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餐還算不錯,牧黎本以為她隻能吃到面包濃湯這類的西餐,沒想到午餐是中式的,濃稠的小米粥,配上幾個清淡可口的小菜,吃下肚去讓她極為舒坦。
再打眼去瞧她的“病友”們,似乎也隻有她有這樣的特殊待遇,其餘人吃的都是面包濃湯。
她肚子是真餓了,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午餐,等護士麻利地收了盤子走,她便下床,披上迷彩服,穿上軍靴,準備去南碉堡尋吉爾中尉。
“病友”們見她要出去,也沒有攔着,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是她的下屬,她一路走出軍帳,受到了兩側齊刷刷地敬禮。敬禮的方式倒是與華夏軍禮沒有兩樣,她記在了心中,也笑眯眯地向所有人回了個軍禮。
左手臂還吊着,隐隐作痛,她打簾出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喧鬧的場景撲面而來,一大片碎石鋪就的空地上,立起了許許多多的綠色軍帳,她所在的軍帳也是其中之一,放眼望去,能有好幾十座,整齊劃一地列成兩排,中央空出一條寬敞的通道。此刻,許多軍人在空地上穿梭,他們多半是沒有受傷的軍人,有的三三兩兩顯得零散,有的則十人一組,列成整齊的隊伍,步伐規整地前行,一旁還有軍官喊着口令。
最讓他驚訝的是,軍帳形成的通道遠方,能看到一個大型的,像是停車場一般的空地,那裡停放着一排排整齊的機甲,瞬間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踩着碎石子地面向那停放機甲的廣場走去,路上不少軍人見到了她,都急忙立正擡手向她敬禮,她無奈,隻得一一還禮。好不容易穿過通道走到廣場上,當面那一架四米高的機甲徹底讓她着了迷。
機甲看起來并不笨重,周身線條呈現流線型,外觀刷成迷彩綠,感覺非常利落。機甲雙臂有着機槍,背後背負榴彈炮,雙腿上還裝備着巨大的刀鞘,刀鞘裡蓄着電磁機甲刀。牧黎特意用手環id查了查資料,這一款機甲是軍中的制式機甲――阿瑞斯1型,最為常見,隻要是通過機甲戰鬥駕駛考試的機甲兵,都能擁有一架。他們這隻部隊本就是機甲部隊,有大量制式機甲并不稀奇。
不遠處,一隻隊伍似乎正要出任務,大量機甲兵正在登艙。隻見制式機甲腹部大開,亮出其中的駕駛艙,身上裝備着動力外骨骼的機甲兵們熟練地登入駕駛艙中,将身上的動力外骨骼與機甲駕駛艙中的幾個卡位卡死,艙門關閉,蓄能啟動,不超五秒,這四米高的大家夥便動了起來。
牧黎心裡直癢癢,立刻就想體驗一下駕駛機甲的感覺。奈何自己現在身上帶傷,屬于自己的機甲又不見了,而且她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駕駛機甲,隻能望着那些出任務的機甲兵們興歎。
這支有任務在身的機甲部隊列隊出發,所有機甲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穿過高聳的圍牆關隘,向着外圍的原始叢林中行去。機甲行進的動靜不大,除卻踩在碎石地面上發出的沙沙聲外,隻有輕微的液壓聲咕吱作響。看樣子機甲材料十分的輕盈,行走時并沒有厚重震動的感覺。
隊伍最前方的領頭機甲與阿瑞斯1型不大相同,主要是外觀線條看起來更加流暢,同時攜配的武器也更多更高端。牧黎查了一下,那是阿瑞斯2型,尉官級别才能配備的機甲。自己的機甲也是這個型号,隻是已經丢失了。
