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佩爾,拉提雅深深歎了口氣。身為亞特蘭蒂斯皇族,在她的那個時代,除非親上戰場,否則很難看到血腥的場面。亞特蘭蒂斯文明也并不崇尚暴力,他們是科技文明的一類,以智慧為重。這個時代的殘酷性,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吉爾開槍打死了佩爾,立在原地發呆良久,手中的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也恍若未覺。拉提雅怕她承受不住,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查看她的狀況。就看到吉爾面無表情、滿目血絲的神态已經有所變化,此刻閉着眼微微仰着頭,淚流滿面。拉提雅心中唏噓不已,又是一聲歎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實際上她就算說了什麼,估計吉爾也是聽不懂的,幹脆也不說了。
拉提雅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佩爾的屍體上,看到她左手攥得緊緊的,隐約露出了一個小角。拉提雅走上前去,掰開她攥緊的拳頭,拿出來了一個精緻的錦囊,很有華夏傳統的元素。拉開錦囊的束繩,拉提雅将其中的東西倒入自己的掌心。便看到了三枚勳章,一個兇标,一對肩章,還有一個小小的戒指盒。她有些疑惑,不知這些是什麼。
“那勳章和兇标都是索納大校軍裝上的配件。我一路追索佩爾走,她出來的那個房間的上方就是之前軟禁索納大校的艦長休息室。索納大校的遺物都在那裡,她專門逃走,就是為了拿這些遺物。”吉爾說話了,她的聲音透着極度喪恸後的脫力,但是語調尚算冷靜,條理也還清晰。在如此大悲大怒大喪之後,還能保持這樣的狀态,不禁讓拉提雅極為佩服。
而拉缇雅隻覺得,這一切真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一個女人,如此深愛着的男人被自己的祖父親手殺死,她曾經那麼信誓旦旦地說過一定會保護他的性命安全,結果卻在瞬息間失去了摯愛。她冒着性命危險不顧一切地逃脫,隻是為了取回深愛男人的遺物,為他陪葬。這個過程中,卻犧牲了一個完全無辜的人,最後這個無辜的人的愛人為了複仇,将她殺死,她就這樣凄慘地結束了生命。至死,她都在奮力地向着深愛男人所在的方向爬去,她生命結束前的十幾秒,濃縮了她這一生的寫照。
或許,佩爾的精神狀态早就不正常了。她對索納的愛已經到了扭曲的地步,這也完全是因為她的祖父造成的,若不是當年大元帥和康拉德大将制定了和親計劃,想要暫時穩住弗裡斯曼。佩爾也不會接觸到索納,或許也不會因此對他産生感情,更不會因為兩家根本走不到一起而心理扭曲。
拉缇雅打開了那個戒指盒,看到裡面放着一大一小兩枚鉑金鑽戒,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走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吉爾說道,此刻的她似乎處在一種怪異的冷靜狀态,透着一種可怖的冷漠感,似乎她已經不在乎任何事情了。
拉缇雅手中拿着佩爾的遺物,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吉爾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了,拉缇雅卻覺得,這些東西,她還是帶在身上吧,或許佩爾就打算将這些東西送到索納身邊,然後自殺殉葬。這個可憐的女人已經死了,出于憐憫,就完成她最後的心願吧。
拉缇雅取出戒指盒中那枚小号的鉑金鑽戒,悄悄戴在了佩爾的左手無名指上,她知道,這是如今的婚姻習俗。然後,她将佩爾的屍體就留在這裡,帶着其餘的東西,跟着吉爾往回走。她現在并不敢去動佩爾的屍體,她怕吉爾會跟她拼命。她給佩爾戴戒指,已經是在觸吉爾的底線了,幸虧她似乎并沒在意。
朵拉依舊跪伏在克麗絲的屍體旁,感覺到吉爾走過來,她甚至不敢擡頭。吉爾伸手抓住她後背的衣服,一把把她提了起來,掐着她的脖子抵在走廊牆上,冷冷道:
“我馬上要帶着克麗絲回醫務室,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你馬上跟着我滾回醫務室老實待着;第二個,你去完成你打算去完成的事情。你選哪一個?”
