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要……我不走……你不能這樣,不!”
一聲驚叫,仇争從噩夢中驚醒,渾身上下被冷汗浸濕,隻覺得仿佛從水裡撈起來一般。随即,全身的細胞都在向她抗議,她疼得臉色煞白,不由得痛苦呻/吟起來。
“小瘋子,你可醒了啊。”一個戲谑的女聲在頭頂響起,仇争睜開眼,視線慢慢對焦。一位美麗妖娆,身着白大褂的女性,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大師姐...”她有氣無力地說道,疲累地閉上眼。她知道她現在應該身在總部的醫務室之中,這裡是她的大師姐艾麗塔・史密斯的地盤。
“不錯,還認得我,證明你的腦子沒有燒壞。”艾麗塔道。
仇争歎了口氣。
“我給你注射了鎮靜劑,藥效差不多快過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你脊椎挫傷了,四肢手腳不同程度的錯位腫脹,還有三處槍傷。這一架打得可真夠疼的啊。”
仇争十分郁悶,因為發生了什麼事,她并不是沒有記憶的。相反,她記得一清二楚,包括自己被牧黎打倒在地的畫面。
“看你隔壁躺着的大美女,人家差一點就回不來了,被你害的。”艾麗塔繼續落井下石,仇争扭頭,視線落到隔壁床上靜靜躺着的賀櫻甯,心中越來越郁結,隻覺得疼痛都加劇了。
“她怎麼樣了?沒死吧。”仇争問,她還記得賀櫻甯中槍了,非常靠近心髒,自己發狂耽誤的那段救治時間很有可能是緻命的,此刻她也是十分的後悔。隻是這發病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她也十分無奈。
“沒死,不然怎麼可能還躺在我的醫務室裡。我這裡從來不留死人。你該感謝小牧牧,人家不僅救了你的命,還救了你的心上人。”
“什麼心上人...嘶...”仇争急着反駁,結果牽扯到了傷口,痛得直抽涼氣。
“喲,還嘴硬,你為這位大美女發了瘋,人家知道嗎?”艾麗塔笑嘻嘻地調戲仇争,簡直不亦樂乎。
“我才不是...為了她發的瘋。”仇争很郁悶,但她從小就是被艾麗塔欺負長大的,以至于養成了在她面前毫無反駁之力的習慣。
不過很快就有人來解救她了。醫務室的門打開,瓊、林钊和佐伊全部湧了進來。佐伊一進來就誇張地哭喊道:
“老大!老大你死得好慘啊!”
“滾!”仇争恨不能從床上彈起來掐斷她的脖子。
林钊則保持着她的面癱姿态,語調平鋪直叙地說道:
“老大,我做了大骨湯,很補的,一會兒端來給你吃。”
還是小钊可愛,仇争内心一暖。随即她轉臉問瓊道;
“牧黎人呢?這家夥到哪兒去了。”
瓊不知道她家老大找牧黎有什麼事,隻是見她面上沒有煞氣,語氣倒也正常,便回答道:
“老師找她和蘭妮大小姐有事,這會兒應該正跟着老師。”
“我問你,我和她打架的畫面,有人拍下來嗎?”仇争面色略顯尴尬地問。
“沒有,當時一片混亂,誰有那個閑心去拍視頻啊。不過軍警那邊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瓊回答道。
“交給你一個任務,幫我查查看軍警那邊有沒有視頻,有的話就删除。我事先聲明,這可是為了組織的内部機密。”仇争義正言辭地說道。
“哦,我知道了。”瓊回答,内心卻十分想笑,老大這傲嬌的,真是夠可愛的。
原本沒有正行,永遠喜歡插科打诨的佐伊此刻卻詭異地安靜了下來。仇争剛覺得有些不對勁,就見她撲到了賀櫻甯床邊,用一種迷醉的語調說道:
“天哪,這不是我的天使女神嗎,她睡覺的樣子真美。”
眼瞅着仇争的臉都黑了,瓊立刻非常有眼力地架住佐伊,把她往門外拖去,一邊拖一邊大聲掩蓋住佐伊的掙紮喊叫:
“老大,我們先出去了,不打擾你休息了。大師姐,再見。”
一直沒說話的艾麗塔笑眯眯地向她揮了揮手,瓊便硬是把鬼哭狼嚎的佐伊給拖了出去。見狀,林钊也不逗留了,向仇争和艾麗塔分别點了點頭,便最後退出了醫務室。
醫務室裡迷之沉默,須臾,艾麗塔忽然笑意滿滿地說道:
“還說不是你心上人?”