領頭機甲在穿過基地外牆大門時,牧黎聽見了奇怪的聲響,類似于氣壓艙開門時的感覺。牧黎心中明白,在開啟關隘時,為了維持正常的氣壓,才會發出那樣的聲響。所以機甲大隊都是一批一批出基地大門,因為氣壓緩沖區容量有限。
她之前在資料中看到過,由于自然中的大氣嚴重污染且充滿輻射,人類隻能自行營造清潔的空氣環境。無論是目前為止她還沒見過的聯邦主城,還是現在他們所在的格裡芬基地,上空都有一個半球形的空氣過濾罩,由特殊的儀器維持着,不僅能夠過濾淨化空氣,還能屏蔽輻射,維持一個較好的生存環境。這個空氣罩并非是實體型的過濾罩,具體的原理牧黎也不懂,隻知道雨雪、風沙依舊會自然穿落,飛鳥也可自由穿行。
她擡頭看天空,格裡芬基地位于一處植被較為稀疏的山崗之上,因而沒有參天高木遮蔽視線,頭頂可見天空陰沉沉的,鉛雲籠罩。那雲還不是青灰色的,泛着一層硫黃,十分肮髒。日光是難得的,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雖然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可因為氣候大變,烏雲和雨天總是多于晴天,且整個世界的平均溫度被整體拉低了将近十度。因此雖然現在是炎夏季節,溫度卻并不很高。
分辨了一下方向,牧黎老遠就看見了南面的斜坡之上有一處大型碉堡,與基地圍牆連成整體。那裡應該就是她的目的地了,吉爾中尉正在上面等着她。
緩步走去,軍靴踩在石子地面上,沙沙作響。這作戰靴質量相當好,牧黎剛剛換上時就感受到了,材質不像是牛皮,牧黎也看不出是什麼材料做的。還有她披在身上的迷彩作戰服,是沖鋒衣式的,後面有兜帽,材料同樣非常結實。裡面的短袖迷彩t恤是棉質的,吸汗透氣,真是奢侈,這個世界的軍備也太誇張了吧。
行到南碉堡門下,兩名持沖鋒/槍的站崗士兵看到她,立刻立正行軍禮,牧黎回了禮,便進了碉堡。這一進來,溫度再降幾度。牧黎竟覺得有些冷了,拉了拉外套,她手還吊着,外套穿不起來。
環視四周,南碉堡進來當面就是一堵牆,兩側是往上的階梯,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她隻能上樓梯,抵達二層。二層一上來就是個空蕩的大廳,靠外的圍牆上開着炮孔,正有幾名背着步/槍的士兵在巡邏。大廳角落裡還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擺放着一台古怪的儀器,牧黎看不大懂。一開始她以為那是無線電,仔細想想,覺得不可能,這個世界的通訊雖然還是用無線電,但儀器看起來不該這麼落後。
那台儀器後面還坐着個女兵,女兵看起來很文靜,戴着副眼鏡。一注意到牧黎,她便立刻從桌子後站起身,幾步走上前來,敬禮。牧黎無奈,隻得再還禮。那女兵便開口道:
“牧少尉,中尉正在等,請您跟我來。”
女兵帶着她穿過走廊,與許多巡邏士兵擦肩而過,從另一頭上了階梯,來到了三樓,繞過一段弧形走廊,終于在盡頭的辦公室前停下。女兵敲門三下,并大聲道:
“報告!牧黎少尉已經到了。”
“進來!”門内傳出一個低沉的女聲。女兵幫牧黎開了門,側着身子請她進去,牧黎一步跨入,看到屋内有四個人。
一張辦公桌,桌子後坐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看起來已過花甲之年了,穿着一身軍裝常服,而不是牧黎等人身上的作戰服。辦公桌前面的皮沙發上還坐着一名穿迷彩作戰服的女軍官,她身後站着一男一女,看樣子應當是她的副官。沙發上的女軍官棕色短發,藍眼睛,小麥膚色,長得挺漂亮。兩名副官,女的是白人女性,長得嬌俏可愛,面上還有點點雀斑。男的是個黑人,但并不很黑,看上去有拉美血統。
牧黎一進來,那坐在辦公桌後的老年軍官便站起了身,繞過桌子向牧黎走來。
