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牧黎抱着蘭妮下樓,一出門,就看到一輛加長的豪華轎車停在門口。她剛來的時候還沒看到,這會兒就出現了。身着制服的司機就站在門口,看到牧黎和蘭妮出現,連忙拉開了車門。
牧黎的身側,那位面無表情的女仆依舊幫忙提着裙子,櫻華在後面,幫蘭妮拿着手包。牧黎來到車門處,彎着腰,小心注意蘭妮的頭不碰到,将她放到了座位上。蘭妮收回勾着牧黎的手,在她臉蛋上親昵地掐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她。牧黎繃着面龐,臉上卻慢慢紅了起來。她掩飾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繞到另一側,上車。
剛坐到蘭妮身邊,就見蘭妮側着頭媚眼如絲地看着她,甜聲道:
“你今天看起來很帥。”
“謝謝少校誇獎。”牧黎雙手扶着軍刀做得筆直,目視前方一本正經地回道,心卻如擂鼓。
“你幹什麼呢,放松點,把刀放下。”蘭妮拍了她一下,嗔道。
牧黎乖乖地将軍刀靠在了座位邊。與此同時,兩位女仆已經将蘭妮的裙子收拾妥帖了,櫻華将手包遞給了蘭妮,蘭妮回頭看着她們道:
“行了,你們回去吧,辛苦了。”
“是,大小姐。”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車門關上,車子開動,牧黎看到兩位女仆在車後方向蘭妮這邊鞠躬,不僅暗自咋舌,果真是貴族風範啊。被人這麼侍候,換了她可受不了。
“櫻華和蓉華,她們是姐妹倆,我的專用女仆。蓉華是姐姐,櫻華是妹妹,都是華裔。”蘭妮見牧黎挺在意那倆女仆的,于是介紹道。
牧黎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蘭妮對前方司機說了句:
“老許,把擋闆關上,我們有話要說。”
“是,大小姐。”司機應道,随即前方駕駛座與客廂之間的電動擋闆就關閉了。
“我家的司機老許,他一般負責接送我。”蘭妮順口說了句。
牧黎問道:“他是不是軍人?”她之前注意到了這位司機的走路姿态,頗有軍人風範。
“是,不過退伍了。”蘭妮簡略回答,然後轉移話題道:
“有件事,我是今早才剛收到的消息,告訴你一聲。查理・菲爾德已經确認死亡,屍體是在阿爾塔的垃圾焚燒廠裡發現的,已經燒成了灰,隻剩下三根手指,無法判定确切的死亡時間,隻能大緻認定是在十五天以内。”
牧黎吃了一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查理・菲爾德這個參謀中尉她隻見過一面,根本就沒有和他說過話,但是印象還算深刻。感覺這個人非常陰鸷,眼鏡後的那雙眼睛莫名讓人感覺不舒服。此人相當于從前華夏軍隊中的政委,也是屬于政治系統中的人物,在純軍人中不受歡迎。但是,怎麼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
“此事很蹊跷,最大的疑點就是:菲爾德是在阿瑞斯失蹤的,但是屍體卻在阿爾塔的垃圾焚燒廠被發現。這中間隔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隔了兩百公裡的路程。這空白的一個半月時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在阿瑞斯就遇害了,被棄屍在阿爾塔垃圾焚燒廠;還是他自己擅自離開軍隊,之後在阿爾塔遇害?一個半月時間太長了,要查明真相,困難重重。牧黎鎖着眉思索,但毫無頭緒。
“行了,你也别多想,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到時候等結果吧。今天的晚宴很重要,把心思拉回來。”蘭妮提醒道。
牧黎再次點頭。
晚宴的會場在史密斯中将的私人官邸,位于長安大區西面的新華盛頓大區,那裡是美裔的聚居地。史密斯的私人官邸占地1.8公頃,三層大洋房,前庭後院,還有半室内泳池,典型的奢壕人家。四周警戒森嚴,有大量持槍的親衛兵在駐守,确保安全。她們的車子開到門口時,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寒風呼嘯,外面的天氣非常寒冷。牧黎下車後趕緊繞到蘭妮這一側,開了車門,扶着蘭妮下車,順便将自己的鬥篷披到她身上。牧黎慶幸自己把軍禮服配套的黑色長鬥篷也帶來了,這鬥篷相當保暖,蘭妮露肩露背的,她看着都冷。
蘭妮走路确實一瘸一拐的,傷到了左腳踝。為了讓她保持相對優雅的姿态,牧黎在蘭妮左側攬着她的腰,将她大半個身子提了起來。外表看起來,兩人是非常親密地走在一起,但實際上蘭妮的腳幾乎就沒有着地,都是被牧黎架着在走。她裙子長,人家也看不到她的腳,隻覺得她就像在飄一樣。