“閉嘴。”仇争發誓等她好了,她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那該死的佐伊。
***
就在醫務室裡“其樂融融”的時候,阿薩辛總部的地下囚牢裡,氣氛卻有些凝結壓抑。地下囚牢是原來酒店的地下車庫改造而來的,有大大小小二十幾處牢房。牧黎和蘭妮正與首領隐者一起并肩站在一處牢房的門口。
牧黎的面色很陰沉,而蘭妮則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什麼。牢房裡關押着她們抓來的那個楚中雇傭兵,然而讓氣氛凝結壓抑的并不是這位雇傭兵,而是此刻搬運完雇傭兵,從牢房中出來,正在鎖門的那個男人。
年輕的面龐,魁梧的身軀,可面上早已不複當初的稚嫩與愣頭青,隻剩下老練和嚴肅。這個男人,正是羅格・施耐德,是牧黎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眼見到的人。
牧黎曾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問他,可如今再次見到他,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沉默。
羅格鎖好門,側過身面對隐者說了一聲:
“審訊的事就交給我了,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
“好,就拜托你了。”随即隐者淡淡瞄了一眼牧黎,又轉頭招呼了一聲羅格道:
“你們都跟我來吧,我們到辦公室談。”
在去辦公室的路上,隐者走在前面,語調自然溫和地對牧黎和蘭妮說道:
“再次和羅格見面,我想我有必要為你重新介紹一下他。他是我們阿薩辛兩位副會長之一,是我最得力的夥伴,最要好的朋友。在組織裡負責策劃、審訊兩大塊。你别看他瞧上去也就二十歲出頭,其實今年已經四十了。”
四十了...牧黎以為自己會驚訝,然而事實上她卻一點也不意外。蘭妮應該也和她一樣,她們都對此有所預料,特别在經曆了仇争發瘋的事情之後。至于隐者所說的“副會長”的頭銜,這就涉及到阿薩辛組織的架構了。
關于這一點,牧黎和蘭妮從加入組織第一天就已經有所了解。
首先是首領隐者,她還有很多的稱謂,比如:會長、總隊長、大老師、boss等等。其中,“會長”是最正式的稱呼,因為阿薩辛組織的全稱就是阿薩辛自由聯盟會。
整個阿薩辛自由聯盟會之下分為五大部門,分别是策劃、指揮、武裝、審訊、後勤。其中,策劃和審訊部門由副會長羅格・施耐德負責,武裝和後勤由另外一位副會長艾麗塔・史密斯負責。指揮部受隐者直接領導,并沒有單獨隸屬指揮部的成員,一切在組織内擁有指揮官頭銜的阿薩辛成員,其實都隸屬于指揮部,分為指揮官和高階指揮官兩個等級。這些指揮官都會稱呼隐者為“大老師”,因為一旦成為阿薩辛的指揮官,就代表着入了隐者的門下,成為隐者的學生,從此以後跟随隐者學習軍事指揮的藝術。
五大部門又各自下分若幹大隊,以武裝部為例,總共分為三個大隊,強攻大隊、中堅大隊和暗殺大隊。仇争就是強攻大隊的大隊長,阿薩辛高階指揮官之一,地位僅次于副會長。别看林钊總是跟着仇争,喊她老大,其實兩人在組織内的地位是平等的,林钊是暗殺大隊的大隊長。也因為大隊的分級,隐者又多了一個“總隊長”的頭銜。
值得一提的是,瓊・布什是後勤部情報大隊的大隊長。佐伊是強攻大隊的副大隊長,雖然她從來不務正業,吊兒郎當,但本事還是有的,即便如此,她依舊是四人組裡職階最低的一位。
每個大隊中隸屬着衆多的阿薩辛成員,基本分級為普通成員、指揮官和高階指揮官三種,佩戴有不同的徽章,象征身份。除卻常駐總部的成員之外,有的成員在社會上還有正經職業,出任務時才會現身;有的甚至隐藏在敵方陣營之中,一直在做卧底。組織成員的身份複雜,涉及各行各業,遍布整個聯邦。
每當要出任務時,總指揮部就會抽調各個大隊的成員,組成行動小組,不同的行動有不同的代号。比如仇争她們這次解救牧黎的任務,代号“金蟬”,等級為最高級“赤級”,行動小組的名稱就是“金蟬赤組”。根據任務的不同,有的行動小組成員已經固定了下來,有的則随時都在變化。
