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虛與委蛇
這道聲音充滿着不屑與陰陽怪氣,語調不低,遠遠就能聽的一清二楚。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十幾個穿着軍裝的将士正列隊走來,在這隊将士的最前方,是兩個男人,一青年一少年。少年神情倨傲,特别是當他看到君如玉時,雙眼更是不由得一眯,而他前方的青年,則是身着铠甲,他身材魁梧,擁有一張國字臉,劍眉鷹目,看起來極富正氣,隻是他的嘴角總是不經意間勾起,似不屑與陰沉,使得他的面貌與氣質給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剛剛那聲音,正是最前方的青年發出來的,他大步流星般向衆人走來,見到君書恒後,抱拳道:“縣令大人,本官聽聞此地有命案發生,心系我石樓縣子民安危,特帶領将士來此協助君大人辦案,捉拿兇犯。”
君書恒聞言,眼眉不由得一挑,他心裡冷哼一聲,臉上卻十分熱情,雙手虛抱,道:“難得趙大人有此心思,隻是本官乃是石樓縣父母官,在本官轄境内發生命案,實乃本官之責,就不勞趙大人費心了。”
“哎?君大人此言差矣,在石樓縣中,你主政,本官主軍,你我二人配合默契,深受太子殿下器重。此時發生命案,當然是你我二人共同之責,怎能讓君大人一人承擔。”
看着兩個官員在那裡虛與委蛇,所說之話沒有五成真話,君如玉心裡搖頭感慨,果然無論是何種時代,官員的談話水準就沒有下降過。
來人乃是駐紮石樓縣的果毅都尉趙樹仁,在大唐九品三十級中,屬于正六品官職,與自己父親石樓縣縣令屬于平級,兩人在石樓縣分屬政權二職,彼此都想将對方壓下,自己好一權獨大。
君書恒當然不想讓趙樹仁插入一腳,本來軍政十分明了,彼此誰也奈何不了誰,可若是在斷案中被趙樹仁插一腳進來,誰也不知道這頭老狐狸的目的為什麼,萬一自己不小心陰溝裡翻船,被他拿了把柄,可就麻煩了。
隻是當君書恒剛要開口拒絕時,卻聽趙樹仁的兒子趙玄松朗聲說道:“君大人,父親是聽說此案兇手乃是罪大惡極之兇人,他能夠以利刃在縣城外五裡處的屈産河邊殺人,就敢在其他地方甚至縣城内殺人,此罄竹難書之罪,應淩遲處死之惡徒逍遙法外,父親心中十分擔憂縣城子民的安全,故此才專門帶我等協助大人辦案。”
趙玄松忽然擡起頭來,眼眸微動看向一旁看戲的君如玉,繼續言道:“大人,您不會不将我石樓縣子民安危放在心上,來阻止我父親的幫助吧?而且剛剛在遠處小侄就聽到君兄的高論,見諸位兄弟都十分相信君兄的推斷,這讓小侄很是詫異。難道大人甯可相信未有任何官職、年歲如此小的君兄之言,而不相信一心為民我的父親的話?”
趙玄松的話音一落,君書恒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此話若是趙樹仁說來,他自可完全不留情面的反駁,可此話是大自己兒子兩歲的趙玄松所言,自己就不好再反駁了,若是落到趙樹仁口中,很容易落得為難小輩的流言。
趙樹仁見君書恒眉頭微蹙,心裡得意的哼了一聲,可臉上卻是一怒,故意呵斥道:“玄松,不得無禮!君大人一心為民,公正不阿,怎會如你所說那般,不讓我來幫助他!而且誰都知道君公子乃少年俊傑,思維靈敏,破案無數,君大人相信君公子的話,也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聽到趙樹仁的話,君如玉心中又是一陣感慨,誰說武夫的心思就不細膩了?誰說武夫就不會耍心眼了?趙樹仁父子如唱雙簧一般,黑臉白臉全都有了,話語說的大義凜然,又将矛頭指向了自己,讓自己父親實在是難以拒絕。
隻是,他們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那就是當真把君如玉當成啞巴了?君如玉一開始冷眼旁觀,隻是想要多多見識一下古代官員的心機水平而已,此時矛頭指向自己,他又豈能冷眼看自己父親為難?
所以趙樹仁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君如玉很沒禮貌的打斷。
“多謝趙大人與趙公子挂牽,也多些趙大人能夠相信小侄,小侄其實沒有趙大人所說那般優秀……嗯,也隻有趙大人所說的九成優秀而已。”
君如玉話語一出,頓時噎的趙樹仁一口吐沫沒咽下去,差點把自己嗆死。
尼瑪!誰誇你了?誰是真心真意誇你了?而且你要不要臉皮了?還說自己隻有九成優秀而已,你這也太不要臉了啊!
趙玄松也同樣嘴巴微張,臉色出現一絲呆滞,雖然很快他就恢複如常,但他們父子倆的算盤,終究還是被君如玉不按套路的出牌給打斷了。
君如玉雙手置于背後,他的丹鳳眼威威一眯,薄薄的嘴角一翹,整個人頓時湧現出一種如屈産河中受到河水沖刷而屹立不動的巨石的氣勢,讓趙樹仁父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哦?這麼說君公子剛剛所言,都是有理有據了!這樣的話,我可想聽一聽君公子的高論了,若是君公子說的有條有理,讓我們所有人都信服,我們自會相信君公子确實有幫助君大人之能,這樣我們也就不用擔心大人無法偵破此案。可若是君公子無法說服我們,那還請君公子回去後多多讀一讀聖賢書,莫要口出狂言,信口開河。”
趙玄松受到父親趙樹仁眼神示意,從趙樹仁身後走了出來,他眉毛一挑,臉上笑容未斷,聲音清朗的說道。
君如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趙玄松,又用眼角瞥了一眼趙樹仁,然後抱拳看向趙樹仁,說道:“趙大人,不知趙兄之言,是否代表你的意思?”
“這……”趙樹仁猶豫了一下,他之所以讓趙玄松出頭,就是想要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若君如玉的回答不讓自己滿意,他自可以直接介入其中。而若君如玉走了好運确實說的有條有理,自己也可以借趙玄松孩子玩笑之語一言蓋之。
可現在因為君如玉的正式詢問,讓他騎虎難下,無法渾水摸魚了。
“哼!玄松乃是吾子,吾自當為其負責。”
聽到趙樹仁的話,君如玉臉上仍是那副自信之色,他收回行禮的手,然後擡起頭看向遠處的屍體,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小侄為趙大人解惑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