這是牧黎第一次看到聯邦軍隊正式的軍裝常服,不由得暗自贊歎,好帥的軍裝!翻領式雙排扣軍裝,墨綠色為主色。頭上戴大檐帽,帽徽是聯邦軍隊的軍徽,黑色帽檐上還有兩條金色的橄榄枝。左兇挂資曆牌,右兇挂部隊徽章與姓名牌,肩上軍銜是上尉級别的。裡襯雪白的制式襯衫,純黑領帶。紮外腰帶,右配槍、左配軍刀。下身是同色的軍褲,褲縫滾兩條金線,着長筒馬靴。
隻不過這是男性軍官的軍服,牧黎不知道女性軍官的常服是什麼樣的。而且這位老年軍官似乎與她們不是一個部隊的,或許軍服上還有差異。
這位老年軍官是俄裔人,鷹鈎鼻相當顯眼。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闆還不錯,走路虎虎生風,軍裝也穿得筆挺,一絲不苟。出于從軍多年的習慣,牧黎很自然地就向他敬禮,老年軍官也還了禮,說道:
“真是災難,牧黎少尉,你的傷并無大礙吧。”
“多謝您,羅德克裡夫上尉,我并無大礙。”
雖然他并未作自我介紹,但牧黎很容易猜到面前這位老年軍官的身份。羅德克裡夫上尉,是格裡芬外野基站的軍事總長。聯邦軍隊不好混,他是三年前被左遷至此的。牧黎猜到自己可能會見到他,所以事先做了功課。
關于外野基地,牧黎也做過功課。目前人類總人口5億,密集群居在方圓600萬平方公裡的廣袤地域之上。牧黎看過聯邦全圖,北至舊俄羅斯西伯利亞,南至舊華夏巴蜀,最東至舊華夏黑龍江漠河,最西至舊哈薩克斯坦卡拉幹達。七大城邦彼此緊緊相鄰,以城牆區隔,俯瞰猶如一個巨大的倒三角。這是人類耗費了上百年,好不容易立足下的生存母地。
為了獲得更好的生存環境,人類正在努力地擴張領土,因而每年軍隊都會有大量的外域探索行動。至目前,已經在七大城邦周圍建立了大大小小三百多個外野基地。較大的稱作基地區,較小的稱作基站。比如牧黎他們這隻部隊這次任務前往的“機密一區”,就是非常大的外野基地區。而格裡芬基站,隻能算是機密一區的哨站。在遠離聯邦主城的野外基地裡擔任長官,說起來都覺得挺悲慘,格裡芬作為基站級别的小基地,每月的補給更是少得可憐。
因而在牧黎眼裡,眼前的羅德克裡夫上尉,就變得值得同情起來。老上尉不知道牧黎在想什麼,隻是笑着對坐在沙發上的那位女軍官道:
“那麼,吉爾中尉,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們慢慢談。”
吉爾中尉此刻已經站起身,禮貌性地道:“好的上尉,您慢走。”
目送老上尉離開辦公室,吉爾中尉收回目光,笑眯眯地打量起牧黎來。牧黎筆直地站在她面前,決定自己不先開口,免得露餡。雖然官大一級壓死人,但也是要看實權的。從吉爾中尉在羅德克裡夫上尉面前的表現,牧黎就能看出端倪。吉爾年輕,身處王牌師擔任中層指揮官,前途無量;而羅德克裡夫年老,被排擠到外野基站這種小地方來,不得不給軍銜比他低的吉爾低頭。自己的辦公室,都被迫騰出來給吉爾使用了。并且從目前她與吉爾的接觸來看,這位女中尉,是個性格相當強勢的人,聰明又果敢,自己還是謹慎點,别被她發現不對勁。
“牧黎少尉,坐,你傷還沒好,别拘着。”
“多謝吉爾中尉。”牧黎很是聽話,坐在了單人沙發上,背部挺得筆直,坐得規規矩矩。
吉爾看着牧黎,半晌才說道:“你才調到咱們三中隊就遇上這麼大的任務事故,說實話,我臉上無光,也覺得對你不起。”
牧黎心中一驚,定了定神,回道:“中尉說得哪裡話,折煞我了。”
吉爾笑了笑,道:“你在中央軍有着不錯的戰績,是一路從底層打上來的戰士。你雖然不在我麾下,但我很欣賞你。我這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怎麼樣,願不願意和我交個朋友?”
牧黎鎖起了眉頭。