朵拉雙頰憋得紫紅,呼吸本就不暢,現在還被掐着脖子,更是喘不上氣來。吉爾下手根本沒有輕重,後方看着這一幕的拉缇雅甚至懷疑若不是她們還算是一個陣營裡的人,吉爾可能現在就會殺了朵拉洩憤。
這仿佛是個很難抉擇的事情,特别是對現在的朵拉來說。因為自己的魯莽,克麗絲為此丢了性命,這對朵拉來說是極為慘痛的教訓。她絕對不該繼續固執己見,按理說,她應當選擇跟着吉爾回醫務室。但是,朵拉竟然未能在第一時間做出選擇。
“我給你三秒鐘時間,倒計時結束後,你的決定關系到我會不會扭斷你的脖子。”此刻吉爾仿佛被殺神附體了,殘酷得可怕。
原來她真的要殺朵拉!拉缇雅大驚,急忙要上前拉開吉爾,但是卻被吉爾一個眼神瞪得愣在原地,一時之間還真的邁不出步子了。
三秒鐘,仿佛百年般漫長,在吉爾即将喊出“一”時,朵拉最終艱難地吐出了自己的選項:
“我選…二……”
拉缇雅已經做好了上前阻止她們胡鬧的準備,但是吉爾卻突然放開了手,朵拉貼着牆壁滑下,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
半晌,吉爾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低頭看着朵拉的後腦勺。拉缇雅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終于吉爾開口了:“不枉克麗絲看重你,你是個當兵的料。去走完你自己選擇的路,不要讓克麗絲為了你白白丢了性命。”
她緩緩蹲下身,壓低聲音道:“我希望我們都能活着,我希望看到你能成為未來聯邦的中流砥柱,這樣克麗絲,她便是為了聯邦未來的偉人而犧牲的英雄。”
“她是的,她一直都是英雄……”朵拉帶着哭腔說道。
“去吧!”吉爾大聲道,用力一拍朵拉的肩膀,站起身,将克麗絲打橫抱起,大跨步往回走。
朵拉咬牙,憤然站起,往相反方向大步跑去。
拉缇雅站在原地,一瞬間被二人的對話所震撼。一種情感在兇口湧動,這種情感她已經久違,亞特蘭蒂斯大陸即将沉沒時,同仇敵忾、萬衆一心,誓與大陸共存亡的皇室成員們曾經帶給她這樣的感受。那是一種熱血沸騰,讓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感覺。如今,她在這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
吉爾,是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的軍人,不隻是軍人,她身上有着大将之風,她有着一個大将的豪邁、壯志、兇懷!任何時代的女子都不輸男子半分,她更是出類拔萃之輩。有誰能做到她這般,在痛失愛人的當下,快意恩仇,立即手刃仇人。不計前嫌,以難以想象的寬廣兇懷,最直接了當的方式激勵犯下不可挽回之錯的後輩去奮鬥,去彌補錯誤。牧心、牧黎、仇争等不世出的璀璨之星遮蓋了她本身的光芒,然而此刻的她才閃耀出自己的光輝,無比耀眼燦爛,不輸任何人!她是這個時代的英雄,在拉缇雅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拉缇雅心緒翻滾,一時之間沒能顧得上挪步。等反應過來時,兩個相背而行的人都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盡頭。拉缇雅猶豫了片刻,不知該往哪裡去。她想了想,以她的經驗,判斷之前朵拉精神攻擊佩爾時,應當受到了反噬,現在趕去牧黎她們那邊可能比較吃力,她若在場應該能幫上忙。于是一咬牙,追着朵拉跑走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宙斯号核心反應爐旁,情勢陷入了僵局。羅賓用他的性命證明了那些變形金屬的威力,佐伊護着牧心和蘭妮難以靠近控制台。牧黎、仇争和林钊正在合力攻擊魯道夫,卻久攻難下。
牧黎正一面努力與魯道夫周旋,一面凝聚自己的精神力,打算效仿魯道夫,看是否能用精神力控制自己的匕首進行突襲。但是很快她就知道這行不通,因為魯道夫的精神力是通過zeus這樣一個人工智能搭建起來的平台來控制宙斯号之上的一些能夠控制的物體,對于隔空取物這種事是根本做不到的。牧黎也做不到,任她的精神力再強大,這也不是現階段能夠完成的事情。
于是她立刻轉而效仿朵拉擊殺水中怪物的方式,想要将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針,刺入魯道夫的腦海中。這很困難,但并非完全做不到。牧黎吃虧就吃虧在她的靈魂形态不具備強大的攻擊力,雖然她能夠以浩瀚的精神力去壓迫人,但是到了魯道夫這種程度,他是絕不會在精神上被壓倒的。他本身的精神力也達到了一種高度,特别是在與zeus融合之後,已經反超牧黎。因此牧黎頂多能對魯道夫造成一些影響,但是她自己也因此十分疲勞,實在是得不償失。很快她也不再嘗試這樣的方式。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艱難時刻,忽的,魯道夫手中格擋牧黎新寒月攻擊的黑劍頓了一下,面上的表情發生了古怪的扭曲,雖不知為何,但牧黎怎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新寒月奮力向前一送,直接繞過黑劍捅進了魯道夫的腹部,然後她奮力一攪動,順勢向側方一拉,直接把魯道夫的腰部割裂開來,肚腸都流出來了。
同時,仇争與林钊的攻擊也一起到了,兩人手中的武器都是軍刀匕首,仇争的匕首直接送進了魯道夫的喉嚨,林钊則一擊穿刺魯道夫的心髒。
仇争目露兇光,挑動匕首一絞,竟然直接将魯道夫的頭顱割了下來。
瞬息間,前一秒還不可一世的大元帥魯道夫,竟然就這樣被三人分屍了,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
魯道夫的壯碩的身軀轟然倒下,斷成了三節。牧黎在一片血泊中支撐着刀單膝跪下,大口喘息。她的消耗太大了,再有個半分鐘,她就要支撐不住了。仇争和林钊也差不多,每個人都處在脫力的狀态。
一旁的佐伊和蘭妮看得難以置信,一時有種失真了的錯覺。牧心聽到打鬥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随即血腥味濃了起來,不由皺了皺眉。
衆人回頭,看到入口處,朵拉正與拉缇雅兩人互相攙扶着,倚在門邊。兩人面如金紙,身子打着幌,眼看就要倒下了。
“朵拉…你…你們倆剛才做了什麼?”佐伊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幾秒後,佐伊狂喜地丢掉門闆,向朵拉這邊跑來,一下子就把朵拉高高舉起,大笑道:
“丫頭你簡直神助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