,他還有很多事,章钺托付他幫忙多申領兵甲五千套,加上河西軍也急缺裝備,這筆大數目他得托人走關系,這兵甲才能從将作監府庫中搬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