官邸門口很是繁忙,諸多名車豪車雲集,衆多衣着光鮮靓麗的人正在陸續下車,湧入宴會場。
穿過長長的紅地毯,在侍者的引導下,牧黎和蘭妮已經來到了宴會廳的大門。正門口,西斯廷正身着昂貴的黑色燕尾西服,站在門口迎賓,面上滿是社交禮儀化的笑容,看起來與以往那個驕傲自負的他判若兩人。
西斯廷的目光很快就被牧黎和蘭妮這裡吸引了。看到兩人如此親密的姿态,他面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蘭妮,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西斯廷迎上來,看着蘭妮道,說完後,視線移到牧黎臉上,闆着臉瞪着她。
牧黎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西斯廷的目光又移到了牧黎攬在蘭妮腰間的手,那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警告牧黎放手。
“西斯廷少校,牧上尉是我今晚的伴。外面可真是冷,我們可以進去了嗎?”蘭妮發話了,挑着眉毛看着西斯廷。
西斯廷咬了咬牙,牧黎清晰地看到了他額頭上青筋爆了起來。最後他到底是忍住了,側身請道:
“進來吧。”
入正大門,一眼就看到了兩側的弧形樓梯,中央一扇雙開大門,金碧輝煌,門扉上面雕刻着守序中立的徽章――盾牌天秤。史密斯一家都是守序中立陣營的,且也都是巴貝爾神教忠實的信仰者,他們以守序中立而自豪,因而在一入門的地方,就放置了如此帶有炫耀性質的裝飾。
牧黎帶着蘭妮向裡面走了兩步,蘭妮拍了拍她,輕聲道: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吧。”
牧黎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能走嗎?”
“能走。”蘭妮的回答很簡略。
牧黎郁悶了,感情你又騙我。她放下蘭妮,就見蘭妮踩着高跟鞋,步态優美地往金色大門那裡走,絲毫看不出腳踝受傷了。牧黎扶着腰間的軍刀,亦步亦趨地跟着,面上的表情很是吃癟。
有侍者請蘭妮出示邀請函。蘭妮點開手環id,調出邀請函,順便回頭看了一眼牧黎,示意侍者道:
“後面這位是我的伴侶。”
“是,弗裡斯曼小姐。”侍者恭敬道,然後開了大門,請蘭妮和牧黎進去。
金色大門後就是宴會大廳,寬敞廣闊,幾乎占據了整個一樓的面積。入内就聽到悠揚的音樂在流淌,無數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正在會場中穿梭,端着酒杯彼此攀談。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一派優雅貴氣。
牧黎一進來就感覺渾身不舒服,這種場合根本就不是她該來的地方,她現在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了,鎖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大小姐的到來顯然吸引了會場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她那美極了的裝扮,還有渾身散發的強大氣場,無不牢牢抓住别人的眼球。以至于牧黎雖然與她一起進來,但被所有人自動選擇忽略了。全場大概迷之安靜了兩秒鐘時間,才複又熱鬧起來。并沒有人上前來和蘭妮打招呼,依舊談他們自己的。隻是那眼神時不時地往這邊掃,顯然很是關注這裡。
蘭妮露出了标準無比的公式化笑容,環視四周,毫無畏懼。然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對牧黎道:
“看吧,咱們今晚不大受歡迎啊。這裡聚集的人幾乎都是弗裡斯曼家的政敵,史密斯這回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牧黎輕聲回道:“我不明白,你還來做什麼?是想要破壞史密斯拉票的計劃嗎?”
“我破壞這個做什麼,史密斯要投靠誰,與我無關。我在乎的不是史密斯,今晚我的目标隻有一個,那就是坐在會場最裡面,那個獨立會議室裡的人物。他估計一個晚上都不會露面,但無疑,他才是最關鍵的人物。”
“誰啊?”牧黎問道。
“你不是問過我,史密斯到底選擇支持誰嗎?我現在告訴你,我已經可以确認,是埃爾斯・皮耶爾大将,他今天也來了,就在那個會議室裡。”
牧黎突然睜大眼睛,大腦劃過一道閃電,豁然貫通,脫口而出道;
“難道說!”