牧黎和蘭妮目前已經正式加入阿薩辛。牧黎被分入了武裝部暗殺大隊,職位是高階指揮官,副大隊長,暫時屈居林钊之下。蘭妮則比牧黎要強太多了,她空降成為策劃部的二把手,同時成了唯一單獨隸屬指揮部的高階指揮官,也就是說直接受隐者領導,地位堪比兩位副會長。
其實按照她大小姐的身份,這也是理所應當的。阿薩辛雖然是一個崇尚自由民主的組織,但同時也是一個紀律嚴明的武裝組織,否則也不會發展壯大到這一步。個人的身份、地位、能力以及影響力,意味着能給組織帶來多大的幫助,因此給予相應的地位待遇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組織内部成員平日裡相處是沒有那麼嚴明的等級之分的,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剛愎自用、過于傲慢的人在組織裡是呆不長的。
“a計劃,兩位阿薩辛的副會長聯手策劃并親自執行,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在一行人落座首領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之後,牧黎看着羅格和隐者,諷刺地說道。
“不求你原諒,隻希望你能理解。”羅格并不在意牧黎的諷刺,誠懇地說道。
“我當然理解,我也不怪你,我隻是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如此幫助弗裡斯曼大将,他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牧黎問這話的時候,明顯帶着情緒,她至今不能釋懷弗裡斯曼大将對她的種種隐瞞和欺騙,這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他沒有給我們任何的好處,我們隻是有着相同的目标和理想,我們是一條道路上的同志。”羅格回答。
牧黎沒有說話,垂着頭。其實答案她早就有所預料,之所以還問,隻是為了宣洩情緒罷了。從來到這個世界一睜眼,她就一直在被騙。開這個頭的就是羅格,因此她見到羅格時,心中怨恨的情緒也滿溢到了極點。
不過牧黎現在卻覺得,其實騙局或許從更早之前就開始了,有一個疑惑現在一直萦繞在她的心頭,她不知道該問誰,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但是随着經曆的事情越來越多,這樣的感覺也越來越濃烈,已經無法去忽略。
她覺得,她穿越這件事本身,似乎就不是一件真實的事情。她大腦裡的記憶不是她自己的,或許是被篡改的。這種瘋狂的想法讓她内心很沒有安全感,仿佛一切都是虛妄,她就活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中,不知道什麼才能去相信。
她直覺覺得,現在坐在她身邊的三個人,隐者、羅格和蘭妮,或許都知道她這個疑惑的答案,但是誰都不曾提起,因此她也不去提起,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即便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她在等更恰當更成熟的時機。
“牧黎,蘭妮,明天休息一天。後天,你們跟着艾麗塔去一趟城南的東方療養院,去哪裡見一見你們的兩位老朋友。正好她們那天一同出院,你們去把她們接回總部來。”隐者岔開了話題,給牧黎和蘭妮分配了新的任務。
牧黎和蘭妮相視一眼,兩人似乎已經都已經猜到了所謂的“老朋友”是誰。牧黎喉頭蠕動,眼底有哀傷和愧疚劃過,默默低下了頭。蘭妮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沖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隐者站起身,拍了拍牧黎的肩膀,道了句:
“去休息吧。”
便帶着羅格率先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