“沒錯,今晚我之所以來這裡,是為了貝利。”蘭妮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有些耐人尋味。
牧黎張着嘴,半晌說不出話來,蘭妮實在太大膽了,就這麼深入龍潭虎穴,她也不怕有去無回啊!
“我會引他上鈎的,這老狐狸,不在他面前露出破綻,他是絕不會上當的...哦,對了,在那之前,我還要向你引薦幾個人,都是我父親的人。”蘭妮說道。
說着她四下張望了一下,似乎并沒有看見她要找的人,于是便對牧黎道:
“你先在一旁坐着等等,我去去就回。”
牧黎深吸一口氣,應了一聲:“好。”
蘭妮邁着優雅的步子離開了,牧黎獨自坐在了宴會場邊緣的沙發上,心中早已波瀾萬丈。她早就該想到的,蘭妮的目的是他。史密斯和他早已狼狽為奸,所以貝利才會被陷害,蘭妮和自己才差一點在阿瑞斯城牆外死去。
沒錯,陷害貝利的幕後黑手,就是科技文化之城阿芙洛狄忒的主人――埃爾斯・皮耶爾大将!
科學院開發的可以吸引掠食者的聲呐裝置;科學院院長阿道司在得知貝利遇難時反常的反應;原本無關的軍警卻牽涉其中;被派來參加救援的西斯廷。種種線索都表明,科學院與軍警已經和皮耶爾大将沆瀣一氣。而如今大選在即,皮耶爾大将又是候選人之一,可以想見,史密斯家的這場宴會必然是為了皮耶爾而開的。
軍警是一股決不可小視的勢力,在軍隊系統中,軍警占有極為特殊的地位。可以說,掌控了軍警,就是控制了城邦。皮耶爾能将史密斯收到麾下,可以說是如虎添翼。隻是牧黎想不通的是,弗裡斯曼大将如此聰明的人,為什麼就坐視不管了?難道說弗裡斯曼大将已經不把軍警放在眼裡了?還是說,另有計劃?
另外,牧黎還在疑惑一件事,那就是西斯廷在整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他究竟是知情者還是不知情者,看她對蘭妮似乎是真心實意,并非真的想害蘭妮,牧黎猜測或許西斯廷是被排擠在計劃之外的。或許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要做什麼,但他保持了緘默,沒有幫忙,也沒有搗亂。
最後一點,也是讓她最不安的是,蘭妮究竟要做什麼,她想怎麼把皮耶爾引上鈎?
正在她思索的時候,突然身旁傳來悅耳的女聲:
“牧上尉,真是巧了,能在這裡遇見你。”
牧黎轉頭去看,原來是蘭妮的表姐莫可心,正站在她身旁,微笑地看着她。一身水藍色的晚禮服裙,襯托她溫柔的氣質更顯仙氣缥缈。烏黑的秀發盤起一半,依舊簪着那支頗具華夏古典風韻的簪子,看起來美不勝收。她有着與蘭妮完全不同的美,讓人賞心悅目。
牧黎連忙站起身,笑着打招呼道:
“莫小姐,幸會。”
“幾日不見,牧上尉似乎更加俊美了,真是讓人心跳加速呢。”莫可心偏着頭眨了眨眼。
牧黎:“......”
“呵呵,開玩笑的,别放在心上。牧上尉是跟随我親愛的表妹來參加這場晚宴的吧。”莫可心不着痕迹地轉移了話題。
“是的,承蒙弗裡斯曼少校看得起。”
“怎麼就你一人?蘭妮呢?”
“啊,少校似乎要去找什麼人,讓我在這裡等一等。”
“瞧瞧我這表妹,邀請你來,居然就把你晾在了這裡,真是失禮了。”莫可心道。
“哪裡,莫小姐言重了。”牧黎回道,心想這表姐妹倆關系也真夠差的。
“那麼,牧上尉能否賞臉,讓我陪你聊一聊?”
“當然,這是牧黎的榮幸。”牧黎單手撫兇,微微低頭彎腰,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